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蕴要跟着张敬延去京城,手里一摊子事情就必须有人管。
至少,在他去京城之前要尽可能安排好。不能让周青岑在这件事情上操太多心。
他先雷厉风行的在城外买了两个大宅子,又请江东流帮忙,在江源村准备了几亩地,专门种药材。实在是腾不开手,江东流受累,所有事项一应统筹,他只负责投银子,赚了钱两人再分。
其他的一些原材料,比如粳米、黄豆,还有胭脂花、珍珠等等,也是同样的模式,要么是自己买地雇人做,要么是找信得过的人合作。
厂子能开起来,朱老四帮了大忙,一次偶然的机会,唐蕴知道朱老四认识顺德府兴隆镖局的二当家后,立马让朱老四牵了线,许多原材料都是朱老四以及兴隆镖局帮他运的。
后来生意越做越大,为了保证物流的及时性,唐蕴干脆跟兴隆镖局谈了一笔合作,他这边的货运业务由朱老四管着,兴隆镖局出一队人,只负责给唐蕴运货。
铺子里头三分之二的利润唐蕴拿出去钱生钱,还有三分之一是捂在手里死都不动,以备不时之需的。特别是周青岑怀孕后,唐蕴非常没有安全感,到处找靠谱的接生婆和大夫,如果不是地位不够,他甚至想去京城请个太医来坐镇。
流水的银子花出去,也总能听到个响声。
不晓得内情的人只是隐约听到了些风声晓得唐蕴要有大动作,根本不知道唐蕴短短几天内花了数千两银子出去。
唐蕴砸了这么多钱,成效也是非常明显的,不过十几天,他的工厂就已经正式运转起来,工人、货品、场地全部到位,李岱江帮忙找了个靠谱的管事,就由他负责工厂的大事小事,周青岑若真要操心,最多也就翻翻账本。
在唐蕴离家前几日,孟家人终于到了。
原先周青岑说请白露过来的事情,只是说服唐蕴的一个说辞。但是唐蕴放在了心上。一是白露过来可以跟周青岑作伴,二是他一直想要有个大夫在身边,孟大哥信得过,所以如果他能跟着一起来,再好不过。
怕孟令文不想耽误医馆的事儿,有可能不来,唐蕴专门请老郑去了孟家一趟,陪着孟令文去医馆告假。
今天,几人便都坐着郑大的车过来了。
感谢的话不必多说,接到孟令文他们一家,唐蕴在隔壁买了个不大不小的院子,他们过来叫他们先住着,说是朋友家的院子空着,一直没人住,他们可以先落脚,实际上院子已经转到了白露名下。
倒不是说不想跟他们一起住,只是怕孟婶子他们不自在。再者,孟令文再好,也是个男人,唐蕴这人在某些方面心眼比针小。
孟家过来还有一个直观好处——刘婶和孟婶两人联手,各自拿出了看家本领,做一大桌子好菜。
白露刚出月子,脸颊丰腴,人都跟着白了几分,看起来颇为水灵,一看就是在家里养得很不错。
有他陪着说说话、分享分享经验在,周青岑胃口也变好些了,两人吃饭时一直在叽叽喳喳,吃完了也聊个没停,最后是唐蕴怕周青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人会累,强制把两个哥儿分开了。
请孟令文给周青岑号了脉,结论和其他大夫说的一样,大人小孩都很平安。唐蕴吊着的心总算是能往肚子里头放一些。
白天里白露和孟婶都在唐家的院子里,孟令文出门去其他医馆学习,唐蕴则能安心放手忙生意上的事情。
大家伙其乐融融的,偌大的院子也越来越热闹。
只不过再怎么不甘愿,一眨眼,也到唐蕴跟着张家去京城的日子。
周青岑今天起得很早。
唐蕴半是无奈半是心疼地站在一旁,望着周青岑认认真真把他的行李收拾好。
“……时间有些赶了,本来还有两身衣裳要催着绸缎庄做出来,实在是来不及了。”
现下气候很是宜人,不冷不热,原先唐蕴想着带两身衣服去便好,周青岑不肯,早些天就开始忙活,给他定了许多新衣裳。
“乖宝,已经有很多了,我去那边够穿了。”唐蕴瞥了一眼塌子上的一大包,说。
周青岑摇头,手掌轻轻从唐蕴一身刚做的宝蓝色的衣服上柔柔抚过:“去外头,多准备些总是好的。”
虽然极力掩饰,唐蕴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声音里的颤音。
唐蕴怕他越想越伤心,忙把人拉到旁边坐着转移注意力,月份大了,也不敢让他坐自己腿上了,只是让周青岑坐在软榻上,他两条腿分开,把人虚虚圈在怀里,脸颊贴着脸颊,嘴唇贴着嘴,温柔地啄吻着周青岑的脸颊。
看夫郎这样子,又怎么舍得离开。
“青岑……”
似乎是察觉到了唐蕴的情绪,周青岑强打起精神,抬眸望向唐蕴,眼神里满是温柔:“相公,我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的。”
唐蕴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哽住了,说不出话来,嘴唇哆嗦着,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宽大的手掌轻轻抚慰着周青岑颤抖的背脊。
两人抱了一会儿,情绪稍微缓和一些。
唐蕴忽然想起来一桩很要紧的事情。
“对了,之前李叔给的线索,我托人去打听了,隐约有些眉目,我让朱老四帮我继续盯着,如果我不在的这段时间有了信儿,你不要着急,一定要等我回来再说,好吗?”
