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太阳还没有完全离开地平线,恢复男性形象的纲吉在女仆的引领下来到府邸门口,一辆马车早已在那里等候。
纲吉本想在走之前和科扎特道个别,不成想被女仆告知,科扎特有事已经离开了府邸,回头望了望身后宏伟的府邸后,纲吉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是科扎特专派的,会将纲吉一路送回彭格列,虽不比侯爵专用的华丽贵气,但也比来时搭坐的马车要舒适的多。坐车的时间漫长又乏味,却也是个让自己静下心来的好机会。此刻,在车厢内部的纲吉,怀揣着科扎特让女仆转交给她的信,直愣愣地望着车窗外。
她还在想昨晚和科扎特探讨的事,就是关于究竟是谁不信任谁的问题。
虽然科扎特说的很好听,但考验的本质还是出自怀疑,有些失望,可Giotto对她有所提防也是在意料之中,纲吉能够接受。可是原以为会完全信任他们的自己,就那么轻而易举的相信卡洛的片面之词,甚至都已经决定要离开彭格列,她到底在想什么?
纲吉烦躁的向后一仰,靠着车厢,心里乱成一团。
她到底该怎么做?
纲吉了发了难,大概一算,她在这个时代早已待了半年多,但完成任务的日子依然遥遥无期,而没有伙伴的时间里更是如履薄冰,寸步难行。
她战战兢兢地带领着初代巴利安在作死的边缘游走,寻找着瓦解敌军的方法,但每每看着那些为她出生入死的部下,她的脑海就会浮现半年前亲卫队在工厂里为她挡住爆炸的场景,那时,接任五年的纲吉头一次知道,因为自己一次不成熟的决定,会带来怎样惨痛的后果,那种事情,纲吉不想经历第二次了,她绝不可以再次犯错!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她又该做什么,谁又能知道,她做的每一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纲吉心累地长叹一声,有些自暴自弃,感受着心头涌上来的无力感,纲吉从怀中取出指环,带上右手聊以慰藉,那熟悉的触感让她晃了神。
回想起来,无论是力量,还是家族,这指环一路见证着她的成长。对她而言,指环,早已不只是身份的象征,那是责任,是羁绊,更是那份想要保护伙伴的心情。
保护,伙伴……
注视着上边镶嵌的7?宝石,纲吉不由得想到了Giotto。
那人手上戴着的,也是自己手上的指环。
纲吉不禁想。
说起来,Giotto也是为了保护同伴而努力战斗着。
和自己一样啊……
纲吉心中有了些许的宽慰,但还未来得及展开的笑容却又瞬间凝固。
等等,相似的遭遇,吗?
[和你这种一看就是被家族保护很好的首领不同,Giotto他光是为了带领大家活下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他比任何人都需要理解与支持你明白吗?]
科扎特的话语突然在脑中炸响,瞬间,纲吉错愕地停住动作。
Giotto先生他……
就在这时,一阵稀疏的枪声打断了纲吉的思绪,她回过神向外看去,发现此时马车停在一个陌生的镇上。
“车夫先生?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车夫先生?”
纲吉呼喊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开门下车后,惊讶的发现车夫早已不知所踪,正想着要不要自己驾车继续前行时,远处的枪声再次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辨别着方位在城镇中穿梭,逐渐向声源处靠近,却发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直至空无一人,正当困惑之际,一阵散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当她看到那些人身上穿的军装时,连忙藏到了附近的巷子里。
这时,她突然明白过来:难怪附近没什么人,这里是皇城护卫军在城外的驻扎地啊!
