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南说着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后倒去,卫姮下意识地要去拉,走得急了自己也滑了一下,幸好裴頠身高臂长,赶着两步就扶助了卫姮,两人对视一眼,卫姮红着脸急忙躲开。
“裴頠哥哥好偏心,”郭南自己爬了起来,“真是扫兴,我得先去更衣了。”
不等二人说话,郭南一阵风似的就跑走了,卫姮稍稍松口气接着又紧张起来,裴頠的手已经盖在了她的手上。
“你这是做什么,叫人看见如何是好?”卫姮挣了一下,可裴頠握得更用力了。
“好些日子不见你,看你清瘦了许多,你不知道方才看到你我有多欢喜。”
卫姮抬眼看向他的脸,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迷人,羞得急忙低下头,“母亲原不打算来,我也是特意求了母亲来的。”
“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阿姮,你的婚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卫姮惊得脸色煞白,“你胡说什么!”
“阿姮只要你愿意,我去求父亲去求杨太傅去求卫将军,就算全天下的人都唾弃我,我也不怕。”
“你自然不怕,丢脸的又不是你们侯府。”卫姮把头转到一边。
“卫将军的名声是在战场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绝不会有人看轻你们,再说日子是自己过的,杨太傅为人耿直两袖清风,可杨骏…”裴頠叹口气放了手,自己前行几步将背影留给卫姮。
“杨骏如何?母亲说他才华横溢端庄持重,是个很不错的人。”
裴頠想把他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卫姮,又怕卫姮知道之后嫁过去心里会难过,伸手折了一只红梅道,“没什么,我想说人无完人罢了。”
卫姮隐隐听到脚步声,以为郭南这么快就回来了,可四下张望却没发现人,她喃喃自语道,“你说得对人无完人,我就要嫁人了还与你在这私会。”
“你说什么?”
“你夫人就快临盆了吧,可你从未对我说过。”
裴頠一愣,好像突然记起来自己将为人父,“我与她算是青梅竹马,长辈们也一早有了默契,不过在我心里只拿她当妹妹。”
“有朝一日若你再遇到一个令你心动的女子,会不会我也变成了你的妹妹?”
“不会。”
卫姮心想会与不会现在也不重要了,总归是不可能在一起,有些事也不必计较了。
“我这次来只为同你说几句话,你送我的血玉太过贵重,一直想还给你,只是,我不小心弄丢了,不过你放心,等我找到立刻还你。”
“血玉再贵重也不及你,你留在身边就当我陪着你好了,”裴頠将红梅递给卫姮,“上次在青霞山遇到你妹妹,她已经告诉我你的心意,是我不甘心放不下,阿姮,你真的不愿与我携手一生吗?”
“卫娴在青霞山?她怎么会在…她怎么知道你我的事?”卫姮的心怦怦直跳,知道此事的只有红香,可红香绝不会出卖她。
“她说是你让她去青霞山等我,”裴頠见卫姮满面慌张,眼里亮晶晶的似是有泪光,他俯下身子看着她,“你们是亲姐妹,我以为是你告诉她的。”
卫姮急得大喊,“这样的丑事我怎么会让她知道!”
“你也知道这是丑事!”
卫夫人的声音传来,裴頠这才发现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七八个人,除了卫夫人还有他母亲、郭夫人,宁安侯府的夫人小姐,御史中丞刘绰的夫人和两个儿媳。
卫姮回头看到这么多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无助地看向母亲又看向裴頠,希望这个时候能有人帮她跳出这个泥潭。
“卫夫人,”裴頠上前一步把卫姮护到身后,“此事由头在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请夫人不要责怪阿姮。”
“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情我愿的事还能赶鸭子上架不成?”郭南扶着王昭姬从后面慢慢地走过来,“裴頠哥哥这么俊俏,哪个姑娘能不动心呢。”
卫夫人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裴夫人一贯的笑脸也收了起来,卫姮听到其他几个女眷窃窃私语,她们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割在她的心上。
“幸亏今日杨太傅府上没来人,杨夫人逢人便夸卫小姐知书达理才貌双全,若叫她看见这幅场景,不知她作何感想呢。”郭南幸灾乐祸道。
郭夫人假意呵斥郭南,“住口,你一个小辈,怎可妄议长者。”
“是我教子无方,让诸位见笑了,”裴夫人强装笑意,“这天寒地冻的,下人们已经备好了热茶,大家去用些吧,裴頠,你还愣着做什么!”
