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颗牙的那人也是修士,他提议道:“我们别走了,留在泽里,看看晚桑那妖怪会不会来。”
众人点头同意。
石落河倒有些踌躇,但拗不过大家,只好组织原地休息。
矮胖修士摩拳擦掌,“又加入二位修士,果然是事半功倍!一个下午就找着线索了!”
宣焦毫不谦虚,笑盈盈道:“虽然我的功劳是很大,但李浊也很不错!”
矮胖修士的目光落到李琢玉身旁的大砍刀上,被吸引住了。
“李浊兄,你这把宝刀,是不是暗藏玄机?”
在修真界,凡是有头有脸的修士,都会为自己配一把量身打造的武器。比如说白衣门纳兰烈所执之剑,就是耗费无数天材地宝锻造而成,传言中削铁如泥,杀人不沾滴血,纳兰烈还给爱剑配了个名字,叫“锋鹰”。
李琢玉听他在说纳兰烈,胸腔隐隐作痛,那股被碾压的感觉卷土重来。
他摇摇头,实话实说,“没什么玄机,就是山上捡的。”
矮胖修士呵呵笑,直言不讳,“难怪了,我看怎么那么像农人劈柴砍树的刀具。那宣焦兄呢,你没有什么佩剑吗?”
“没有啊,”宣焦伸出自己的手,“有什么比这还好使?”
他的手指异常修长,乍一看有几分怪异。
“原来如此,确实,什么都没有实力重要。”矮胖修士点点头,深以为然。
宣焦又对着李琢玉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李浊或许确实暗藏玄机呢。”
众人不明白他话是何意,只感觉二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
矮胖修士尴尬地笑笑,又将话头扯到那位大名鼎鼎的纳兰烈身上,他的口才极好,口中叙述的故事听得人如痴如醉。
“话说这位鼎鼎大名的纳兰烈,身世坎坷,是个孤儿,后来才被白衣门门主捡回家的,结果一修炼,你猜怎么着,竟是个修仙奇才,这也不过三十多岁,炼虚期啊,啧啧,我等凡夫俗子这辈子只能仰望了。再说他脸上那道疤,是为了救门主留下的,听说是魔尊所伤,不过真假就不为人知了……”
他边说着,缺牙修士边拍手叫好。
“嚯!曾潇洒。”
“嚯!太牛了,我泽辈子都见不到魔尊。”
“嚯!”
在俩活宝有声有色的二人转中,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但妖怪并没有出现。
石落河打了个哈欠,又饥肠辘辘。
“看样子是等不到了,我们回去吧。”
话音刚落,月亮被一片乌云遮住,掩盖住了月辉,加上山林顶上繁密的枝叶遮蔽,众人眼前一片漆黑,真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耳边传来树叶摩擦沙沙作响的声音,夹杂着沉重的呼吸,还有口水的嘀嗒声。
“怎么回四?”缺牙修士点燃了一个火折子,照亮了周围一圈。
有了这一丝光,矮胖修士指着不远处,短促的“啊”了一声。
明暗交界处,闪过几道畸形的兽影。
李琢玉站得近,看得更真切一些。
这妖怪光秃秃的皮上覆着稀疏的毛发,浑身都瘦得凹陷,勾勒出细长的骨头,但腹部却鼓囊囊的,像是要炸开,身后拖着一条肮脏斑驳的细尾。
最令人反感的是,这些妖兽长着一张苍老的人脸,眼睛大而浑浊,嘴边往下淌着黏腻的涎水。
果然是昨天所见的妖兽!而且,不止一只!
点着光的缺牙修士似乎惹怒了它们,被群起而攻之,好几只妖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他身上,尽情撕咬。
“啊!救命啊!救命啊!!!”
他叫声凄厉,但无一人敢上前搭救,直到光熄灭了。
那些妖怪成群离去,矮胖修士哆哆嗦嗦地问,“缺牙子,你你你还好吗?”
无人应答,石落河大着胆子走过去,正巧对上缺牙子睁开的眼睛,倒映着天上微弱的月光。
“!!!”石落河往后退了一步,骂了句脏话。
谁知缺牙子爬了起来,众人惊魂未定,齐齐后退。
“额滴娘啊,我没死?老子居然还活着?!”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一身坑坑洼洼的齿痕和腥臭的口水,个别伤口渗出一点血,除此之外,并无大碍。
“真活着?”矮胖修士问。
“他娘的,不是曾活着难不成我还死了吗!”
“看来这些妖怪确实不杀人。”石落河喘了口气,说道,“但还是很危险,没想到是个妖怪群。”
缺牙子一巴掌呼到矮胖修士的脸上,骂道:“你他娘的,老子拿你当亲兄弟,刚才为森么不救老子?”
矮胖修士道:“我都被吓傻了,我才炼气期,能顶啥用啊?”
