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第怕人打搅他洞房花烛，早早将下人都打发在前院，又买来烈酒招呼，此时外面正酩酊大醉，偶有一人壮着胆子想要讨要糖果红封子，刚走到后院，听见赵光第那声呵斥，暗笑，自己这位寨主真是，在榻上也不知道要怜香惜玉。

嬉笑连连正要沾湿宣纸窗去看屋内场景，下流地开始流口水，都说这位寨主娶得是位男子，男人是个什么滋味，还未拨开，脖颈上早架起一把弯刀，那人哆嗦两下，双手高举：“我、大当家的，我不是——”

没说完人头落地，血溅窗台。

屋内打斗还在继续，康继生没想到一个寨主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力气大与常人，刚刚那脚正中心口，有些疼，余下三人，一边拿着缰绳锁住赵光第四肢和头颅，另只手持弯刀，捅向赵光第。

赵光第震掉身上红衣，目眦欲裂，大喝一声：“是谁让你们上鹿头寨撒野的，庆王在哪里，是不是你们——”

正在说话，房门被踹开，呼云延抱着萧瑾轶走近屋内，将人安置在旁，赵光第清楚看见萧瑾轶微松领口下脖颈上的痕迹，再傻也清楚两人关系，忽的笑出声，轻蔑地说：“堂堂庆王殿下竟然私下跟府上谋士缠在一起，传出去真是——”

呼云延顺手捞过花盆下的碎石子打入赵光第嘴中，说：“谋士？你特忒小瞧人了，我呼云延今晚就破了你这鹿头寨，让你赵光第看清楚，我可不是什么谋士。”

赵光第虽不在庙堂也听过这位将军的名讳，闻言心中锐气撤掉一大半，但鱼死网破，不甘心含着石子大喊。

三根缰绳相继断裂，牵绳人眉头紧锁，松手扯开腰间铁链，三人分北西东三位，挥动铁链，两人重击赵光第头颅背部，另一个人则锁住人脚步，一拉，赵光第倒地，起身扯过铁链拽过那人，恶狠狠地咬住人脖颈，那人躲过。

呼云延轻嗤一声：“有点本事啊，赵寨主，真是——”接过起递来的长剑，动作快如闪电，根本没看清如何下手，收剑时，只见赵光第手筋被挑断。

赵光第后知后觉惊呼，仰躺在地，翻滚不止，骂道：“你们这么多人，以多胜少，不光堂。”

呼云延挥手，旁边人扶起赵光第，呼云延上前轻拍赵光第脸颊：“跟你还讲什么仁义。”随后对下属说：“带走，我亲自审。”

好好的婚房满是血污。

呼云延靠近萧瑾轶轻声说：“还起得来吗？”

“起得——”

来字没说完，呼云延将之抱起，说：“我就知道你起不来。”

萧瑾轶：“……”

鹿头寨还沉浸在两位当家大喜的日子里，不知是谁惊呼一声：“仓库、仓库着火了。”

这一声堪比晴天霹雳，围桌用饭的人纷纷起身，黑夜中红光漫天，仓库方向传来阵阵浓烟，弥漫在整个鹿头寨上空。

“快、快去找大当家的来。”

众人却没去理会这句话，一股脑地都朝仓库涌去，那可是他们的命啊，要是都被烧掉了，拿什么续命，哪知还没走到仓库门前，都四肢乏力，再走两步都歪歪斜斜倒在地上，有的甚至刚倒地就开始抽搐，口吐白沫不止，眼皮不住上翻。

“酒，”有人后知后觉，“酒里面有毒。”

“不全是毒，”呼云延站在高处说，“那不是你们最喜欢的东西吗，我不过是多加些，有的身子弱，没一口气吃过这么多的大|麻，今天可得好好过过瘾，□□。”

刚说完，下面散出一阵又一阵的哀嚎声，大|麻浸泡粱制的烈酒，喝多了，堪比上千只蚂蚁钻进骨子嗫咬不止，疼的根本不敢乱动。

呼云延抱着萧瑾轶飞身下来，稳稳落地后，身旁一人上前，说：“禀大将军，后厨那些人全部羁押。”

“那些人不必留了，都杀了，”呼云延轻描淡写，又看向地上那些人，“这些也是。”

仓库的大|麻被烧的一干二净，鹿头寨今晚火光冲天，满是哀嚎声，但因在山顶，丝毫不影响山下人的生活，全然没顾及这山上正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呼云延抱着萧瑾轶坐在马上，背后满是红光，他说：“萧瑾成还带走吗？”

