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父缪赞。”见谢行云疑惑,教主解释道:“你也听表姑说过,我爹使的武功名叫《鲸吞大法》,也是天衍教教主的相传绝学。
此武学其实原名叫《忘忧三相神功》,分为幽兰、地藏和坐忘三相,层层境界不同,掌法亦不同。
这些都是太师父独创的神功。太师父隐居,我爹不愿透露他老人家的行迹,对外便改了个名字。”
这家伙自小身中七绝杀,为了稳定此剧毒学了天蚕掌,相生相克,“因祸得福”,他爹还教了他这个三相神功,他本人轻功点穴剑扇样样精通,此等际遇实在是……不知如何形容。
若要再练一种剑法,譬如碧麟剑法,岂不是如虎添翼?只是这碧麟剑法不是一般人能练的。
谢行云道:“太师父,为何陆殷前辈没有学这三相神功?”
“此功伤女子体质,她天生学不得,我便将师兄的天蚕掌心法交给了她,师兄去得早,也算是我师兄弟二人各有传人了。”谷主道:“此掌与须弥寺的天蚕掌略有不同,如此倒也算不上私传了。”
可是付萦怀说,陆殷十岁时独自返回付家庄,以七绝邪功杀害付迎鹭,她八岁到十岁的这两年间,必定就是在忘忧谷了,还能上哪里学这种邪功呢?
他正想问一问,陆九霄突然打断道:“太师父可还记得这把剑扇?”
这是有意打断他。谢行云会意,按下不表了。
“自然记得,此物还是我赠予咎儿的。”谷主取来扇子在手中看了一圈,颇为感慨:“哎,小云云,我看你用剑,是习惯使剑吗?”
问剑宗以轻武器出名,剑、双剑,或者刺、双刺,只是他入门时间太短,武功又差,无所谓用什么武器:“晚辈不挑……”总不能让他直说自己武功差吧。
娘的绝对不能这么说!他都看到陆九霄在偷笑了!!
“既如此,你何不试试别的!”谷主又风风火火地冲出去,没一会儿再跑回来,手中多了一对刺剑。
谢行云只好一试,这对刺轻巧异常,耍起来十分轻松:“好兵器!九霄,如何?”
陆九霄点点头,目光放在刺上:“不错,既然它适合你,你就收下太师父的心意吧。”
又得一把好武器,谢行云边道“太师父这里好兵器真不少!”陆九霄的剑扇是,如今他也有同一出处的武器了,一边心满意足地喝茶。
忽听谷主怅然道:“唉……殷儿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了这对峨嵋刺——”
“噗——”谢行云一口茶水尽数喷出。
吓得谷主色变:“小云云?小云云你怎么啦?烫着啦?来我看看……”
“没、没事……”
还是用付郢羽给的剑算了,陆殷的东西要是在他手上被弄坏了,估计他会死得很惨,而且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教主在太师父面前特别正经,一脸正派人士的做派:“太师父,我爹和我姑姑这些年常常提起您,只是他们自觉没有脸面见您,尤其是姑姑,否则她还想让孩儿跟在您身边精进武功的。”
老人家看上去很是难过:“他兄妹二人的事,我常年不出谷而不知,殷儿又不愿提,就连她遇刺时我也是在闭关……真是造化弄人。上次见面,她还说教中事忙,恐怕不能常来,谁知我甫一出关,便听到她的噩耗。
既是我的徒儿,在我身边养过,便也是我的孩儿,她在我眼里总是个小姑娘的,孩子大了,何至于不归家?没有这个道理。”
陆九霄见他并不反感天衍教,松了口气,从方才起他就心事重重的模样,此刻突然由坐改跪,拱手道:
“太师父!我爹创教之初是以锄强扶弱天下一家为本心,他在任时也一向如此作为,奈何姑姑她手腕强硬,也做了不少错事……
近些年来武林将我教看作邪魔外道,孩儿的本心却始终不变,与爹一样,更想扶正天衍之名,是以特来整顿教务。还请太师父明察,我教绝非穷凶恶极之辈!”
谢行云一怔。他从不知陆九霄有这般想法和志气,总以为教主收回权力教令,名正言顺,没往别处想。
“我久不涉江湖事,什么魔教正道通通与我无关,如今只是和我爱徒的孩子说说话,替徒儿看顾着他,没必要如此严肃!你有此心是最好的,侠肝义胆行走江湖,这也是你爹走过的路。”
谷主将他扶起来:“世间有正亦有邪,哪里会只有一边呢?我此次去追慧明,听闻弑戮教名声大噪,这不正是没有魔教,亦有邪|教?”