唐蕴说的是周青岑父母的线索,怕万一有什么线索,周青岑太激动,自己就去寻了,认真叮嘱道。
周青岑点点头,手指认真地比划着唐蕴掌心的纹路,“我知道了。”
周青岑也交代唐蕴:“到了京城,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你家相公是谁呀,等我一到京城,张家二叔看了我,还不立马拿下,等买卖谈好了,我便动身回来,一刻钟也不耽搁。”
“嗯。”周青岑的额头在唐蕴的胸口轻轻蹭着,抓着唐蕴的衣襟的手有些颤抖。
他不愿意让唐蕴走,但唐蕴这一次,必须走。
可,终究是,舍不得啊……
一时间,相对无言,只有浓浓的情愫在两人身边流转。
再怎么不情愿,第二天一大早,唐蕴便踏着蒙蒙薄雾,上了张家的马车。
这一日,周青岑起得很早,却没有送唐蕴,只是在房间里等着马蹄声渐远,他坐在床上,手里拿着唐蕴昨日给他的一块白玉,贴在心口,望着素色窗幔,眼泪无声顺着眼角滑下,很快便隐没在发间,消失不见。
“青岑,起了吗?”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周青岑只觉得浑身都没力气,听到白露喊他,勉力撑起身体,虚弱地回了句:“醒了。”
白露听到他的声音这么弱,还以为人怎么了,吓得要死,立马推开门闯进来,看到周青岑那样子,眼泪一下就下来了,慌得不知道怎么办,懵了一会儿,立马扯着嗓子喊:“孟大哥、孟大哥,你快来!”
“小露,不要着急,我没事。”周青岑靠在床头,朝着他虚弱的笑。
白露握着他一截手腕,抹着眼泪不说话。
这还说没事,脸上没了血色,好像唐蕴这一走,带走的是周青岑的生机与活力一般。白露看着惊心动魄,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把唐蕴给追回来。
孟婶听到白露带着哭腔的喊声,也吓到了,孟令文他们立马过来,白露着急望着他。
孟令文拍拍白露的手:”不着急,我看看。“
孟令文进来时第一时间就看了周青岑的神态,号过脉,确认没什么事情后,松了口气。
“娘,给青岑把早饭端过来,再用两片老参和黄芪、枸杞冲水送来给他喝。”
“哎、哎!我这就去。”孟婶用力一擦眼睛,走了。
“孟大哥,青岑……”白露看孟令文的神色不似有事,也放松了许多。
“没什么大碍。”孟令文认真地望着周青岑,语气郑重:“青岑,我知道蕴弟走了你很伤心,但是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周青岑冲着他们露出个虚弱又带着歉意的笑:“我知道,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知道不该伤心,知道要认真吃饭,认真照顾好自己。
但听到唐蕴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周青岑忍不住。
白露结结实实给周青岑吓了一跳,想到周青岑晚上还要一个人孤零零睡,那么大肚子,怎么也不放心,就跟孟令文商量,说在唐蕴回来之前,他陪着周青岑住一段日子。
这话没跟周青岑说,说了也知道他不同意。
毕竟白露刚出月子没多久,孩子还要父亲和阿爹陪着,离不开人。
孟令文把人抱在怀里,吻去白露脸上的内疚和自责,轻轻说:“你陪着青岑是好的,我也怕他胡思乱想。”
“可是小树……”白露的手指搅在一起,满脸为难。
他们家的孩子小名就叫小树。
小树是个闹人的孩子,最喜欢在外头晃荡,一进屋子里头就哭,每天要带他在外头晃荡好几个时辰,等人睡着了才能抱到屋子里头。
晚上也不爱睡觉,总是闹得很晚。
白露担心孟令文一个人招架不住那臭小子。
“没事,有娘帮忙。”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白露愁的小脸皱在一起,望向北方的天空,心里想着,唐大哥,你快点弄完事情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