“母亲,既然大家都瞧见听见了,我就不必再遮遮掩掩,”裴頠扑通跪了下来,“求母亲大人和卫夫人成全。”
裴夫人忍无可忍上前打了裴頠的肩膀一下,“混账!你从来都是听话知礼的孩子,这是受了什么人蛊惑变得这样悖逆痴狂!”
卫姮明白裴夫人话里指的是自己,心里委屈却又无法辩驳,她也不敢看母亲,她能想象到母亲的脸色有多难看场面有多尴尬。
“母亲,一切的错都是儿子的错与他人无由,您要打要骂我都认了,只求母亲成全。”
“我怎么会养出你这么个逆子,叫你父亲听见非打断你的腿!”
卫姮低声哀求道,“裴頠你别再说了,别再说了。”
“事已至此不如把话说明白,是我一心想娶你,你我也从未越矩,这园子里这么多人,谁知道这话传出去会有多难听。”
郭南这时又叫了起来,“卫夫人!卫夫人昏过去了!”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卫夫人身上,很快又注意到地上的一小滩鲜血,王昭姬面无血色也晕倒在地。
借着昏暗的油灯,黎筱年坐在床上仔细看着自己的脚,她试探地戳了戳脚踝的位置,感觉没那么疼了,算起来快两个月了也该好了。敲门声已经响了一阵,黎筱年知道是谁,她不想见他也不出声。
尘遥子终是等不得自己推门而入,黎筱年眼皮子都没抬,没好气地说,“非请勿入,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可别影响了道长的清誉。”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不过做事也需有分寸。”
黎筱年抬起自己的脚挑衅地看着尘遥子,“那我就要请教道长了,你们这里的分寸是什么,我听见你敲门却没让你进来,这就是你的分寸?你不怕我没穿衣服,哦差点忘了,道长早就看过了。”
尘遥子无奈地侧侧身避开黎筱年的视线,“你每天在墓地里做什么?”
“修身养性看风景。”
“你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灵吸石有异常?”
“你们青霞山这么厉害,自己想办法去查就是了,问我干什么。”
对黎筱年这样特殊的姑娘,尘遥子毫无办法,很多姑娘难以启齿的话从她口里能轻轻松松地说出来,而她脾气急性子烈,加上恶灵的影响,跟她硬碰硬绝非上策。
尘遥子语气温和地说,“恶灵的力量不是你能控制的,他们怨气极深,不管他们对你说什么都是为了利用你,你决不能轻信他们的话。”
“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郭家有钱有势,你又不能替我报仇,我只能靠自己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郭家结仇其实是你一手造成的?”
“哼,你可撇的真干净,一开始我吓郭文远是为了让郭家的人来青霞山请你,是你说要回卫府找我,可你失言了,我来到青霞山以后是你说要保护我,那郭南把我抓走我为了拖延时间也只好骗她,你的错你只字不提,反而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好,我错了我活该我认了,但不代表我就得咽下这口气。”
“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人伤害你,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
“别,你可别答应我,吃一堑长一智,我还是靠自己吧。”
“郭夫人和郭南确实有错,可人命在你眼里就这么微不足道吗?你练的可是邪术,你一个人的屈辱难道要成千上万的人给你弥补吗?”
“原来这是邪术啊,那你们祖师爷还是正邪双修呢,一边装得慈悲为怀悲天悯人收服恶灵,一边把青霞山据为己有偷偷摸摸修炼邪术,若论伤天害理为祸人间,我比他还差得很远。”
尘遥子明白她肯定是从恶灵那里得知了怨魂摄灵的事,“祖师爷的事我并不知晓,更何况那都是陈年往事,这世上谁不曾犯过错?”
“你这种做法在我们那儿就叫双标,青霞子杀人如麻手段残忍,放下屠刀就能成佛了,我一辈子规规矩矩,不过是教训欺负我的人,我就万恶不赦了?”
黎筱年和尘遥子互相盯着对方,谁也不肯让步,过了很久尘遥子艰难地开口。
“黎姑娘,修炼邪术是要付出代价的,也许你就没办法回家了。”
“我就是回家,也不能带着屈辱的记忆。”
尘遥子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一场可以预见的浩劫发生,他走到黎筱年的床边掐住了她的喉咙,“灵吸石很重要,但是没有灵吸石也不是不行,你不要逼我。”
“你想怎么样,杀了我吗?”黎筱年微微一笑,“友情提示,杀了我,恶灵可就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