石落河拉开二人,“方才事出紧急,大家都没反应过来,你没事就好了。今晚天太黑了,我们还是先回村子吧。”
“好,快回。”缺牙子想到刚才的情景,一阵恶寒,“曾恶心,那玩意儿摸起来和人一样。”
“那你就当是被人咬了,这样想是不是好受点?”矮胖修士开导他。
缺牙子:“我可去你的吧!”
虽然无人出事,但大家都心有余悸,不敢再点火引来妖兽,只好小心翼翼地踩着夜路下山了。
下山途中,宣焦借着黑,三番五次不小心“靠”到李琢玉身上。
在李琢玉第八次推开他后,宣焦再次抱歉道:“哎呀,我没走过山路,不好意思哦李浊,你不会介意吧?”
然而黑暗中,无人能看到他的表情不仅毫无歉意,反而带着沾沾自喜的欠揍。
回到村里,李琢玉还是借宿在石孝家,宣焦跟屁虫似的跟着他。
石落河目光复杂,清了清嗓子。
“那个,你们二位,要是不介意,要不住在一起?”
他又不是傻子,早看出这位宣焦修士对李浊兄有点特殊的想法。不过修真者因岁月漫长,想体验一下别的情感也是常见的,断袖之风还曾经盛行过呢。
李琢玉对于这方面很是迟钝,感情上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当是村里的屋子不够了,只能二人合住。
当宣焦一屁股大剌剌地坐在床上时,应支炸毛了。
不过他是章鱼,没有毛,所以是炸触手了。
李琢玉看着怀里的小章鱼八条腿都举了起来,心里疑惑,找了个借口走到门外。
“怎么了,你不开心?”
应支气呼呼道:“他怎么来了?”
李琢玉低声解释,“没有空屋子了,就合住一晚。”他转念一想,也许是魔物有领地意识,遂柔着嗓音哄了哄,“应支,别生气了,下次我们住客栈。”
邪神哪里抵挡的住漂亮盒子的温柔攻势?
“哼,好吧。”
应支表面上答应了,背地里又阴测测地盯了一眼屋里的宣焦。
不行,这个人类留不得,因为他掌握了自己的秘密!
为了自己和漂亮盒子之间和谐美满的感情,这个人类必须死。
李琢玉重新回到屋里,唯一的床已经被某人占据了。
宣焦用脚把被子踢到一边,呈“大”字形躺着,毫无形象可言。
“李浊,我饿了,能不能找个、找个东西给我吃?”
“不能。”
宣焦切了一声,又说:“好热啊,热死了。”
时值秋季,山间更为凉寒,这还热么?李琢玉看了眼他踢开的被子,脑海中嗡了一声。
被子上的花和山林里那个包袱的花式是一样的,暗淡的牡丹花。
李琢玉心想着还是明天问问石落河,如果不是巧合,再调查一番。
他面对窗户坐下了,手边放着大砍刀,也不知道今天那妖兽会不会来扒窗。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眼不见为净。
宣焦见他不理自己,侧着头,目光深幽地落在他身上,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唇。
李琢玉的后背布料之下,隆起一个移动的小包,接着,在后脖颈的地方,一个漆黑的生物隔着头发,和宣焦遥相对望。
宣焦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般激烈。
“?#*&%?&*”
耳边传来诡异奇妙的呓语,这些断断续续的话语像一双铁手,狠狠扼住了他的脖子,肺里的空气很快消耗干净,极致的痛苦使他浑身颤栗。
他仿佛置身于阴冷神秘的海洋深处,彻骨的寒冷包裹着他,巨大的力量镇压着他,恐惧在体内碰撞撕扯,直至皮肉翻飞鲜血淋漓,无数恶心丑陋海底鱼类在他的尸体上产卵,顺便将他的骨肉分食殆尽。
李琢玉当然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不过有时候应支也会冒出两句魔音魔语,他早已经免疫了,便没放在心上。
殊不知,背后的宣焦翻着白眼,几乎濒死。
这个人类真顽强,这么难杀?应支心道。
祂加大力度,十只红瞳泛着诡异的光,冷冰冰地注视着宣焦,明晃晃地表达自己的不满。
“*%?%……&*”
那邪恶的低吟从四面八方涌来,可能是地底,可能是天上,也可能是深海……宣焦听出了其中的驱逐之意,俊美异常的脸庞逐渐扭曲,嘴角扯出一抹癫狂的微笑。
巨大的痛苦和崩溃吞噬了他,视线所及的一切都是扭曲的、光怪陆离的,没有任何语言能够描绘出这样的感觉。
死亡让他忍不住的颤抖,酥酥麻麻的感觉在意识中炸开,沿着脊背蔓延灼烧,点燃他内心最深处的欲念。
换做是别人,早就死了成百上千次,但宣焦硬生生扛了下来,甚至乐在其中。
他睁开水雾迷蒙的眼睛,脑子里只有四个字。
——别停,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邪神:这个人类真难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