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甲板从中间裂开,众人趔趄,张成典忙说:“快、快护住殿下。”
船舶瞬间进水,一茬又一茬的水浪打进船里,甲板倾斜,不少人纷纷落水呼喊救命,萧瑾轶一时没站稳跌至船秆位置,随后死死拽住,见王振友滑至水底,不停跟身边人说:“船呢,小船呢?”
身边人早奔于逃命也不顾说话,王振友还要再说什么,跌落进水,扑通一声,又扑腾出水面,大口喘气,说:“我不会游水,谁来救救我。”
萧瑾轶还要再看,郑硕和张成典纷纷落水,两人倒是识水性,在水里扑腾两下,但水流湍急,加上周边无可依仗的树枝,没一会儿精疲力竭,大口喝水。
落水的士兵有的熟识水性,将三人捞起,挂在破碎的木板上,暂且救下一条命。
周边一片黑暗,不断传来救命和落水的声音。
萧瑾轶欲张口说话,一阵水浪打来,灌满一口水后,仍旧拽住船帆不放,然大势已去,他心知这只是一时之策,正思索脱身之法,听郎丽月说:“主子,接住绳索。”
郎丽月不知何时遁出夜色,高举弯刀卡在甲板上,随后用绳索缠住弯刀,将之递给萧瑾轶,萧瑾轶接过绳索,脚一蹬上甲板。
甲板如今倾斜,要不了多久,两人都会被河水覆灭,哔哔啵啵的断裂声传来,萧瑾轶知甲板撑不了多久,索性跟郎丽月说:“一会儿我们一起跳下水,”眼神放在一块碎木板上,“浮木可以承载一些。”
郎丽月点头,两人商量好正准备同时动身,却听一声:“殿下,快到船上来。”
萧瑾轶抬眸见康继生摇着一艘小船奔来,靠近时稳住小船,甩出倒钩,倒钩上缠有绳索,萧瑾轶顺势而为腾出一只手掏出折扇,挂在绳索上,滑至小船。
落定后,郎丽月放心,收回弯刀跳下船,三人一艘小船,徐徐朝岸边踱去,刚上岸,听不远处几声呼喊声,随后像被什么堵住嘴,支吾半晌听不真切。
待三人凑近,见萧瑾成被捆住手脚扔在地上,周边围着一圈人,其中一个手持利刃眼角有处刀疤,面目可憎,那人踹了萧瑾轶几脚,问身边人:“不是说来了两个皇子,怎么只找到一个?”
身边人抱拳说:“属下无能。”
刀疤男不悦伸手一巴掌,啐口说:“我们花了多久才凿穿那艘大船,来回废了不少功夫,背负几条人命是小,没搜到两个皇子事大,回去不好交待,又要吃不少鞭子。”
一圈人都低下头不语,刀疤男叹口气,说:“行了行了,先把这一个捞回去交差,好歹还有一个。”
萧瑾成双目圆睁,似要说什么话,被人拉起来,一双手被捆着还不住往刀疤男身边摆弄,刀疤男取下人口中麻核桃,拿刀尖轻触萧瑾轶脸颊,狞笑:“你又怎么了?”
“你想要什么,”萧瑾成抽抽搭搭问,“我差人去幽都,你想要什么都行,只要你不杀我。”
刀疤男笑出声,对身边人说:“他说我要什么都行,”随后跟着身边人一同笑起来,又对萧瑾成说:“我想要这天下你能给我吗?”
萧瑾成一时语塞,还要再说,嘴又被堵上,被人推着抱起横亘在马背上,骑马人挥鞭扬长而去。
萧瑾轶等三人自始至终没有现身,见这群人走远才从灌木丛中出来。
康继生先开口:“殿下,王振友私下将小船藏起,看样子早知道这群人要在此处下手,早早做好脱身准备。”
萧瑾轶脸色不变,问:“还有别的发现?”
康继生继续:“您睡下后,王振友将徐三娘喊到房中询问多事,徐三娘没说出个所以然,被王振友身边的侍女掌掴。”
“恐怕那些不是侍女,”萧瑾轶自言自语,遥见那群人背影成豆,说:“走吧,我们进澍州城。”
王振友一夜未眠,不停问前来通报的仆役:“找到庆王殿下和七殿下了吗?”
