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惊呼是莲无霜发出的,她自觉失礼,又闭嘴了。
门主也气得吹胡子瞪眼,这竖子惯会惹事,这下居然惹到救命恩人头上了,最过分的是,竖子他、他可是无霜的相公啊!
“他怎敢!他怎敢!”
门主眼含失望,看了一眼莲无霜,叹了一口气,“我管教不了他,无霜,此事由你看着办,务必将他带回来。”
得到首肯,莲无霜点了点头,搀扶着老者,“阿爹,你身体不好,先休息吧。”
她递了个眼神,旁边的弟子带着门主走了。
虎猫更是窜得飞快,一溜烟跑没了影。
大厅里只剩下二人,莲无霜才道:“实不相瞒,我是方怀仁的娘子,李兄所说之事可属实?”
李琢玉垂着眼睛,“我是青樟书院祝家的赘婿,方公子和祝家小姐私通已有数月,他们为了私奔,将我打伤,弃在斩兽谷里。”
“他竟还干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
莲无霜不敢置信。
御兽门人世代饲养灵兽,灵兽通灵,只会亲近良善之人。故门人皆避世不出,与人为善,万万不能做出害人性命的事情。
方怀仁虽顽劣,但应当受到御兽门的潜移默化,不该如此出格。
李琢玉猜她不信,便说:“阁下可与我去亲眼见证,只是,到了明日,两人说不定远走高飞。”
“行。”
莲无霜点点头,她也不是个拖沓性子。方怀仁是人是鬼,她定要看个清楚,“便今晚吧。”
她在门中借了一只巨型灵鸟,此鸟展臂有五米,身上可容纳两人。
莲无霜的脸贴着灵鸟,嘴唇微动,这是御兽门代代相传的通灵术,可与灵鸟交流。
在她的指挥下,灵鸟飞出斩兽谷,不消一刻钟,便到了镇上。
李琢玉坐在后边,将先前的伤修复好了,他尝试着记起杀头狼时的方法,但毫无结果,那段记忆凭空消失了。
只记得,眼前是一片旋转着的黑色。
还是因为……他泛白的指尖摸上脖子,本来是被头狼咬破的伤口,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这里就是方怀仁的宅院?”莲无霜的声音随风飘来。
“是的。”
宅院里漆黑一片,小厮都被支开了,唯有一扇窗户透着微弱的烛光。
莲无霜找了个地方降落,将灵鸟藏于林子中,放轻脚步走进院子。
她停在窗户前,里面传来一阵阵不堪入耳的声响,混杂着方怀仁的喘息,一切都不言而喻。
李琢玉站在黑暗之中,幽深冷谧的眸中转瞬而逝一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他先前在祝有仪身上闻到了合欢香的味道,就猜测到了她今晚的计划。
透过窗,看着二人交叠的身体,他的内心毫无波澜。
期望以这种方式挽回方怀仁,实在是愚蠢。
而莲无霜忍无可忍,一脚踢了进去,将酣畅淋漓的二人吓了个正着。
方怀仁刚想发怒,定睛一看,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无霜?你怎么来了?”
莲无霜冷声道:“方怀仁,你干别的我管不着,但御兽门的门规,皆是死律,你不得违反。”
方怀仁扯着被子,自己破的门规太多了,哪还记得有什么规矩,莫不是说的“洁身自好”这条?有这条吗?
不管如何,他想了想,指着祝有仪,理直气壮,“是她勾引我的!”
祝有仪吸食了太多合欢香,神志不清,贴着方怀仁,娇滴滴地问:“相公,这个女人是谁啊,怎么坏我们好事?”
她柔若无骨地靠过来,方怀仁慌了。
“你别胡说八道,谁是你相公!”
他连滚带爬地跑下床,从抽屉里找出一枚落灰的清心丹,塞进祝有仪嘴里,而后嫌弃地擦擦手。
“相公?”莲无霜冷笑一声,并不理会祝有仪,而是朝着男人发问,“你可知道,我是你的结发妻子。”
“结发妻子?”
吃了清心丹的祝有仪喃喃自语。
方怀仁道:“快跟我娘子解释,是你勾引我在先。”
“娘子?”祝有仪彻底醒了,听了这话,一瞬间如坠冰窟。
不可能的啊,她今日没有给怀仁哥哥下药,只是给自己下了合欢香,而他并没有推开自己,这不就是心悦自己的意思吗?
他们好不容易互通心意,怎么还会有阻碍?
祝有仪不信,着急道:“怀仁哥哥,她是不是骗子?快把她赶走!”
方怀仁一脚把她踹开,怒道:“失心疯了吧?要不是你勾引我,你以为我看得上你?”
