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什么?”侍卫掏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您要在此处种萝卜?”
“嗯。”穆良珩轻抬眼睑,眸中流转的光亮不似凡人。
三日前他便开始夜不能寐,偶尔沉入梦中,隐约窥见一只通体纯白的幼年垂耳兔。梦中他在院中种了几垄胡萝卜喂兔子,那小兔子时时与他撒娇玩乐,娇憨可人。
虽不知真假,可他自从来了此地,只觉此地灵气充裕,种萝卜想来最为合适。
侍卫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还是领命去做了。
只不过走出两步又被喊住,穆良珩道,“你只寻些种子即可。”
梦中一切皆是亲力亲为,穆良珩此时也不太想假借他人之手。
侍卫:“……”
憨厚的侍卫挠挠头,若不是确定无人敢冒充主子,他都怀疑主子被人掉包了。
自从三日前,主子不以真面目示人也就罢了,怎的行为举止也怪异起来。
想到三日前的那晚,侍卫打了个哆嗦,面色霎时间变得煞白,不敢再去想,对不远处的白衣人充满了敬畏。
——
“嗯……好吃”白糕糕翻了个身,吧咂着嘴,梦里不知道梦到什么好吃的,粉嫩的唇瓣一张一合。秋树无奈喊了几声,见他没有动作,又轻轻推了推,“公子,该起床了。”
“唔……”抱着被子滚了几圈,白糕糕才在秋树一脸笑意中醒来。
难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白糕糕红着脸,刚睡醒时的声音发软,“秋树,我又睡迟了。”
“没有,主子醒的刚好。”秋树假装没看到他的不好意思,“快起吧,公子洗漱完正好可以用早膳。”
“嗯!”白糕糕拿过一旁的外衣套上,又弯腰穿鞋,明明是寻常的动作,他做起来就是透着一股乖巧娇憨劲儿,秋树笑着摇摇头走了出去。
不过才三日,他对白糕糕已经彻底改观了,不止他,就连臭脾气的春果也是,昨日出去采购还特意买了白糕糕喜欢的萝卜糕。虽然春果嘴上不说,但秋树几次看到春果盯着他们公子吃东西,春果也一定觉得他们公子的脸颊很软乎。
见秋树独自一人出来,春果拧着眉头问他,“公子呢?”昨晚就没怎么吃东西,今早还不吃吗。
“公子很快就出来。”秋树悄悄凑近春果,故意道,“公子说梦话了,抱着被子嘟嘟囔囔的,还撒娇不想起床呢。”
春果瞅他一眼,不理会他了,秋树哈哈大笑。
吃过早饭,白糕糕摸摸鼓起来的肚子,吃饱了一阵犯懒,看着利索收拾碗筷的秋树,白糕糕很敬佩,“秋树,你做的饭真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饭,还有你人也好勤快。”
不像他,又懒又馋,这几天都胖两圈了。
秋树一笑,“主子喜欢就好。”他知道白糕糕只是在夸大,身为白家备受宠爱的小公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可能觉得自己做的是最好的。
他压根不知道白糕糕以前吃的都是萝卜青草。
“我很喜欢的。”白糕糕认真道,他捏捏自己肚子上的软肉,深觉自己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
思索半晌,白糕糕有了一个好主意,他眼神一亮,和秋树打了声招呼,很快就不见了人影。
于是,穆擎下了早朝回来,就发现院子里一片狼藉,花盆被打翻了,青石板的小路上都是泥土,一只灰色的大狗正追着一只白色的团子狂奔,下人们急的团团转,不知从何下手,也不知抓那只是好。
额头猛地一跳,周身的冷气四溢,下人们顿感背后一凉,回头一看发现自家王爷脸色铁青,管家弓着老腰,颤巍巍走了过去,抬起袖子擦着额上的汗,“回王爷,这,这……”
“怎么回事,谁把银狼放出来的?”灰色的大狗叫做银狼,是一只十分凶猛的狼狗,平时看着温和,实际十分凶残,和穆擎在猎场通常无往不胜。
“老奴也不知,好、好像是那只兔子……”管家说出这话自己都觉得心虚,他知道穆擎很重视那只兔子,所以一有人通知银狼正追着一只兔子跑管家吓得差点没昏过去,来了看到这场面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兔子没事。
“银狼!”穆擎低喝一声,银狼耳朵微动停了下来,恢复沉稳霸气的形象,只是尾巴依旧摇的欢快。那只兔子还没玩够,正绕着银狼转圈,催促它继续,见银狼一直不动,开始推起它的后腿,推不动又生气的嗷呜几声。
银狼:“……”我是狼狗还是你是?
