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断的纲吉诧异地抬起头看着Giotto,她试图从那带着淡淡笑容的脸上得到这句话的含义,却只看到一种说不清的情感,她顿了顿,忍不住出声道:“Giotto先生?”
“不,没什么。”Giotto轻轻阖眼,躲开了纲吉的视线。
察觉到Giotto情绪的反常,纲吉有些不知所措,她靠着侧面的铁栅,静静坐在Giotto的对面,回想着刚才的对话,沉默了半晌,纲吉突然开口。
“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来找Giotto先生。”
听此,Giotto微微抬眼,漫不经心地看着前方,没有多余的表情动作:“就算不能去传达命令?就算,G他们会遇到危险?”
“虽然刚才我没有多想就跟进来了,但是我仔细想了想,G先生他们现在在安全的地方,而且G先生一定会有自己的判断,但是Giotto先生的情况不明,在中了瞌睡弹的情况下根本不能保护自己,所以……”
“那你有没有考虑你自己?”Giotto眉头微蹙,转过身直视纲吉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问道:“虽然你有些本事,但如果他们也对你用了什么奇怪的武器,你被他们抓住,纲吉你有没有想过,你会死?”
纲吉一时语塞,在Giotto如此严肃的目光下,她也没了主意:“即使,会有危险,我也要来,无论如何Giotto先生不能有事!”
Giotto突然轻笑一声,慢慢移开视线望着前方,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消失:“我没那么重要。”
“Giotto先生!!!”
牢房内突然安静下来,似乎是察觉了纲吉的怒意,Giotto回过神来看向纲吉,充满歉意地笑了笑,表情也缓和下来。
“抱歉,说了很任性的话。我知道,我是彭格列的boss,要爱惜自己的性命,对吧?”
Giotto温柔一笑,嘴角的弧度无可挑剔,但不知为何让纲吉的的心里很不舒服,虽然她刚才确实是想这么说,但此刻却无法说出赞同的话来。
见纲吉不答话,Giotto又重新坐回墙角,望着牢门外昏黄的烛火,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喃喃开口。
“十岁那年,我的父母为了救我而丢了性命,创立彭格列后,又让无数的伙伴为这丢了性命,我背负着他们的期盼,苟延残喘至今,我的命,都是别人舍命换来的,我又怎么会轻易丢了它?”纲吉抬起头,惊讶地看着Giotto,却刚好对上对方的视线,Giotto微微一笑,“所以纲吉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有事,我会竭尽所能,一直战斗下去。”
听到这些,纲吉突然想起舍命救她的亲卫队,想起那群为她出生入死的伙伴们,内心不禁泛起了波澜,沉默片刻,她小心翼翼地问:“Giotto先生,你,会不会怕?你有没有怀疑过自己做的选择,会不会问自己这么做真的对吗?你就不怕到最后,会错的一塌糊涂吗?”
Giotto没想到纲吉会如此发问,看着纲吉那么认真的样子,他仔细想了想,答道:
“怕,当然怕。事实上,我也确实在两年前彭格列的那场浩劫中犯了难以挽回的错误,有时我会想,如果没有我,他们是不是还会好好活着?如果没有我,会不会比现在更好一些?但是回过神,我还是要振作起来,我要为死去的伙伴报仇,要带领着剩下的伙伴们继续战斗下去,我是他们的boss,如果连我都放弃了,他们该怎么办?”
“若是,失败了呢?”
Giotto顿了顿,叹了口气,眉头微蹙,神情有些凝重。
“一直以来,不管我怎么努力去判断去选择,在结果出来之前,谁都无法预料到底会如何,到头来被允许做的,只是去相信,但如果在失败之前,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努力也改变不了结果,那也只能说这是天意,若是还有一丝希望,我就绝不会放弃,否则,我将永远后悔于此!”
Giotto的话语铿锵有力,句句烙印在纲吉的心上,她备受鼓舞,欣喜之情跃于言表,以至于她完全没注意到地面上传来的阵阵骚乱声。
“Giotto先生!你真了不起!”纲吉崇拜地说道。
“不要这样看着我啊。”面对纲吉如此热烈的目光,Giotto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虽然说的很漂亮,但谁知道我一直所坚持的事情到底有没有意义?”
“有没有意义什么的,那是让以后的人来评价的,Giotto先生只要坚持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了!”
“以后的人吗?说不定真的会认为我做了一堆没意义的事情。”Giotto打趣道。
“才不会!就算是百年之后,Giotto仍然是最伟大的、最厉害的首领,为正义而战,才不是什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纲吉仿佛打了鸡血,激动地来到Giotto面前,那兴奋的样子吓得Giotto一愣一愣的,虽然不像先前那样疏远是挺好,但这么激动,怕不是刚才傻掉了?