“不带回去怕父皇问起来责备，带上吧。”萧瑾轶有气无力说。

自从鹿头寨开始忙碌婚事后，萧瑾成便从门匾上下来，好吃好喝招待，此时萧瑾成正躲在柴房里，看着屋外四散的人群，怕的抖动身子，忽的房门被打开，进来一人，他忙说：“不要杀我。”

那人却说：“属下虎头营参军高广学，拜见七殿下。”

萧瑾成闻言险些哭出，忙说：“快带我离开这里。”

“是。”

高广学一路护人出寨门，萧瑾成一见萧瑾轶，忙赶过去抱住人痛哭说：“五哥，我、我差点要死在里面了，那里面都是死人，好多人都躺在地上，还有——”结结巴巴半晌才说完。

萧瑾轶安抚：“没事了，随我回去。”

萧瑾成抹掉眼角惨泪，待喘匀几口气，才说：“我、我要回幽都，我不来了，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

“七殿下，”呼云延在旁说，“臣会护送殿下好好回幽都，如今圣上身体不适，太子监国，要是让太子殿下知道自己弟弟受了这么多的委屈，定心痛不止。”

萧瑾成刚刚还吵着要回去，听见这句话后脸色一变，松开萧瑾轶站在一旁，支吾说：“五哥，澍州的事不是还没完吗？”

萧瑾轶听出里面暗藏玄机，看眼呼云延，又将目光定格在萧瑾成身上，问：“你有什么事瞒着？”

萧瑾成忙说：“没，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五哥，”看向鹿头寨，“再说，这里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我们先回去。”

萧瑾轶对呼云延说：“你善后，今晚所有来鹿头寨的人，都不能活着出去。”

“臣领旨，”呼云延说完看眼萧瑾成，“七殿下好走。”语气不善。

吓得萧瑾成躲开，忙去马车上坐好。

回到澍州府，萧瑾轶整理所有事，一一写成折子先发回幽都，对王振友的事也据实上报，正要研磨想着如何写治水的事，听门外敲门声，萧瑾成站在门外，说：“五哥，我能进来吗？”

“进来。”萧瑾轶收好折子。

萧瑾成这段日子瘦得厉害，说皮包骨头也不为过，见人进来萧瑾轶让人上茶，萧瑾成却说：“五哥，我不渴，我就是有些话想对你说。”

萧瑾轶见状屏退屋外下人，说：“什么事？”

萧瑾成忽的跪在地上，抱住萧瑾轶的大腿，说：“五哥，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能回幽都啊，我要是回了幽都，二哥他会、他会杀了我的，我、我、我犯了糊涂，”没说完开始打自己的脸。

事出突然，萧瑾轶凝神说：“什么事会让太子想杀了你。”

萧瑾成难以启齿，萧瑾轶大声说：“你要是不说出来，我这里也留不住你，你还是尽快回幽都求他人为你办妥此事吧。”

“只有五哥能救我了，”萧瑾成哭诉，“我来澍州前去了父皇那里，父皇说，要是五哥这次治水治地好，回去就加封，天下易主也不是不行。”

这话在幽都断不会听见，毕竟是杀头的大罪，萧瑾成有求于他，也不顾什么，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出，萧瑾轶却因此对此人抖生防备之心，梁帝的心思难猜，能将这些话讲给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听，必是断定会有这么一出。

天下易主，哪是这么容易的事。

萧瑾轶说：“先不说这个，你和二哥有什么过结，让他容不下你。”

“我、我——”萧瑾成抿嘴，犹豫半晌才说：“二嫂怀的不是二哥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萧瑾轶闻言一惊，但面上不表露，说：“是吗？”

“柳青茹怕太后一走，柳家衰落，所以找到我，说想要一个孩子，我、我当然不想，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可是那晚我喝了一些药，身子奇奇怪怪的，就、就后来柳青茹就有了身孕，”萧瑾成捡重点说，“一旦这件事被二哥知道，我、我还怎么能活下去。”

萧瑾轶微眯双眼，忽觉呼云延早知这件事，只是没跟他说，而昨晚鹿头寨说的那些话，其实是在点醒萧瑾成，回不去幽都了。

萧瑾成见人不语，又说：“五哥，我不回幽都也好，你就当我死了，我死在澍州洪水里，你就这么跟父皇说，我、我死了也好。”语气悲切。

萧瑾轶扶人起来，说：“从一开始来澍州，你就是这么想的？”

萧瑾成一愣，不敢与他对视，低下头。

“所以来澍州历练回去当郡王也是假的，”萧瑾轶想起那晚自己去内庭梁帝的神情，总觉哪里不对，“你想过自己日后去哪？”

萧瑾成闻言有些泄气，只说：“比幽都好的地方太多，去哪里都好，总之我不会再回去，世上从不缺一个叫作萧瑾成的人。”

萧瑾轶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