陆九霄迟疑道:“太师父,其实……其实我爹上任之后不曾去探望您,是有不得以的苦衷。他……他身染剧毒,形容枯槁,不愿让您看到担心。”
谷主大惊:“什么?中毒?意思是咎儿是毒发身亡?什么毒竟无解?”
“毒名七绝杀。”
“看来是我久未涉世了,竟不曾听过此毒……”
陆九霄道:“孩儿也是长大后派人多方调查,才得知此毒最有可能出自齐云山。”
谷主眼睛一亮:“李掌门……也是,以她那毒功药理的才学,旁人无解也有可能,只是咎儿糊涂啊!他为何不来见我?我与李掌门也算故交,这点老脸还是能拉得下的啊!”
谢行云知道此事绝非明面上这么简单,这也是教主一直以来最忌讳的话题,关于他身中七绝杀,关于他父辈的恩怨,又或者,关于他姑姑。
他对姑姑的态度非常奇怪,似乎又敬爱又痛恨,这不是正常的亲人关系。
此刻面对太师父,他也没有全盘交代:“教内事务繁忙,爹也不愿给您添麻烦。”
谷主怒道:“糊涂!哪有父母嫌孩子麻烦的!我就说!我就说咎儿不是这个性子!殷儿都能来见我,他却……唉!怪我!都怪我!我若是去看他!我!”
陆九霄忙道:“太师父别这么说,世事纷繁复杂,阴差阳错,这不是太师父的过。”
谷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九霄,你告诉太师父,咎儿是如何中的毒?难不成是与李掌门过招了?他就不是个惹事的性子,那李掌门也并非胡搅蛮缠之辈,不至于和一个江湖晚辈纠缠啊?”
陆九霄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混迹江湖,哪能没有仇家。姑姑后来潜心研究,发现太师父交于她的天蚕心法可以抑制此毒,只可惜那时爹已经去世好几年了。”
“天蚕心法……嗯,她是个肯钻研的。兄妹二人自小便相依为命,咎儿走了,必定是要了她半条命啊。”
陆九霄低下头:“……是。”
“她必然是将心血都托付在你的身上了,看得出,她将你教得极好。”谷主拍拍陆九霄的肩膀,“他们兄妹命苦啊,在我这谷中那几年,也是没命地练功,出谷了,也没过几年安生日子。”
“……”陆九霄看上去很矛盾,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没肯定陆殷对他付出了心血,也没有否认这些话。
“孩子,你也受了不少苦吧?看你如此出挑,又有了家室,太师父也放下心来了,日后若有何处需要太师父,千万不可学你爹,头一个就要来找太师父!明白吗?”
谢行云想说教主身上还有七绝杀未解,但教主也说过还不到解毒的时候,只能憋着,教主身上有太多谜团,与其过去有关,却不曾对自己说。
或许,他还是不够信任他。
……
晚上,众人在忘忧谷一起吃了顿饭,一团喜气热闹,教令也失而复得,可谓是双喜临门,也不必回总坛去了,陆九霄说要在谷中住上几日,再改道前去银月城。
饭毕,众人又围在一处,听谷主讲陆咎兄妹年少时候的故事,他二人少时成名,皆是当世传奇人物,前来投靠天衍教的没有几个不崇拜的,他们身上的谜团又太多,大家都听得入神。
直到夜深,众人才散去各自休息,谢行云洗了个澡,神清气爽,忘忧谷的夜安静异常,他横竖睡不着,便推开窗户看镜水湖的夜色。
月亮低垂,甚是美景,只见陆九霄走到桥上,独自坐下观月,谢行云想着他的伤,便披了件衣服去找他。
他没穿外衣,只一件单薄的中衣贴着结实又精瘦的曲线,一腿弯曲斜斜坐在桥栏上,左手提着一坛酒,右手搭在腿上,一副少年风流的畅意之姿。
“谢谢喝酒吗?”
谢行云坐在他身旁:“你怎么知道是我?”
“听脚步。何况这个时候,只有谢谢还睡不着吧。”陆九霄将酒坛递过去,他沾了酒气,脸上不红反更显苍白,眼神略略迷离,唇边湿润,十分诱人。
谢行云不禁看地呆了呆,才道:“我不喝。你也少喝点,背上的伤都没好全。”
“多谢谢谢关心,这湖景月色,小酌而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说起来喝酒,我不行。我听闻一人,可称得上千杯不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