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秦樱拿了一个菜包,另一只手拿着筷子伸长了去夹红烧肉。
筷子刚夹到肉,对面一只手伸过来,刚好夹住同一块肉。
抬眸,迎上谢执的视线,本着她是主人要礼让客人的想法,筷子挪开。
却不想,谢执夹了那块肉放在秦樱的碗里,而后筷子又转向旁边的青菜。
秦建国倒了杯酒。
“来,小谢,我代表我们全家感谢你,要是没有你,就没有我秦建国今天,也没有我们秦家今天的好日子。”
谢执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视线在秦樱身上一扫而过。
前者礼貌地和秦建国寒暄聊家常,后者低着头,心虚地脸都快埋进碗里去了。
秦建国喝完酒,嘴里发出满足的啧的声音,喝得高兴了,也没把谢执当外人,酒杯重重落在桌上,有些愤愤道。
“我跟你讲啊小谢,不怕你笑话,自从我们樱子出生,好多亲戚都看不上我们,觉得那是个姑娘,以后不能继承香火。
后来我送樱子去上学,那些人更是废话多得不得了,说什么女孩子上学……嗝儿……没有意义,说女孩子长大了是要嫁人的,是别人家的。”
说完,秦建国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嘶哈~我就不信了!我就要送她去上学,我就这一个闺女,我不疼她我疼谁啊,她以后再嫁人,那不也还是我秦建国的闺女吗!”
说完,看向谢执,后者立刻迎合地点点头,倒了杯酒双手敬上。
“您放心,秦樱永远是您闺女,这一点不管多少年都不会变,哪怕以后嫁人……”
说着,谢执忽然止了话,视线扫过厨房盛汤的秦樱一眼,收回视线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高度的白酒,滑过嗓子,火辣辣的,却莫名的痛快。
秦建国哪里注意到谢执细微的情绪变化,继续絮絮叨叨地念叨着。
“别人上学花钱,我闺女上学还挣钱,嘿,现在还给我挣了这么多钱,她上过学,脑瓜子就是聪明,我看那些亲戚还能说什么!”
赵慧芝热了菜回身送上桌,听见秦建国在唠叨,就念叨了一句。
“哎呀,好了,你一喝点酒就爱说个没完,等下把人家小谢唠叨烦了。”
谢执笑着摇头。
“没事的阿姨,我不烦,我挺喜欢跟叔叔聊天的。”
从小到大,像这样的面对面喝酒促膝长谈,是谢执向往却从未有过的时候。
刘肇虽然顽劣,他父亲和哥哥对他却好,陆少宁家里陆爸爸对他也是如兄弟一般相处。
唯有谢家……
想到这,谢执叹口气,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秦建国一听谢执说喜欢跟他聊天,一拍桌。
“我就是要让那些人看看,我秦家这个女儿不比男孩子差,甚至比很多男孩子都要强一百倍一千倍!”
秦樱盛了汤回到餐桌边的时候,正好听到的就是这句。
心里咯噔一下,而后心湖涟漪泛起,鼻子也有些发酸。
家里亲戚大多都是男孩儿上学,女孩子上到小学毕业可能就不上了。
有的学一门手艺为家里贴补家用,有的早早定下一门婚事,到成年就立刻嫁过去给人家生儿育女,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所有人都劝过父亲,初中没必要上,反正以后也是嫁人生孩子,读书无用论在越是偏僻的地方越是盛行。
可父亲对那些声音置若罔闻,坚持送她去上学,就因为秦樱说她喜欢上学。
哪怕前世,父亲到最后一刻也从未怪过她一分一毫,还处处都在为她着想。
秦樱起身,盛了一碗汤给秦建国。
“爸,喝点汤,润润肠胃。”
而后又给谢执盛了一碗。
“你也少喝点儿酒。”
谢执接过汤,视线落在秦樱身上久久挪不开眼。
她就像是忽然降临的暴雨,无意却异常猛烈。
那一晚,秦建国和秦建元都喝得有点多,是秦承和秦楠合力把两人扶回屋里躺下的。
等秦承扶完秦建国后出来,坐在谢执边上。
“你今晚回去吗?”
谢执也有点喝多了,手肘搭在桌上撑着太阳穴的位置,闻言侧头艰难地抬起眼睑看了一眼秦承。
一时有些不太明白。
不仅仅是不明白秦承的意思,更不明白的是自己此刻的内心。
很乱,很杂,却又好像很清晰,挺矛盾的。
秦承见状起身。
“秦楠,晚上我跟你睡,这样谢执晚上睡我那屋。”
秦建国和赵慧芝说,一开始给秦樱投资的人是谢执,连带着秦承都对谢执高看几眼。
再加上这几次的接触,确实觉得谢执人不错。
原先买下这个院子的时候秦樱是看中了房间多,算了算,刚刚好够一大家子住。
却从没想过,谢执会接二连三住下来。
宁竹帮着赵慧芝收拾完厨房,脱掉围裙穿外套。
“好了,剩下的就你们收拾了啊,我得回去了,我自己那屋也得暖暖呢。”
赵慧芝闻言忙追了出来,拿了个手电递给秦承。
“你去送送你宁竹阿姨,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交代完,又忙回身拎了好几个礼盒出来塞到宁竹手里。
“这些你拿着,明天不是要回你妈那儿去吗,多带点东西,她也许能少怪你点儿。”
宁竹离婚的事,至今都还没告诉家里。
这次过年回去难免该交代的得交代,虽然错不在宁竹,可那个年代的人,尤其是上了年纪的,思想难免陈旧。
离婚总归是觉得不好,哪怕错在男方也会觉得是自家闺女不行,连个男人都留不住。
想也能想到,宁竹回去一定是鸡飞狗跳的情形。
赵慧芝便早早的给她备好了东西,礼多人不怪,兴许老太太看在这么多好东西的份儿上,就不怪罪了呢。
宁竹红了下眼,接过礼盒抱了一下赵慧芝。
“行,我收下了,等我过完年回来咱们再接着做校服,我给你当牛做马。”
赵慧芝嗔怪地瞪她一眼,宁竹笑笑下了楼。
秦承则打着手电跟在后面,没一会儿,楼下传来秦承的声音,应该是把宁竹手里的东西接过去拎了。
吃饭的时候,秦樱建议宁竹去考个夜校,念服装设计的专业,这样以后她们店开大了多雇点人,她就只需要负责设计就可以了。
这个想法,在饭桌上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唯独宁竹,她心里打着突突,有点迈不开脚。
秦樱帮着收拾客厅,又是抹桌子又是扫地的,等一切收拾好的时候谢执已经撑着太阳穴在椅子上坐着睡着了。
这会儿秦承不在,秦楠又回屋洗澡去了,赵慧芝也忙着在厨房收拾狼藉,秦樱无奈,只好将谢执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只手勾住他的腰,扶着他朝秦承的房间走去。
喝醉的人比平日里都要沉,可这一路,秦樱觉得好像不怎么费劲。
直到走到秦承房间门口,被扶着的人忽然开口。
“宋河给你发消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