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友晚上设宴款待众人,萧瑾成以病推脱,众人没去勉强任由如此,宴会上,先是环肥燕瘦清歌小唱,随后来了个弹琵琶的女子,撩拨三分琴弦,荡漾众人心间,王振友笑着说:“这位是澍州曲坊赫赫有名的徐三娘,三娘从不出歌坊,下官是左求右等才将三娘请到船上来,请殿下和两位大人笑纳。”
徐三娘盈盈浅笑说:“各位台爷,今日且听小女唱一曲,为诸位接风。”
船坊没一会儿传来徐三娘的清唱的声音,萧瑾轶坐上位一直没表态,王振友瞧人脸色,问:“殿下,今晚的饭菜是不合口味吗?”
萧瑾轶说:“王州府客气了,只是我今晚入澍州又是头次坐船这么久,有些不适应,等过几天会好些。”
王振友笑说:“那就好那就好,”招手徐三娘,“过来给殿下斟酒,庆王殿下可是幽都的贵人,平常你我二人都见不到的。”
徐三娘闻言却不急于起身,放好琵琶又盥手,待一切准备妥当才来到萧瑾轶身边,提起酒壶给人满上,说:“殿下请。”
一旁的郑硕止不住地说:“见过不少幽都名妓,就没见过像徐三娘这样讲究规矩的,这要是去了幽都,王公贵族不得一掷千金博人一笑。”
王振友忙说:“郑大人说笑了,礼多人不怪,三娘也是怕招待不周被笑话。”
张成典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对奉上的酒菜也着意用下,看上去没什么食欲,郑硕和王振友一心都在庆王殿下身上,也没留心到他。
萧瑾轶并不贪杯,喝下三杯后再劝也无济于事,徐三娘轻笑说:“殿下府上可有什么人伺候,平时也这么拘束自己吗?”
王振友佯装不满:“三娘,你在说什么,庆王殿下至今都未娶亲,别在这胡言乱语,当心自己的舌头。”
徐三娘忙捂嘴娇笑两声:“庆王殿下,奴家不知规矩,切莫动怒啊。”说完欲靠在萧瑾轶肩上。
张成典见此蹙眉正要开口说什么,见萧瑾轶假借捡筷子的功夫推掉身上的徐三娘,并起身说:“你们先吃,我出去透透气。”
三位臣子忙起身,郑硕问:“殿下,您这是去哪转转啊,需要臣派人跟着一同吗?”
萧瑾轶轻摇手里折扇:“不必了,”又点了点徐三娘的鼻梁,“她跟着我就好。”
乐得徐三娘连说几个是。
王振友更是如此,忙送人至帘外,又招手甲板上守卫的士兵退下,只留徐三娘和萧瑾轶两人。
甲板上风大,徐三娘又喝了些酒,风一吹嫌冷,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盖住半边身子,说:“殿下,这里怪冷的,我们要不去厢房里坐坐,其实我不止会唱那一首曲子,我还会——”
萧瑾轶打断人说:“今晚月色好,站在此处赏月望水景,不好吗?”
徐三娘一愣,只说:“好啊,当然好。”
萧瑾轶见人头发丝被风吹起,举起扇子拨至脑后,徐三娘迎面看过去,借着月色,只觉这位庆王殿下清贵,内心竟泛出一丝愁苦,连连叹息,萧瑾轶问:“怎么,嫌这月色不好看?”
徐三娘摇头:“只是觉得殿下与寻常男子待我不一样,旁人要是如此,早抱着我说些甜言蜜语哄骗我,好抱我摸我,可殿下却真心待我,既不越矩,也不失礼数。”
萧瑾轶一笑:“还有别的吗?”
见人笑容,徐三娘更沉浸其中,说:“还有啊,殿下,”她取出怀中手帕,帕子在月光下泛出水红色好看的紧,徐三娘将帕子缠绕在萧瑾轶手腕上,说:“您要是有心,能带我离开这里吗?”
萧瑾轶只说:“那得先看看你值不值这个价。”说完轻咳一声环顾四周,始终不见呼云延的身影。
他总觉得呼云延不会这么轻易离开,往常要是见他如此跟旁人说话,无论男女,早冲出来说个一二三,如今不见人出来,倒有些不适。
徐三娘自是不知萧瑾轶内心的想法,只说:“殿下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萧瑾轶在内心自嘲一声压住万千思绪,说:“你知道些什么?”看眼帘内众人,“不出所料,你这身子如今是卖给王振友了吧?”
徐三娘闻言一愣,说:“殿下怎知?”
“王振友说你赫赫有名,既是赫赫有名,怎么会随意出入这样的场合,要么就是捏住你的把柄,要么你早是他的人,”萧瑾轶声音渐冷,“他把你养在外面?”