“好,好,那些都交给以后的人就好了。”外面的骚乱声越来越大,察觉到地牢门被打开,Giotto一边企图让纲吉平静下来,一边摆弄着手上的锁链,“现在的我,只想保护好彭格列,保护我的伙伴,我不会让两年前的事情重演,哪怕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吵嚷声愈来愈近,透过铁栅,Giotto看见一群手持枪支的士兵正来势汹汹地通过甬道,快速奔向他们,Giotto正要起身,却被轻轻按住,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温软触感,Giotto疑惑地看着纲吉,那清澈的棕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如炬。
“如果,Giotto先生要拼死去保护彭格列,那么Giotto先生,就由我来拼死保护!!!”
瞬间,橙色的大空火焰在纲吉的额间燃起,那火焰纯净至极,而那双明亮的比他额间火焰还要耀眼的金瞳,此时正无比坚定地望着他,Giotto心跳漏了半拍,他诧异看着眼前这熟悉却又突然有些陌生的人,眼里泛着惊喜的光。
“纳兹!”纲吉大喝一声,一道火光瞬间从她手上的指环中飞出。
“嘎嗷~”
小狮子纳兹一改往日怯懦的样子,威风凛凛地站在牢门前,一声吼叫,坚固的铁栅瞬间石化,纲吉活动着带着手套的手指,然后瞬间开启火焰破门而出。
“我绝对不会让你们伤害Giotto先生。”纲吉冷眼一扫,吓得众士兵停住了脚步,他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端起了枪瞄准纲吉。
纲吉脚下一用力,配合着火焰一下子冲进人堆里,一人一狮在狭长的甬道里大显身手,将地牢门口不断涌进的士兵打的满天乱飞,打的正激烈时,Giotto踏出了被破坏的监牢,揉着空无一物的手腕,看着远处在人堆里上下翻飞的纲吉,好心情地勾着嘴角。
“怎么回事?”
这时,不知从何处出现的G走到了Giotto的身旁,一起欣赏着纲吉的单方面虐菜战斗,“不是说等我来接应你的么?”
“出了些小插曲,问题不大。”
见Giotto这幅表情,G轻哼一声,顺手叼起一颗烟,“看起来,那小鬼的考验结束了?”
“你好像一点也不意外?”Giotto见G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挑了挑眉,“刚才你没等到他,就没有一点着急么?”
“外边有阿诺德堵着,他又跑不掉。”
Giotto无趣地耸耸肩,不一会,熄掉火焰的纲吉回来找到他们,三人顺着密道来到了镇上,站在远处的房顶上看着乱成一锅粥的军营,过了一会,G因为要去安排部下的转移而先行离开,房顶上只留下他们两人。
纲吉站在Giotto旁边,静静看着Giotto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
比起自己一味的成功,Giotto他从绝望的痛苦中振作起来才更需要勇气,在这种时候,倘若连身边的伙伴都不给予他支持,那Giotto该是多么的无助?
纲吉终于明白了科扎特对她说的话,她也终于明白,无论处境多么相似,自己也绝不可能和Giotto一样,彭格列初代的光环太过沉重,几乎要压的人喘不过气,但Giotto他不得不担下所有,独自面对充满未知的未来,而更过分的是纲吉,却一直觉得那是理所当然。
纲吉暗暗收紧拳头,心里为之前愚蠢又肤浅的想法而悔恨,而对于此前那个信任的问题,她也有了答案,她自以为信任的,自始至终只是彭格列初代家族这个名头而已,而对于这活生生站在眼前的Giotto,她还并未真正的去了解过。
现在,在经历了地牢内的那一番谈话后,纲吉才真正的想要去了解、去信任眼前的Giotto先生,而不是那个遥不可及的彭格列初代的名号。
“纲吉。”
“在!”
“刚才的话可还算数?”
纲吉再次看向Giotto,他还是维持着望向远方的动作,看起来仿佛是不经意般的提起。
“刚才的话,额……嗯……”纲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在地牢时一时冲动说出的那番话虽然是真心所想,但回忆起来却有些尴尬。
“那么,以后就拜托你来保护我了,tsu~na~”
Giotto的脸上泛起了好看的笑容,不是奸诈,不是虚假,而是一种暧昧不明,却耀眼得叫纲吉的心不小心停跳了半拍。那金眸中闪烁的光芒也让她一时间有些恍惚,眼前之人的身影和那个月夜下背着她的人竟慢慢重合起来。
初代?
“怎么了?”
“没……没什么!”纲吉回过神,迅速侧头躲过Giotto关切的视线,脸颊诡异地泛起了红晕,“那个,Giotto先生!”
“嗯?”
“G……iotto先生偶尔说一些任性的话也没有关系的!”纲吉似乎比较紧张,话说的磕磕绊绊,“不用因为是彭格列的BOSS就一直装作很坚强的样子,那样对Giotto先生来说很过分!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愿意做你最忠实的听众!”