枪声的位置似乎就在不远处,她偷偷探出头,观察着不远处的那些貌似依然很淡定的士兵,而他们身后高高筑起的墙内,应该就是军营,见他们不知在讨论些什么,纲吉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正当纲吉全神贯注的偷听时,一个身影从后方慢慢的接近,接近,突然,那人伸出双手,一手捂住纲吉的嘴,一手用力揽住她向后方拖去。
纲吉吓了一大跳,丝毫没有防备的被拽向后方更深的巷道,她努力挣扎,却发现对方力气大的可怕,就在她准备点燃死气火焰时,后面的人却突然松了手,纲吉一愣,然而转过身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却差点叫出声。
“Gio……”名字刚说一半,纲吉又被捂住了嘴,看着对面的Giotto做的噤声手势,她连忙点头。
“纲吉,你怎么会在这里?”Giotto压低声音问。
“我也不知道,科扎特先生派给我的车夫不见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马车就停就在镇上,我就自己走这来了。”
“不见了?”见纲吉心生困惑,Giotto挑挑眉,问道“会不会是,去方便了?”
!!!!!!
纲吉恍然大悟:她竟然以为车夫跑了……
“先……先不说这个,Giotto先生在这做什么?”纲吉尴尬地转移话题。
Giotto一怔,似乎在思考合适的答案,迟疑片刻后,他说道:“是个任务。”
Giotto的犹豫让纲吉瞬间想起Giotto对她的提防,她心头狠狠一沉,脸上却换上一副带有歉意的笑容:“抱歉Giotto先生,我不是故意来打断你的,那个,你忙你的,我就先回去了,不然车夫先生离开了就糟糕了。”
说罢,努力让自己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很自然的纲吉,逃一般地想要离开,然而没等她走出两步,就被拉住了手腕,她诧异地回头看着Giotto。
“纲吉等一下,你得帮个忙。”
纲吉指了指自己:“我?”
Giotto点点头说:“其实我们这次,是扮作科布拉的人来这里想要挑起事端,按照原计划,我带领一些人来正门这边吸引注意力,G他们得到我们的通知后就会从另一边偷袭,可是现在负责诱敌的伙伴们陷入了危机,我得去救他们,所以,就拜托纲吉去军营后面的位置给G他们传达一下进攻的消息了,听明白了吗?”
纲吉怔住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Giotto问道:“真的要我去吗,Giotto先生就不怕我……”
“这个时候纲吉还在说什么呢?”Giotto皱了皱眉,抬手狠狠地揉了揉纲吉的脑袋,“如果晚了就要错过最好的偷袭机会了,还不快去?”
Giotto不容她辩驳,掰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去,在后边用力一推,纲吉踉跄了几步,逐渐掌握平衡之后,快速地奔跑起来,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Giotto先生还相信她!
纲吉开心极了,连嘴角都忍不住地向上翘,她甚至想大声欢呼一下来表达此刻的心情,而在此之前,她竟从未意识到自己是如此地在意Giotto对她的信任程度!
她快速地奔跑在巷道之中,脚下生风,沉浸在被信任着的喜悦当中,但突然,她脚下一刹,慢慢停住,迷茫地歪歪头:呃,刚才Giotto先生说G先生在哪里来着?
纲吉欲哭无泪,疯狂地奔向来时的方向去找Giotto,心里模拟了无数的理由为自己漏听脱罪,这时,两个士兵走过,纲吉手忙脚乱地躲藏起来。
“那个金发的真是疯了,居然还敢来这儿闹事,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当他有什么能耐,还不是让咱们关进了监狱。”士兵甲。
纲吉听的心里犯嘀咕:金发的?难道是Giotto先生?不会的不会的,Giotto先生那么厉害。
“别说,还真有两下子,要不是有科布拉的瞌睡弹,还真不一定能抓住他,看起来像个富家子弟,怎么会来袭击军队,难道是逆党?”士兵乙。
听到瞌睡弹,纲吉一惊,在军工厂时,她有接触过那东西,看起来很像现代的催眠瓦斯,这下糟糕了,只怕Giotto真的被抓了。
但是,应该也没关系吧?只是催眠瓦斯而已,他醒过来就能逃走了,现在自己首要任务应该是去找G先生才对。
这么想着,纲吉便转身离开。
“好像是,听领队说,刚才从他身上搜出来东西里,有能知道那人身份的玩意儿,等一会给长官看了就知道了。”士兵甲。
“若是逆党怎么办?”士兵乙。
“杀了呗,好疼!是谁!”