没等嗷呜完,白糕糕又被一只大手提了起来,黑黢黢的兔眼对上男人隐含怒气的双眼,白糕糕这才注意到院里的杂乱,大眼睛乱瞟,就是不敢看穆擎。
“是你把银狼放出来的?”穆擎提着兔子进了屋,白糕糕知道自己闯祸了就开始装死,趴在穆擎手上一动不动,要不是正在起伏的小胸脯,还真以为怎么了。
也不期望一只兔子能给自己答案,说实话穆擎不太相信是兔子把银狼放出来的,他只觉是兔子挑衅银狼,链条被银狼挣脱了。
嘱咐下人换一条粗一些的链条,万一再有下次,估计就要吃兔子肉了。
白糕糕一开始是装睡,后来真睡着了,被狗撵可是很累的。
他以前经常和主人养的狗玩你追我跑的游戏,有段时间天天玩,主人说他身上的肉都紧实了不少,所以今早感觉自己胖了,白糕糕才想出这么个方法减肥。
不过看主人那么生气,以后怕是不能玩了,他还挺喜欢那只傻大个狗狗的,和主人以前养的那只差不多,他就是跟那只狗狗学会叫的。
睡醒后白糕糕就偷跑了,穆擎回来发现屋里空无一兔也不惊讶,他觉得这只兔子身上的迷点很多,说通人性有时候又好像是他的错觉,可有时候又实在聪明的过分。
天色渐晚,穆擎闲来无事在府里随便逛着,一不留神却走到了清玉轩。
本想转身回去,耳旁却传来阵阵欢声笑语。
“春果,再高一点嘛!”白糕糕坐在秋千上,忍不住催促着。
“好,主子坐稳了。”春果由着他,一直陪他玩,秋树则在一旁洗菜准备做晚膳。
所以当穆擎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前,主仆三人都未发现,直到穆擎走进来春果才发现,他赶紧把秋千停下,对穆擎行了一礼。
“王爷,你怎么来啦?”白糕糕早忘了上午闯祸的事,高兴地跑到穆擎面前。
笑容明朗,声音依旧绵软,穆擎也是一贯的冷淡态度。
环顾四周,清玉轩被打理的井井有条,十分整洁。院子一旁架了葡萄藤,葡萄藤下搭了个秋千,正是白糕糕刚才玩的那个。院子左边是小厨房,旁边有个石桌,石桌四周用布包裹了起来防止磕碰,上面放着糕点茶水,还有洗净的胡萝卜。
不进屋子穆擎都能感觉出一股舒适感,他在石凳上坐下,这才发现石凳上铺了棉花坐垫,看着手里拿着萝卜正在啃的白糕糕,穆擎没忍住道,“你倒是很会享受。”
白糕糕笑容灿烂,脸颊发红,“都是春果和秋树帮我弄的,他们很能干。”
春果秋树行礼后在一旁战战兢兢,白糕糕或许看不出来,但是他们看出宁王似乎心情不好,生怕白糕糕不小心得罪他,打起了一万分的精神。
“王爷要不要吃萝卜糕?”白糕糕啃完胡萝卜,又捏着一块萝卜糕放进嘴里,腮帮子一鼓一鼓的,穆擎不悦,坐没坐相也就罢了,怎的吃个东西也这般无礼。
“白相夫妇难道未曾教过你礼数?”穆擎声音严厉,春果和秋树浑身一震,看着白糕糕如何应对。
“嗯?”白糕糕歪着脑袋,“什么礼数?”
眼见穆擎似要发怒,春果上前跪了下去,“回王爷,公子他生性单纯,儿时体虚身弱,未曾学过君子礼仪,还望王爷恕罪。”
“过往如何本王不管,如今入了王府,一言一行皆代表王府的颜面,他这般出去丢的是本王的人。”穆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将白糕糕牢牢笼罩在隐形中,“从明日起,本王会找夫子来教导你,直到本王满意为止。”
明明都是白家子,与白楠瑾却是云泥之别,穆擎负手而走,留下白糕糕仍旧茫然无辜。
春果和秋树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愁绪,白糕糕把春果扶起来,“怎么啦?”
他什么都没做,王爷怎么就走了。
“王爷说明日会找夫子来教导公子礼数,可……”夫子可是很严厉的,一不小心就要被打手心,秋树看着白糕糕嫩白的小手,又急又愁。
“怎么办啊,春果?”
春果也没办法,他只是一个下人,拍拍膝盖上的泥土,春果无言,“先做晚膳吧,公子饿了。”
一直到吃完晚膳,春果到了白糕糕的房间叮嘱他,“公子,明日夫子教导什么公子就听什么,千万勿要反驳,若是因为犯了错处被夫子打手心,公子就哭。”
“夫子?”
“对。”虽然他们不觉得白糕糕烂漫天真的脾性有何不好,但王爷说的也对,如今他们公子一言一行都与王府有关,若是因为礼数被旁人抓到错误,不管对谁都没有好处。
“我知道了。”白糕糕状似明白一般点着脑袋。
翌日清早,白糕糕早早被喊了起来,吃完早饭就等着所谓的夫子,却等来一个老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