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擎伤了白糕糕之事到底还是传进了皇帝的耳朵,宫里派人来了王府,名为看望受伤的白二公子,实为敲打穆擎。
成大事者,当顾全大局,不管是否能够容下,都不该对后宅之人动手。白糕糕是白家养子,白相在朝堂上提起此事,皇帝不好装傻,只能让人去给白糕糕讨个公道,穆擎也是放得下的人,他承认了自己的错处,另将白糕糕封了侧君,宫里来人见他和白糕糕相处甚好,便回宫复命了。
白糕糕知道侧君只有自己一个人后十分高兴,看着穆擎就笑,黏穆擎黏地紧,能下床之后被穆擎牵着在湖边喂鱼。
“明日本王要出府,或许一连几日不会回来,陪不了糕糕了。”
“我不能跟去吗?”白糕糕眼巴巴瞅着穆擎道,他不想分开。
“山里多危险,万一磕着碰着,不是让本王心疼吗。”
“哼。”白糕糕心里甜丝丝的,“那你要早点回来。”
“好。”
“我会想你的。”白糕糕扭捏着,说完脸就红了,不敢看穆擎。
这是他昨天问秋树他们的,道别的时候要说好听的话,说想他,他就会早早回来。
穆擎心口一滞,豁然而笑,“……好。”
这几日陪着白糕糕,穆擎被白糕糕纯粹的性子所感染,对封了白糕糕为侧君也就没那么抵触了,只是心中对于白楠瑾的亏欠更浓,暗下决定日后要尽力补偿。
翌日一早穆擎离开王府,前往万灵山监督狩猎场的建设,他一起身白糕糕就睁开了清亮的眸子,一直注视着穆擎离开,眸中渐渐沾染迷惘。
天大亮时,秋树来喊他起床,看到白糕糕失神地盯着房顶,心口的感觉难以言说,“公子这是怎么了?”
白糕糕摇头,他胸口的伤还没痊愈,面色犹带憔悴,脸颊眼看着也清瘦了些,下巴有些尖了。
不知为何,秋树忽然有所感,他们公子这些日子里的欣喜难不成是装出来的。
到底还是伤心了,从前他们公子无忧无虑,哪里会露出这般神情,秋树心中更为难受,嗓音也放得更软,“春果去芙蓉坊买糕点很快就回来了,公子洗漱一番,奴才煮了公子喜欢的甜粥。”
“好。”白糕糕点头,复又笑起来,眉眼弯着十分乖巧讨喜,秋树又觉得方才只是他的错觉。
用了早膳白糕糕又想出去,以往春果他们也就由着他去了,可如今白糕糕身体还没好,春果和秋树实在放不下心,“公子不若再等几日,身子彻底修养好了再出去也不迟。”
可白糕糕等不及了,他身体的灵气在飞快流逝,在这么下去他很快就不能维持人形了,说不定还会失去灵智。
“我会很快回来的。”白糕糕低头说了句,就这么跑走了,春果急忙想要去追,秋树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将春果拽住,“别去,公子心里有数。”
“可公子的身子……”
“无妨,我知道公子想要去哪儿。”秋树早就怀疑白糕糕的身份,如今只是更为确定罢了。
他暂时没打算跟春果交代,只让春果不必太过担心。
白糕糕一路跑到万灵山,那一掌伤了他的根基,府医终究只是人医,诊不出他内里的损伤,白糕糕趴在山下歇息,整只兔子蜷在一起,他耐痛能力很强,休息了会儿胸口没那么疼了就继续往山上跑。
爬到那棵大树上,白糕糕习惯性往前方的平地上看,奇怪一直在那里的白衣人今日怎么没来。
不过修炼才是大事,白糕糕没看到白衣人也只是疑惑,很快静下来专心修炼。
被他惦记的白衣人此时正在府里,已有两日没去万灵山。
“主子难道真要任由宁王将狩猎场建成?”孟泽愤然道,为上首的白衣人添茶,少顷,只听一道清淡嗓音缓缓开口,“皇帝既将手伸到万灵山,本王自然要让他如意。”
“是否让属下前去敲打宁王一番?”