士兵甲捂着头,愤怒地吼道,当两人转过身时,看到巷道口的纲吉,正一手一个砖头,准备抛向他俩,见两人回头,纲吉动作一顿,尴尬地笑了笑:“C……ciao?”
军营内部,有着一处看守森严的建筑,建筑下方,是一座地牢,排排黑色的铁栅竖立在一段段灯光昏暗的甬道里,偌大的监狱却只关押着零星的几个犯人。在其中的一间牢房,双手带着镣铐的Giotto,正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安静地倚靠着后墙,轻阖双目,但他的内心却不似表面上这般淡定。
回想方才纲吉着急离开的样子,Giotto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虽然纲吉掩饰的很好,但转身时眼中的那份落寞却清晰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纲吉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吧?
虽然之前两人也算不上怎么亲近,但他能清楚的感觉到纲吉对他,有一种近乎于无条件的信任和热情,而这次见面,他却隐隐察觉到一种刻意的疏离感,当他拜托纲吉去执行任务时,纲吉并没有像以前那样斗志满满,反而,有些意外的样子……
是察觉到刚才的话是个圈套了?
不,不会的,他已经封印了纲吉的超直感,应该察觉不到自己在骗他。
Giotto睁开眼,望着黑黢黢的天花板,心中烦躁不安。
希望科扎特没有对纲吉说些奇怪的事情,如果顺利的话,等这次结束以后,再找机会向他好好道歉吧。
而现在,纲吉他已经知晓彭格列的计划,接下来,到底是会去给G传达指令,还是会去附近的科布拉据点通风报信?
Giotto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推测着各种可能出现的结果,但这个问题很快就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得出答案,于是他放弃思考,烦乱的思绪最终化作一声轻叹。
纲吉,你会怎么做?
这时,牢房远处传来一阵声响,是地牢大门打开的声音,Giotto并没在意,他闭上眼睛继续闭目养神,却听着远处的脚步声以及锁链细碎的摩擦声越来越近,直至停在不远的前方,他下意识地抬眼看了一下,下一秒却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啊!Giotto先生!”
此时,双手铐着镣铐的纲吉也正好在牢房外看到Giotto,看押她的守卫刚打开Giotto的牢门,纲吉就迫不及待地跑了进去,两个守卫面面相觑,锁上牢门离开了。
“Giotto先生!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纲吉跑到Giotto旁边,手忙脚乱地地拉着他检查着伤势,确定没有任何伤痕后,才放心地松了口气。
“纲……纲吉?你为什么会在这里?G他们呢?”Giotto怔怔地看着慌张的纲吉,诧异的一时竟有些语塞,尽管他早已预测了数种结果,却也没能料到眼前的这一幕。
“G先生?”听到Giotto问起,纲吉这才想起自己还要给G他们传信儿的事,“诶?!!!!!!”
纲吉痛苦地抱头哀嚎,见她这般,Giotto大概也知道这口信没有传成。
“纲吉,怎么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不起,Giotto先生……”纲吉哭腔似的看向Giotto,“刚才我听到外面的士兵说你被抓了,我一着急,也跟进来了,却把送信儿的事忘了,现在可怎么办Giotto先生,真的对不起!”
纲吉跪坐着,郑重其事地将身子压低在地面上向Giotto谢罪,Giotto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拉起,见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你别担心,G那边,他自会做出最好的判断,不过,你就这么信不过我,觉得我会有事?”
“不是的,Giotto先生的实力我知道,但是他们说他们用了瞌睡弹,还说会杀了什么的,我一着急,我就,我就……”纲吉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你就找个理由让他们把你抓进来了?”
“我用砖头打了他们,还说我和你是同伙。”
Giotto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纲吉就默默地盯着他生怕挨骂,他清了清嗓,问道:“你现在看到我了,接下来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
“那你原来打算怎么做?”
“我原本想着,如果Giotto先生有危险,搭上性命也要救你出来着……”
纲吉做错事般地低着头,小声答着话,但那轻飘飘的话语却让Giotto心中一颤,连动作也僵了几分,停顿几秒后,他自嘲般地扯着嘴角,重新坐回了墙边。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
“真的很抱歉,我擅自行动没能……”
“我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