“快躲开!”
“啊——”
长乐慌乱的瞳孔中倒映着箭锋寒影,尖锐的锋刃刺向眼眸。
就在锐器快要入眼的那一刹,一道黑影骤然划过,箭尖距离她的眼球只有一寸,骤停。
箭身被稳稳地夹在两根手指间。
得、得救了?
长乐不敢置信地眨了一下眼睛,泪水顿时控制不住地溢出。
她双腿颤抖,整个身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一条手臂突然从她身后探出,紧紧地桎梏着她的腰肢。
一时之间感觉全身都失了力气,唯有靠着腰间这条手臂的力道,才不至于失了颜面。
赵修齐将人扶起来,沉者脸问道:“谁的箭!?”
要不是他刚才反应快,长乐就要出事了。
一个眼尖的女子看了一眼羽箭,小声道:“这好像是赵姐姐的羽箭。”
赵修齐也将手中的箭放下,黑着脸朝着赵怡走了过去:“你知不知道恶意伤人,是个什么罪!?”
“我没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
赵怡也被吓得冷汗流过眼角,面色苍白:“刚才有人碰了我,我的手一抖才不小心射歪了!刚才有人推我!”
刚才有人突然碰了她一下,她手一抖,才下意识松开了弓弦,这才射向了正在替袁希绑香囊的长乐。
赵修齐眉毛轻轻挑了一下,像是种凌厉的嘲讽:“长弓、角弓、稍弓和格弓,之中长弓最重,拉力为一石二;格弓最轻,拉力不足一石。”
“而这把弓……恐怕连格弓都比不上。这点力都没有,玩什么弓箭!?”
赵修齐是真正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的,长安诸女哪见过这架势?
一声质问,整个瑶台都无声无息。
“怎的了?”
太子此时也匆匆从外赶来,一来便见到了这一幕。
在听闻几个小太监的回报之后,先是皱了眉,才笑着安抚长乐道:“长乐受惊了,可伤着了?”
长乐低头行礼:“多谢齐郡王相救,长乐并无受伤。”
太子看了一眼赵怡,神色晦暗,再次转头道:“这便好,这大好的日子,若伤着了,倒是不好。”
闻言,赵修齐握紧了手。
果然不过一会儿,太子笑道:“三郎刚才去父皇那儿求亲了,长乐,你先去休整一下,等着接旨便好。”
说来太子也觉得有几分可惜,楚兰台长得确实不错,又有整个冀州为后盾,他也不是没有动过心思。
只是可惜……难度太大,楚王府也不会答应。
想着,太子又含笑看向赵修齐:“今日也是多亏三弟,不然可就麻烦了。”
赵修齐拱手:“太子言重,应当之事。”
二人一问一答,分毫没有提及一边的赵怡,但是赵怡却惨白了脸。
看着刚才太子撇过来那一眼她就明白了,太子妃之位,定然不会是他。
长乐被送走,一场惊讶之后各个千金们也是惊魂未定,各自的回到了座上,等着开宴,再不敢玩乐。
只是这次无人敢再坐到赵怡身边。
好一会儿,煎熬的沉默才被打破。
“陛下娘娘驾到。”
一声尖锐的声音穿透整个瑶台,帝后二人相携而出,而楚兰台跟随其后。
宴会正式开始。
赵修齐恍恍惚惚的并没有太专心。
从小到大,这样的宴会,他已经参加过很多次了。
他只是坐在一旁,看着众人,便静待圣旨的宣读。
如他所预料的,没过多久,吕虎就踏前一步,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三郎当真要成亲了,赵修齐有些走神。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这么想着,了一口杯中的酒。
口中的酒水顺着咽喉一路冰凉,顷刻变成热辣,一路烧着直至腹中。
“……贤良淑德,故赐长乐郡主为——”
“——为楚王府世子妃,钦此——”
“喀嚓!”猛的一声,是酒杯被捏碎的声音。
不大不小,但在寂静的宴会里却十分突兀。
场中大多数的人都看向发出声音的赵修齐,包括被赐了婚的楚兰台。
赵修齐却没有看任何人,他只缓缓张开已经由指缝中渗出了血的手,挑去嵌入掌心的瓷器碎片。
“老三?”高坐于主位上的帝王出了声。
“儿臣无事。方才只是……旧疾发作而已。”赵修齐起身。他脸上的神色比任何一刻都显得暗淡。
“若是齐儿身体不适,便先下去休息吧。”接了口的是坐于帝王身旁的皇后。
“谢母后。”
赵修齐并不推迟,行完礼便告了退。
微风阵阵,赵修齐屏退左右,独自在禁宫之中慢慢行走。
明明已经接近夏日了,风却仿佛是冷的,一阵一阵,仿佛要穿透衣服,钻进人心底。
然而,在这样的风中,赵修齐却觉得胸口翻涌着的火辣,还有一些气闷。
火辣是因为方才的酒,而气闷,或许是因为旧伤……其实也并不太旧,只是这一个月罢了。
赵修齐慢慢停下,他在等一个人。
而那个人,并未让他多等。
“殿下。”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赵修齐没有回头,只倚着石砌的栏杆,他开口:“你不去陪你的未婚妻,来寻我做什么?”
楚兰台轻轻呼出一口气:“殿下,宴会散了,长乐郡主自然是要陪着长公主回去的。”
还有一点,他有些放心不下赵修齐。
对方最近的行为实在是……有些与往日不大寻常。
赵修齐微微闭眼,低声开口:“三郎,你可是喜欢长乐?”
“长乐人不错”楚兰台轻声回答,“而且,这并不重要。
赵修齐没有再说话。
楚兰台也并不开口打破沉默。
终于,赵修齐拢了拢身上的披肩,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就这样吧,别忘了离开前请我喝喜酒。”
离开宫门时,又一阵风刮过,天上突的飘起了什么。
赵修齐略抬了抬脸。
冰凉的,是雨水。
随声的小厮见状,拿了伞想过来替他遮雨,却被示意退下。
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并不太大。
站在雨中,赵修齐的视线落在了桥下泛着一圈圈涟漪的池子中。
就这样吧。
也只有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