“不必。”一双骨节分明的清瘦手指端起茶杯轻呷一口,“他想要那个位子,给他便是。”
既然皇帝一步步试探他的底线,那不如就换一个。
正在万灵山修建狩猎场的穆擎心头突然涌上一丝不安,这万灵山也太过安静了些。他知道他那个父皇非要将狩猎场建在万灵山的原因,无非是国师言万灵山上的动物皆具灵性,若是抓到开了灵智的动物,将其心脏炼化成丹,便能使人长生不老。
到了那个位子谁人不想长生,穆擎自然不信天下会有长生之法。可他的父皇老了,这些年愈发糊涂,听信国师谗言便要造杀业。
总归修建狩猎场对他是有利的,穆擎不会反对,可他不会参与狩猎。
这万灵山邪得很,终年不见枯黄衰败,不说动物,即便是一草一木也比别处繁茂葱郁。
抬头往山上看去,穆擎眉头一皱,只见山顶白雾皆往一处涌去,穆擎直觉古怪,吩咐众人加快速度,早日完成任务早日离开。
处在白雾中心的白糕糕通体舒畅,胸口的伤痛也消失许多,他躺在古树中央最粗壮的枝干上,仿佛被古树抱于怀中。
身体吸够了灵气,白糕糕拱了拱雪白的身子,睁开了一双清亮的眸子,蓦地,他眼神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跳下树往空地上跑去。
那空地不知何时被人开垦出两垄菜地来,地里种了什么,葱绿的叶子舒展着,长势喜人。
白糕糕啃了几十年萝卜,自然一眼就看出地里种的是萝卜,他左看右看不见别人,幻化成人做贼心虚般挖了几根萝卜就跑。
跑远了白糕糕忽然顿住,主人说过不问自取视为偷,偷东西是犯法的,他不能做犯法的事,白糕糕急了。
怀里的萝卜水灵灵的,一看就香甜可口、汁水丰沛,白糕糕咽着口水,他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枚玉佩,上面还刻着一个白字。
偷偷返回萝卜地里,白糕糕将玉佩“种”在了方才挖出萝卜的坑里,希望萝卜的主人收了他的玉佩,能让他吃萝卜。
做完这些,白糕糕啃着萝卜悠闲下山,连这些日子的烦恼都忘了。
挖萝卜把自己搞的灰头土脸,头发也乱了,白糕糕回府,又碰到带着下人在府里闲逛的孙棋。
他想要避开孙棋,孙棋却偏偏将他拦了下来。
对于本该属于自己的机会被白糕糕抢了,孙棋很不爽,今天碰到白糕糕他压抑已久的火气又冒了出来。
身后跟着的下人倒是还有几分理智,在孙棋耳边小声劝了句,“主子,他如今已是王爷的侧君,主子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了。”
孙棋一听这话更气了,狠狠剜了下人一眼,身子挡在白糕糕面前。
“呦,这么狼狈,是出府去了?”
白糕糕不想理会,打算绕开,孙棋本来就是找他麻烦的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让他走了,于是直接扯住白糕糕的袖子,“别以为被封了侧君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我可是听说梁大人有意将嫡女嫁给王爷,到时候你不知道会如何呢。”
“王爷说过只要我一个。”白糕糕反驳他。
孙棋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指着白糕糕笑得肚子都疼了,“就凭你?”
沾了泥土的小脸上布满不悦,白糕糕拧着眉心,“你笑什么。”
“笑你不自量力!”孙棋好不容易才止住笑,看白糕糕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傻子,“王爷身为皇子,至尊至贵,又手握重权,你不过只是一个玩物罢了,居然妄想王爷只要你一个。”
“你胡说!”白糕糕脸色彻底变了,连萝卜掉到地上都不管不顾,“王爷说了只要我一个!他最喜欢我!”
“不过贪图你的皮相罢了,等王爷腻了你猜他还会这样说吗?”孙棋双臂抱胸,清秀的脸上露出嘲讽,“还最喜欢你,王爷根本不喜欢你!谁人不知王爷早有心上人,你连给他的心上人提鞋都不配!”
紧紧捏起拳头,白糕糕气呼呼的,一拳打在孙棋那张耀武扬威的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蒙了,周围早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下人,见此情景都吓坏了,赶忙去找管家。
孙棋被那一拳打得眼前一黑,反应过来叫喊着就和白糕糕打了起来,王府唯二的两位小主子打了起来,这可是大事,管家一听赶忙让人去给穆擎传信,拖着身板颤巍巍赶来,看到孙棋脸上挂了彩,暗道不好。
“哎呦哎呦!别打了!若是毁容王爷可要发怒了!”管家这一嗓子镇住了孙棋,他本来就不怎么受宠,要是再毁了容,那可就彻底完蛋了,白糕糕却是毫不在意,对着孙棋连打带踹,好不容易被人拉开,单薄的胸膛仍旧是气鼓鼓的,眼眶发红。
“两位主子都消消气,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的。”管家发了愁,只盼着穆擎快点回来。
“他说王爷不喜欢我!”白糕糕扬声道,他委屈极了,嘴巴一瘪就要哭。
只是孙棋这样说不至于让人难受至此,实在是因为这段时间他能够感觉到穆擎没那么在乎他了,他怕穆擎真的不喜欢他。
管家不知道怎么安慰,孙棋恶狠狠盯着白糕糕,没想到白糕糕能下这么重的手,他摸摸自己的脸,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孙棋心里一阵后怕,若他真的毁了容那可就得不偿失。
“王爷本来就不喜欢你!”孙棋龇牙咧嘴道。
“你胡说!他就是最喜欢我!”
马不停蹄赶回来,穆擎在门口听到这句话,脚步兀地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