Giotto一时愣在了原地,眼里倒映着纲吉略显慌乱的模样,待他反应过来,噗嗤一下笑得不亦乐乎,抬手狠狠地将纲吉那一头高高翘起的棕毛揉的乱七八糟,心中,似乎有一股暖流慢慢地涌动,触动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此刻,在巴勒莫中心那威严雄伟的皇宫内,有一个士兵正规规矩矩地站在大殿外,既焦急又欣喜地等候着传唤。
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停在了他的身旁,士兵侧过头,看到一个长相俊美的红发青年,正面带笑容地看着他。
“听说你有事情要找摄政大臣?”科扎特问。
士兵一愣,犹豫着没有答话。
“侯爵大人在问话!”后边的莫娜呵斥道。
侯爵大人?士兵连忙行了个礼,慌忙回答道:“是!”
“看你的制服,是护卫队的?”
“回伯爵大人,我是驻扎在城外蒙雷镇的士兵。”
科扎特皱起了眉,问道:“蒙雷镇的军营不是刚来通报说是被科布拉袭击了?这不摄政大人还在里边发着火呢。”
士兵听着大殿里传来的声响,心中不禁有些害怕,他看了看科扎特,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了不一样的情报!”
科扎特眯了眯眼,嘴角的笑容更深了,“哦?什么情报?”
士兵左右扫了两眼,确定旁人无法偷听后,压低声音说道:“袭击军营的,不是科布拉!而是那个彭格列自卫团!我们抓到的那个人,我听到别人叫他Giotto,虽然我并不确定,但是在他们越狱的时候,我看到他们用了橙色的火焰,我听别人说过,彭格列的boss,就用的这种火焰!”
“原来如此,确实是个重要的情报呢。”科扎特恍然大悟,“除你以外还有其他人知道么?”
“没了,另一个听到的人已经死了。”
“我知道了,我等下会把这件事情转发给摄政大人的。莫娜,带这个人去休息一下吧。”
“是。”莫娜恭顺地答道。
“他可是提供了很重要的情报,记得替我好~好~奖赏他~”科扎特笑着说道,而士兵一听到奖赏,开心的不得了,马上就跟着莫娜就离开了。
科扎特眯了眯眼,嘴角的笑意更浓,他转身走进大殿,一个有着银色短发的小男孩正头戴王冠,坐在高处的王座之上,而他的旁边,一个大肚便便的中年男子正狂躁地对跪在大殿中央的几个士兵发着脾气。
“参见陛下。”科扎特恭敬地向小国王行礼。
“阁……阁下免……”
小国王怯懦地回答着,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胖男人给打断了。
“原来是侯爵大人,来的正是时候,我气的简直要发疯!”摄政大臣压下暴躁的情绪,挪着步子走下台阶,“科布拉那群贼人实在是太张狂了,我看他们是忘了当初如何低声下气的求我了,竟然反咬一口!我再三容忍他们的,现在实在忍无可忍,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科扎特心中不屑:还不是上当初看中了他们的武器和影响力,贪图他们给你的金银?
但他还是一副恰到好处的笑容,开口道:“摄政大人消消气,身体要紧,军营遇袭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不过,怎么就确定了是科布拉的人所为?”
“我们抓捕了敌方的探子,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令牌。”
一旁跪着的士兵双手向科扎特呈上一枚黑色的令牌,科扎特拿起一看,确是象征性科布拉干部身份的令牌,又随手丢到了地上。
“原来如此。”科扎特点点头,“既然这样,大人您打算怎么做?”
“断绝和他们的一切往来!我要让他们知道,失去了我的庇护,他们就是一群不成气候的老鼠!对吧,陛下?”摄政大臣换上一副笑脸,回头看向小国王。
“大臣言之有理,那……就这么去办吧。”小国王纤细的十指用力地绞在一起,紫色的眸子里充满着惶恐。
“你们也都听到了,传令下去,以后见到科布拉的人出现在巴勒莫,立刻逮捕!至于城外的……”摄政大臣精明的眼珠转了转,然后将视线落在了科扎特身上,“传闻老侯爵英明神武,攻无不克,侯爵大人也定有领兵之才,不如劳烦侯爵大人一趟,出兵平了他们?”
提及老侯爵,科扎特的眼底不易察觉地略过一丝杀意,他暗暗握拳,又慢慢地松开,不紧不慢地答道:“大人真会开玩笑,老头子擅长不代表我也会,对我来说,比起那种事情,饮酒作乐才是最重要的事您还不知道么?再说,现在为了抵御外敌入侵,可随意调动的部队,也没多少了吧?”
摄政大臣沉默着,眼中带着几分阴险紧紧盯着科扎特,半晌,他哈哈大笑,连带着脸上的肉也跟着颤抖起来,他拍了拍科扎特的肩膀,说道:“侯爵大人会享受可是全西西里都知道的事情,改日我登门拜访时,可要让我品尝一下侯爵大人的珍藏!”
“荣幸之至!”
两人带着笑相互寒暄着,随后,摄政大臣踱着步子,慢慢走出了大殿,几道一闪而过的黑影,也跟随着一同离开了,科扎特望着门口,一直保持的笑容慢慢消失,眼中的四芒星也黯淡下来,迸发出骇人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