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春宴本是在初春前后,由皇帝和皇后共同举行,向来只有王族和大臣的公子能参加。
宴会是时,多会宣布一些内闱之事,若是要请旨赐婚,赏春宴也是最好的时机。
今年因为关中和长安之事,朝廷都转破了脑袋,无暇估计。
但是近日长安却是,好事连连。
一则,渤海商户感召圣意,向长安运来许多粮食,捐献与户部,解了国库之危,永通渠顺利修建了大半;
二则,上天终于被陛下圣心打动,关内,长安接连降下甘霖;
二者之下,奕帝这才有了时机来召开这次迟来的赏春宴。
宫中的宴会自然奢华,参宴的人还没有到齐,各种新鲜瓜果就摆了满桌,完全没有因季节而少了什么。
赵修齐来的不算迟也不算早,这类的宫宴他向来没什么兴趣参加。
也不知道最后冀州有没有答应三郎与长乐联姻。
虽然不想承认,冀州大可能是会答应的。
因为冀州若是应了,三郎就能回冀州了。
这么想着,赵修齐微抿了唇。
“郡王殿下?”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赵修齐的沉思。
倏然回神,赵修齐这才发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宫装女子。
女子头上梳成灵蛇髻,却并无佩戴多少头饰,只用两枚玉钗固定着发髻。再往下,女子着了一身曳地红裳,鲜红色,如火一般炙热。
这是北地风格,真刺眼
赵修齐眉心一拧,他压下心中升起的小小不悦:“长乐?”
长乐笑得明媚:“殿下可知三郎哥哥什么时候会来?”
三郎哥哥?
叫的可真亲切阿
赵修齐心中倏然蹿起一股怒火,并未抬眼,只沉声道:“纵使知道你和三郎在议亲,可楚王府那边尚且还未回复,你就这样口无遮拦,行事如此轻浮。”
要是楚兰台在这里,一定会揶揄:整个长安谁敢在郡王殿下眼前论轻浮。
可惜长乐到底是一个面皮子薄的姑娘,被赵修齐这样一句话,堵得眼眶都红了。
这时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殿下,郡主,这倒是好巧。”
楚兰台眉眼带笑的赞许道:“这身果然衬得上郡主。”
长乐掩口一笑,带着几分娇柔:“是三……楚世子请的裁缝好。”
她前几日知道近日会有赏春宴,这才特意的想要裁一身北地女子的衣服,结果消息刚传出,杏园的人便到了。
二人一句一句聊的甚欢。
赵修齐听得脸色更沉了几分。
长乐郡主忽然觉得身子一冷,她抬眸,却发现赵修齐正冰冷得看着他,让她丝毫不怀疑下一瞬他会伸手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头颈分离。
楚兰台也发现气氛不对,他转头看着赵修齐,笑道:“怪不得长安千金们都害怕殿下,殿下怎的对女儿家都黑着脸?”
赵修齐心头正酸的冒泡泡。
楚兰台过来好半天了,倒是和长乐相谈甚欢,竟连一点目光都没分给他,可见这婚赐的甚合他的心意。
他一撩衣袍,大马金刀的坐在座椅上,哼了一声:“楚世子可算记得有我这号人了?本王还以为自己是透明的呢?”
“都说见色忘义,本王今日可是见着了。”
这哪到哪儿阿?
楚兰台被对方莫名其妙的脾气弄得哭笑不得:“这话说的没道理。”
“殿下自己一声不吭,黑着脸站一边,还黑脸吓到我的世子妃。我还没叫屈,殿下倒是先告状了。”
长乐郡主被话中之意羞得脸上通红。
赵修齐心口一闷:“楚王,同意了?”
楚兰台点点头:“到时若是……还望殿下来喝杯喜酒。”
喜酒?
赵修齐心头苦笑。
对方若是成亲,必定是要回冀州,他困于长安,二人不知何时相见。
再者,三郎要成亲了……
他都不知喜从何来。
*
宴还未开,楚兰台今日还要先拜见奕帝,便也没有滞留太久,告了声罪便先行离开,留下赵修齐和长乐。
赵修齐冷着脸,留下怯生生的长乐,自己自顾自的寻了一处喝酒,在不理会这宴席。
而女孩子们凑在一起,总要有个名头,她们将各种绣帕,香囊,缎带绑在树枝上,而后,抽箭而射,其名曰:射锦。
赵怡拎着一把缀着锦缎,玉带的弓,搭上了缚着彩带的五彩羽箭。
她扬了扬下巴,示意旁边的侍女去绑香囊,口中闲谈道:“你们可听说了?袁家的那个,被太子称赞过。”
“是么?”
“是啊,据说是什么‘才情不俗’……”
一个鹅黄衫女子捂唇一笑,递给众人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赵怡她爹算是奕帝拐了几个弯后的亲戚,勉强算是皇亲国戚。
她爹争气,不但是国公,还得了个长安指挥使的职位。
别小看长安的指挥使,长安兵分三份。
一份是奕帝手下的禁卫军,一份是陈霄手中的京营,还有一份,便是指挥使手下,管理长安的护都卫。
故而赵指挥使说一句简在帝心也不为过。
太子丧妻,楚王世子也已经与长乐郡主议亲,前几日皇后频频召见国公夫人和赵怡,仿佛给了长安世家一个讯号。
不少家族纷纷猜测这下一个太子妃之位会不会名落赵怡头上,一时之间,赵怡在长安风头无二。
纵然在走神,但从各个角落传来的窃窃私语还是一字不漏的传进了长乐的耳朵里。
“阿希。”长乐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袁希。
这是长安少有的几个没有受到舆论的影响,一直陪着她的朋友之一。这次赵怡如此挤兑袁兮,她不免带出几分担心。
“啪!”的一声,袁希豁然起身,重重搁了杯。
周围的窃窃私语顿时一静,但种种不那么友好的目光却尽数聚集在二人身上。
赵怡弯弓搭箭,锐利的箭锋一个转身指向她:“听闻袁大人曾是青川督卫,后因战功位居兵部给事一职,必定家风骁勇。”
“今日陛下,娘娘厚恩,袁小姐不妨来试试?”
另一处,皇后坐于殿内,听着王嬷嬷的回复:“王嬷嬷,你怎么看?”
“这……老奴……”王嬷嬷一时不敢开口。
皇后淡淡的笑着:“您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么一点儿小事有什么不好说的。”
王嬷嬷微带感动的应了一声,紧接着她道,“老奴实不敢胡言,只是……只是,这位赵姑娘的信子有些,有些……”
皇后微微冷笑了一下,漫不经心的拂过长长的假指甲:“原看着还不错,结果连半点成算都没有。”
在这宫廷之中,但凡稍有点身份地位的,端庄贤良、谨言慎行才是不二之道。尤其是……在自身还没有站稳脚步的时候。
可是,太子失了冀州的支持,如今便需要一个有力的太子妃。
皇后叹了口气:“到时再慢慢教吧。”
王嬷嬷神色肃穆,躬身应是
皇后低声道:“太子府里可不能再出一个魏宜主了。”
正是这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的进来,对着吕虎耳语了几声。
吕虎不由得地呼:“什么?长乐郡主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