这一切原是他的揣测,但见徐三娘脸色,且知自己猜了个七七八八,一鼓作气:“王振友四五十岁的年纪,能当你爹了,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你能满足?”
徐三娘支支吾吾半天才说:“王大人身子不好,但、但待我是极好的,也能——”
“也能什么?”萧瑾轶沉声问,“他身子是真的好,还是假的好,要是真的好,你又何必另谋出路来找我,何不巴着他生个一男半女让你在王家立足。”
徐三娘哑口无声,萧瑾轶继续:“你如今年纪不大,可这世上没有开不败的花朵,而你也不会一直这样,总会有比你娇艳的花朵,能随时引开王振友。”
这话说在徐三娘心坎上,她抬眸:“殿下说我该如何抉择?”
萧瑾轶知帘内众人数只眼睛都盯着这边,索性顺着一部分人的想法俯身凑近徐三娘耳旁,在他人看来,两人似在调|情,萧瑾轶说:“你不如这样——”
人凑近的那一刻,徐三娘嗅到萧瑾轶身上淡淡的清香,像是女香,但又带着自身独有的清冷,一时间晃神,待萧瑾轶说完,徐三娘回神,忙说:“是,小女记下了。”
萧瑾轶转身去帘内,与众人说:“扰了诸位的雅兴,但今晚我实属不适,先回厢房休息,你们继续。”
王振友说:“殿下,今晚款待不周,是属下无能,望殿下莫怪。”
萧瑾轶看眼尾随其后的徐三娘:“王大人说得哪里话,”收好手中折扇,“我先走,你们尽兴。”
回到厢房捏灭烛火,静坐在窗台,借着窗外火光对身旁的康继生说:“去看看王振友在做什么。”
康继生应声离开,郎丽月走出暗处站在萧瑾轶身边,一直盯着人手腕上的帕子,萧瑾轶就着人目光取下帕子扔在地上,说:“好了,去休息吧。”
郎丽月只觉得今晚的主子与往常都不太同,至于终究是哪里不同也说不上来,只回句是离开。
吩咐完所有事,萧瑾轶和衣而卧,总睡不踏实,临近午夜,只觉床头猛地一晃,他睁眼打开房门,见一众士兵朝一个地方涌去,问:“出了什么事?”
所有士兵都站住,其中一个行礼说:“殿下,大船下方被砸开一个口子,现在漏水不止,王大人的意思找几个会水的下去修,但——”
“但什么?”萧瑾轶追着问。
那士兵脸色微变,说:“船口子有些大,而且刚刚下去的士兵如今尸首被捞出水面,众人都不敢再下水,也不知这水里是个什么东西。”
萧瑾轶赶往甲板,郑硕张成典早在此处,张成典俯身翻过每个死去士兵的尸首,查看伤痕,脖颈位置被利刃划开,失血多过而亡,他起身见萧瑾轶来将此事禀报呈上,说:“还望殿下定夺。”
王振友匆忙赶来,见到此景,怒不可遏,顾不上什么礼数,直言:“又是那些人。”
郑硕问:“王大人,你知道这件事是谁做的?”
王振友咬牙切齿:“还能是谁,澍州泛水,不少慌民将此等天灾归咎在大梁气运上,说——”讲到此处方知口无遮拦,忙改口说:“那群人假借天道鼓动那些慌民,说是跟了他们保证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
余下几人都听明白这件事,萧瑾轶在来的路上也看了澍州呈递的各种折子,但并无一件有关与此,想必是事关重大,也不敢在折子里明说,只想暗暗处理,谁知越闹越大,成现在这样,那群人竟敢公然偷袭官家船只。
张成典此时问:“王大人,你还知道什么不妨明说。”
王振友看眼萧瑾轶,支吾半晌方说:“他们借着当年娘口关的事,说是天道使然。”
萧瑾轶此时才听出这件事为谁而来,兜兜转转原是在这等着自己,林家投递叛国,金国在娘口关破了大梁国门一路南下屠城扰民,想必早有百姓不满,澍州泛水,干脆借着这件事说梁帝曾经宠幸奸臣,如今被天道谴责,落难民众,大梁气运将尽,不如反之。
郑硕眉头一拧:“放肆,”随后跪在甲板上对萧瑾轶说:“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臣想今晚通传驿站将澍州的事呈递给圣上。”
张成典一同跟着跪下,却说:“殿下,臣不认可郑大人所说,圣上派殿下来此,定是望殿下能处理稳妥澍州的事,现在已知澍州近况,就该对症下药,解决好此事,待完事后,再向圣上禀报。”
郑硕埋下头说:“张大人,圣上让我们来这里只说治水,可现在这件事远比治水难上许多,要是处理不当,你我二人都担不了这个责。”
两人要再说什么,甲板忽的一颤,朝水边倾斜,一士兵赶来忙说:“不好了,不好了,这船怕是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