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赵光第不觉前倾身子,见萧瑾轶打开折扇半遮住脸,好似乐坊跳舞的女子,娇羞捂脸一般,弄得他心旌摇颤,说:“庆王殿下——”口中干渴难耐。
萧瑾轶直言:“我这位弟弟啊,是个富贵命,要放在他家,早夭折了,生在皇家这些年一直靠汤药养着,很少出门,当今圣上或许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
赵光第听着又闻到阵阵幽香,见人不语忙追问:“所以什么?”
谁知萧瑾轶语气一变:“所以可有可无。”
赵光第微愣,本能回到原位上,刚想要开口,萧瑾轶又说:“赵寨主可以继续说之前的要事。”
“这个——”赵光第顿时语塞,暗想最大的把柄变得可有可无,又一想,凭什么要相信眼前人,不过这些日子这位七殿下没少给自己找麻烦,单是为了续命就找了不少郎中。
萧瑾轶收好折扇,在手里把玩,说:“赵寨主,要是没别的事,我这个弟弟还继续由寨主伺候,我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你还是你的寨主,而我还是庆王殿下,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起身要走,却听身后赵光第猛喝一声:“我看谁敢走。”
萧瑾轶并不转身:“怎么,赵寨主留下一位皇子,还想再留下另一个皇子?”
“有何不可?”赵光第狞笑,坦白,“我也告诉庆王殿下,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把这个病弱皇子当回事,自始至终,都想把庆王殿下请来寨中说说话。”话锋一转,“放在幽都没人敢动你,可在这就不同,鹿头寨关上门,连王振友都管不了。”
见人不语,语气稍软,“当然,我与庆王殿下一见如故,要是殿下不嫌恶,可在寨中久住,与我一起商量寨中事务。”
萧瑾轶耐着性子说:“赵寨主的意思是,想留我——”转身勾唇,“是留在寨子里,还是留在赵寨主身边?”
赵光第嘿笑两声:“自然是都想。”
“那我要是不许,你又能如何?”
“那恐怕你走不出这寨门。”
这次换萧瑾轶笑出声,说:“赵寨主,话别说得太早。”
呼云延跟在赵华敏身后来到马厩,见一匹匹烈马从西北边缓缓上山,与自己和萧瑾轶上山方位完全不同,他见赵华敏朝山下人招手随后打手势,寨子侧门被打开。
这么一看,从这上山倒是方便许多,他张望,只见密密丛丛的树林,也不知通往何处。
一匹匹烈马入厩,赵华敏开始清点马匹数量,呼云延佯装随意问:“这些马的马掌都是在山下打好了再送来?按理说你们这样大的一个寨子,不该有个专门的马掌师傅。”
赵华敏摇头:“哥哥说山下那间铺子打马掌打得好,来往也方便,再者这马掌也不是天天打得,犯不着养个闲人在寨子里。”
“哦。”
呼云延简单应付,见每匹马两个侧兜,鼓囊囊的,装卸货物的人都小心翼翼的,有的甚是眉飞色舞,忍不住与旁人交头接耳,都被领头人给瞪回去,老实许多,他走近两步,那些人的目光刷刷刷直投过来,看得人头皮发麻。
他又回到原位,见那些人卸货也不急于打开清点货物数量,只一个劲的朝远处仓库搬运,看样子不重,还能听见咯咯渣渣的声音,像一袋袋干枯的树叶。
呼云延见赵华敏清点完马匹数量,便优哉游哉坐在不远处石凳子上,遂过去问:“不清点货物?”
赵华敏答得干脆:“那些货物都由哥哥一人清点,旁人都不能碰。”
“那你这个二当家当得可真清闲啊,”呼云延笑着说,“难怪有时间跑去玩骰子。”
赵华敏一听忙嘘一声:“千瓦别说这事,我哥哥不喜欢我玩骰子,可是吧,”她看向自己的手,“我就是忍不住,跟我爹一样,没事就想摸两把。”
呼云延提议:“不如现在玩两把?”
赵华敏一口答应后又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要是被哥哥知道,定会打断我的腿,”压低声音,“你不知道,我爹没走之前我最怕他,现在我最怕我哥哥。”
呼云延惊讶一声:“还有妹妹怕哥哥的?”
“那可不嘛,”赵华敏很认真地说,“之前我好奇那些布袋装的是什么,偷偷跑去仓库,被我哥知道,饿了我好几顿,说让我长教训。”
“这么狠啊,”呼云延虽说着,心思却在那些布袋上。
“那是因为对别人更狠,要是让我哥知道寨中人有谁去了仓库,定会杀掉,然后扔给狗吃。”
呼云延去瞧赵华敏说话神情,对这样残暴行为丝毫不为所动,似乎习以为常,看来这些事经常发生。
晚上用过饭,赵光第腾出两间上房安置客人,呼云延吃饱喝足翻身躺在榻上,脑海里盘旋如何去仓库,听见一声叩门声。
开门见萧瑾轶站在门前,他没张望,径直将人拉进房中,随后关上门,将其抱去榻上,说:“怎么,今晚这是想我了,还没到约定的时候怎么就来了?”