见仆役摇头心急如焚,连连跺脚,一旁站着的张成典频频蹙眉不置一词,郑硕却没忍住:“王大人,这人是在你的地盘丢的,将来圣上问起来,还是得你进京说个一二三。”
王振友忙说:“郑大人,您就别为难我了,我怎么会知道那群山贼就正正好会出现在那里,又派出那些人来围剿我们,真是——”愁容满面。
三人自落水后没多久,被上岸的士兵一一捞起,随后发信号,被赶来的船队救下,几艘官船一直盘旋在没水位置,打捞尸体,至今都没找到两位殿下,都心急如焚。
两位皇子相继在澍州境内失踪,这要是传出去,堂中三人不说性命难保,只怕家族也会被牵连。
王振友心知此事重大,忙跟仆役说:“再去捞人,不行就去下游找找。”
张成典说:“王大人就这么笃定两位皇子已不在人世?万一有列祖列宗庇佑在哪处上岸,王大人只在水里下功夫,怎么不去找找地上?”
王振友闻言一拍脑袋:“还是张大人说的对,”忙对仆役说:“快快快,找几群人去附近岸边找找,连带澍州城内也张贴公告,凡是能将两位皇子护送到衙门来的,赏五十两黄金。”
“王大人真是好大的口气,一张口就是五十里黄金,也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些银两。”
一道声音破空而出,三人在堂中忽的愣住,张成典率先赶下丹墀,拜倒在地:“臣参见庆王殿下。”
萧瑾轶抬手扶起张成典:“张大人多礼了,快起来吧,”见人不住打量自己,又说:“张大人不用担心,我很好,没受伤。”
张成典忙说:“那就好那就好。”
王振友奔至身边,跪拜在地哭嚷:“殿下啊,是臣无能,竟让殿下在澍州境内受惊,是臣的错——”
还没说完,被萧瑾轶打断,说:“王大人还是先起来,我有些事要问你。”
王振友一听这语气,不知是该跪还是该站,正想着被康继生一把扶起,对他说:“殿下让你起来你就起来。”
“是是是,”王振友面露难色,也不敢站直,低眉顺眼,说:“殿下想问什么?”
郑硕听见萧瑾轶声音,先是一惊,随后跟张成典一起跪在地上,但萧瑾轶没说让自己起来,他也不敢乱动,就一直跪着。
萧瑾轶说:“王大人家里几口人?”
王振友闻言一愣,不知所为何事,只能照实回答:“家里加上老母亲,一共是七口人,一妻一妾,还有三个孩子。”
萧瑾轶轻哦一声,重拿轻放:“起来吧。”
一下子院内几人都不知萧瑾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莫名奇妙,更难的还是王振友,刚刚让跪的不明不白,现在让起来也不敢动身,见康继生又要动手,忙说:“臣起来,臣起来就是。”
刚起身又听萧瑾轶说:“王大人为何不将澍州有人叛变,企图覆灭我大梁的事呈报给圣上,而是半遮半掩,任由此事发酵,现在澍州水难不仅没有治好,还闹出这样的祸事,你有几个脑袋担着?”
王振友刚站起身,闻言又慌忙跪下,连呼冤枉,萧瑾轶问:“你有什么冤枉的?说来听听。”
“我——”王振友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脑袋糊成一片浆糊,这来回跪拜几次,他年纪已大,一惊一乍的,只觉心跳的厉害,刚跪下察觉不适,捧住心口,说:“臣、臣罪该万死。”说完口吐白沫晕倒在地。
郑硕见状更不敢乱动,摸不透这位庆王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萧瑾轶见状府上仆役说:“去找郎中。”
随后喊张成典进屋,张成典进屋还要行跪拜之礼,被萧瑾轶扶起,说:“张大人不必多礼,”开门见山,“我只想问问张大人,户部这次治水向澍州拨付多少银两,可有明细?”
张成典一一回答,末了又说:“澍州治水是大事,户部也不敢马虎,一共拨付四次,因次次报上来的水灾严重,圣上还特意免了澍州明年的税负。”
萧瑾轶听完又对康继生说:“喊郑硕进来。”
郑硕跪在院内起身膝盖全麻,进屋内险些站不住,行跪拜之礼,萧瑾轶也没应声,还让他跪着,萧瑾轶说:“郑大人,我听说澍州往常水坝修建,你每次都来验工?”
“是,”郑硕此时不敢马虎,“臣每次都和——”
萧瑾轶打断人:“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是,下官知错。”
萧瑾轶又问:“每次来澍州,是王振友接洽还是他人?”
郑硕思索这句话含义,忙说:“每次来的人都不同,臣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这些人是谁,不过与王大人倒是头次见面,之前从未见过,臣品级低下,不足以让王大人亲自来接。”
萧瑾轶微微颔首,说出:“郑大人在我们快到澍州前让人知会王振友,告知其我们于何时何分会赶到码头,让人来接,这等随意来回使唤的情谊,当真让人羡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