祝有仪愣住了,这些话像刀子在扎她的心口,流出滔滔不绝的恨意。
心里方怀仁的身影破碎了,她从不知道,他还有娘子,原来他本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他是厌恶自己的……
她再看向站立着的女子,黑发高高竖起,未施粉黛,也未佩钗环,但就是比她美上好几分,似有云泥之别。
难怪怀仁哥哥看不上自己。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的看不上自己!
突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一个画面,是方怀仁被虫子吃掉的样子,她曾杀过一次方怀仁。
祝有仪眼神空洞,已然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
“怀仁哥哥,不,怪物……”
她右手抬起,凝聚内力,朝方怀仁奔去。
但她忘记了,现实中对方的实力比她高太多,她要杀他,无异于自取其辱。
方怀仁早已看穿祝有仪的行动,毫不怜香惜玉,一脚踹了回去,将她踹飞到墙上,猛得吐出一大口血来。
“娘子,你看,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方怀仁挂着讨好的笑容。
莲无霜摇摇头,又偏着头和黄鹂鸟说了什么。
方怀仁脸色一变,“别啊,娘子,饶了我这次吧……”
“不行。”
莲无霜肩头的黄鹂鸟飞了起来,翅膀扇出风刃,朝他打去。
而他衣不蔽体,在地上乱滚,痛哭流涕,身上被风刃割出鲜血淋漓的刀口。求饶不成,便破口大骂。
“你要杀了我吗,莲无霜!我可是你相公,御兽门的少门主,我爹不会原谅你的啊啊啊……”
莲无霜表情淡漠,没有多余的情绪。
“你身为御兽门人,犯了门规,我是代表门主对你进行惩罚。”
惩罚?
他压根没背过所谓的门规,也不知道什么惩罚,莲无霜解开了他的疑惑。
“伤人性命,以风刃代鞭,刑八十一。”
“等等,我没伤人啊!”
“还敢撒谎。”
方怀仁一下下受着风刃,怒火中烧,反抗地握起拳头,道:“你竟然打我!莲无霜!你找死!!”
但莲无霜平日勤于修炼,并不是一个沉溺于花天酒地的纨绔能打过的。刑罚还未结束,他便没了声,昏了过去。
莲无霜像是没看见,直到整整八十一下,才召回黄鹂鸟,冷眼看着男人,只是感觉愤怒。
这种愤怒并不源于相公与别人苟合,而是源于门主对方怀仁的失望。
门主收养她后视如己出,她与方怀仁青梅竹马,理所当然的成婚了。
方怀仁本性顽劣,门主因他闯下的祸,内力耗尽,一夜白头,这人却还不知悔改。
只是,他依然是门主的儿子,她不能不管。
莲无霜将半死不活的方怀仁扛在肩上,“事已至此,李兄,实在抱歉,改日我再登门致歉。你娘子还在屋里,我先回御兽门了,告辞。”
说完,她大步走了,脸色阴沉得可怕。
李琢玉从黑暗里踱步而出,到祝有仪身边。
她姿态丑陋地蜷缩在地上,眼神惊恐,“你还活着?!”
随即她想通了来龙去脉,“是你干的对不对,一切都是你编好的阴谋,那个女人也是你找来的。”
李琢玉俯视着她,“是我干的。”
祝有仪疯狂地扭动着,恨不得用目光杀了对方。
“你会邪术!你是妖怪!我那日就已经感觉到不对了,我杀了你!!”
她呕出一口血,嗬嗬地喘气,狼狈不堪。
李琢玉不说话。
祝有仪这才认清现实,但却癫狂地大笑起来,瞠目欲裂,“你以为我会求你吗?哈哈哈哈哈,就算是死,我也不会放下身段求一个废人!”
闻言,李琢玉冷漠地笑了,“废人?”
下一瞬,他割破了自己的手,鲜血争先恐后地涌出,滴在祝有仪脸上,像一朵朵绽放的梅花。
“滚开!你要对我使什么邪术?李琢玉,你真令正道所不齿!”
李琢玉淡淡道:“是么,那你呢,你当真不知道自己每日服用的丹药是什么吗。”
他的目光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祝有仪仰视这那张脸,只感觉毛骨悚然。
“你怎么知道……”
她灵根愚钝,只能靠人丹提炼修为,那丹药,是一位散修仙人给她的,据说,是孩童的骨头所炼,还得是活着的时候扒下的骨头。
“不,我没吃,你胡说,”她涕泗横流,竭力否认,“我不是邪修,我不是,我要去白衣门,我要成仙……”
与此同时,苦涩恶心的血腥味流进嘴里,黑气从那血里蒸腾起来,视线被黑气遮蔽了,她似乎看见李琢玉的伤口里,蠕动着如同活物的黑色物体!
“你才是邪修,我要……成……仙……”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死了,眼睛、指甲、嘴唇都被侵蚀成黑色,和那头狼如出一辙。
李琢玉却微微皱眉,不对,对付头狼时,并不是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