萧瑾轶神情不变,说:“说说今天见到了什么?”
呼云延不说,萧瑾轶瞥眼人,说:“看来有大发现。”
“是啊,”呼云延刚说完,听得床榻吱呀一声,暗自纳闷,还没怎么动就开始响,“这寨子看来也不怎么样。”
他说完,见萧瑾轶起身,又招呼他站在一旁,随后跪在榻上,敲敲这里,又敲敲那里,呼云延问:“有什么情况?”
萧瑾轶不语,径直将被褥掀开,露出榻上板子,不由分说从一边缝隙位置扣开,待完全打开,发现这床榻下面另有一番天地,足够容纳三人的空地,而下面的通道也不知通往何处。
呼云延蹙眉:“下去看看。”
萧瑾轶说:“不用了,”随后合上,“我想今晚有人要来找你。”
“找我啊?”呼云延也不怕,脸上挂上懒散的笑,“我好久没松散筋骨了,来了正好陪我玩玩。”
萧瑾轶一言不发,呼云延就着机会说:“仓库每隔一段时间会送来一批货物,而这些货物到底是什么,谁也不知道,除了赵光第,谁都不能进仓库,但会有很多人偷偷跑进去。”
“看来要从赵光第下手,撬开人的嘴。”萧瑾轶说,“问什么,怎么问,什么时候问最好,尽量不打草惊蛇。”
呼云延半开玩笑地说:“自然是找到赵光第的枕边人问最妥帖,问完也好处置,赵光第一看就是色中恶鬼,妻妾成群,”假意思索,“该找哪个枕边人才好。”
萧瑾轶觑眼看他,说:“找不到,就捏一个现成的枕边人。”
呼云延待回过味儿,又见萧瑾轶神情,冷哼一声:“怎么,那位赵寨主还真瞧上你了,难不成为了你,愿意舍弃掉那些姬妾,唯独将你娶进寨中,”没等萧瑾轶回,轻嗤一声:“你趁早把这念头塞进肚里,谁敢娶你,我直冲洞房杀谁。”
“鹿头寨很好拔除,但除掉这一个还会有下一个,平平无奇的寨子,既不靠打家劫舍,也不靠织布种田,就能容纳这些人,甚至能攀上地方官员,让王振友替他做活,不觉得蹊跷?”萧瑾轶问。
呼云延答:“要真问不出什么,干脆连带王振友一同抹掉,谁来澍州不是官,大梁多的是人,少一个王振友不算什么。”
“要是那人成为下一个王振友?”萧瑾轶说出隐患,“你能杀尽所有人?”
呼云延半晌不语,随后说:“总之还有别的办法,”没跟人商量,“不行就捆住赵光第,刑具都上一遍,不信他不说。”
萧瑾轶没回,呼云延卡住他下巴,说:“这么愿意牺牲色相来收买人心,怎么,这法子是用顺手了,一个不够来两个,郭埝暂且不说,呼云清谅那小子没胆,达颜回到金国算是断了,来澍州又企图跟一个山贼扯上关系,”语气陡变,“萧瑾轶,你可真行啊,怕是前朝那个女帝都没你这么会善用内帷关系。”
萧瑾轶躲开他目光,说:“到底最终是谁吃到口,你心里清楚。”
呼云延冷哼一声:“那是我守得严,你到处要吃的,还不许我管着?”捏住人腰,说:“过河拆桥我奉劝你别做,我保不齐会做出让你意想不到的事。”
“你做得够让人想不到了,”萧瑾轶挣脱开,也不去揉下巴,“今天赵光第留我住一段时间,刚好,我们在这里把这些疑窦都给查清楚。”
呼云延不置一词。
萧瑾轶走上前轻捏他的手,说:“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去你的春秋大谋,”呼云延顶|撞,“你怕是心里偷着乐呵,”见萧瑾轶一脸淡然,气不打一处来,缓缓后却想到别的,忽的一笑。
这笑看得萧瑾轶心头一颤,不知这人又想到什么法子,面上却不表露。
今晚萧瑾轶没回房间,在呼云延房内住下,呼云延找人要了好几桶热水,还交待越热越好,来的水一直冒热气,熏得整个房间烟雾缭绕,看不清。
一切准备妥当,他抱着萧瑾轶钻进柜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亲再说。
这次换柜门关不上,而非床榻吱呀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