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在幽都接到常树春的书信,召来秦云岭一起商议,秦云岭接过书信看完后,说:“殿下,不觉得蹊跷吗?”
“怎么说?”太子问。
“这件事是呼云延提出的,他又跟着一同去,随后事情败露,现在成了这个样子,臣总觉得像送给庆王殿下一个把柄,”秦云岭说,“倘若呼云延不去,这件事是不是能成,庆王殿下现在就是一具尸体,免了我们的后顾之忧。”
萧瑾宣迟疑,说:“你的意思是,怕呼云延和老五沆瀣一气,□□白脸来诓我们?”
秦云岭跪地抱拳说:“殿下,恕臣直言,登上高位之事异常凶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像呼云延这样的人,中途和我们站在一起,臣总觉得不安心。”
萧瑾宣烧掉书信,说:“依你的意思是,也该试试呼云延的忠心?”
秦云岭说:“臣想过这样做,只是现在一直苦于没有计谋来谋划此事,毕竟呼云延的把柄实在太少,翻遍整个幽都,也就那位安道县主——”
还没说完,被萧瑾宣打断:“万万不可,安道县主是圣上的乳母,单不说这个,安道县主曾经照顾过不少皇亲国戚,与这些人感情深厚,有的比生母还亲,动她无异于与整个幽都为敌。”
秦云岭一时间不知如何抉择,只说:“臣驽钝。”
“不是你驽钝,”萧瑾宣摇头,“是呼云家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深深扎进幽都每个层面,倘若不能连根拔起,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一动连同数人群起反攻,对我们现在不利。”
秦云岭不语,萧瑾宣又说:“信上还说,呼云延会查清楚幽都哪些武将与萧瑾轶来往过密,随后呈报上来,我们先静观其变,到时候可先从这些武将下手,至于呼云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殿下,”秦云岭忽想到什么,“臣之前见呼云延在值守房与一宫女私下相会,咱们要不要查查,这位宫女的来历?”
萧瑾宣眉头微蹙,早些日子送给呼云延的那些伶人死相惨重,至今还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原以为呼云延是喜好男人,怎么又改为女人,又或者说呼云延男女不忌,难以琢磨。
秦云岭见人不语,又说:“这件事交给微臣来办,不再让殿下费心。”
萧瑾宣抬手扶人起身,说:“能做就做,不能做也尽快收身,你比任何人在我身边的时间都要长,失去谁都不能少了你。”
秦云岭一时内心翻涌,忙说:“是,臣记住了。”
待人走后,鲜晨进屋端上安神汤药,萧瑾宣摆手,鲜晨将汤药放在桌边,给人按摩腿部,萧瑾宣牵住她的手扶人上来,问:“秦云岭家眷安顿好了?”
“都安顿好了,”鲜晨说,“就在北街那处宅院里,老老少少一共十七口人。”
萧瑾宣点头,秦云岭至今还不知道,自己老家的那些家眷都已搬来幽都,被萧瑾宣以各种由头困在那处宅院里,一旦秦云岭叛变,第一个死的就是那位怀有身孕的小妾。
鲜晨见人脸色疲倦,说:“殿下要不要先去榻上小憩会儿,我给殿下疏松下筋骨,臣妾瞧着殿下近来用饭不香,晚上睡觉呓语,白天精神也不好。”
萧瑾宣摇头:“所有皇子都被打发去皇陵,现在朝中大事由我一人担着,免不了有些吃不消,晚点就会好。”
鲜晨一脸忧色,萧瑾宣轻捏人手安抚:“没事,”又问:“柳青茹在做什么?”
“太子妃这几日总睡不好,忧思惊惧,臣妾找了太医来给人瞧瞧,”鲜晨说,“但太子妃似乎很怕外人,谁来都不见,太医也不能近身。”
萧瑾宣说:“随她去。”与之前判若两人。
柳青茹本心里有鬼,加上太后离世,也不敢太过放肆,这几日在东宫尽量少与人往来,这日有宫女递来书信,是萧瑾成写的,她看完后立马烧掉,并掌掴了该宫女,责备人说,以后再有此类书信都烧了,不用再给她。
夜幕降临,屠百户交完班去药铺抓药,带回去给母亲熬煎,付完钱正在等店伙计抓药,见那伙计忽的转身,用药草拼写了个‘庆’字。
他还要再看,伙计忙将药草敛走,递上几幅药材,送他出门,随后叩上门板打烊。
一时间街衢静悄悄的,往来摊贩都将推车挪走,路过屠百户时,均低头不敢与人对视。小街一会儿只有他和左右两人,左边人手拿铁锤,装模作样打铁,右边人背负双斧,抽出来回摩挲,两人都身着大梁常服,但看身形样板并非这里的人。
屠百户摸住腰间长刀,佯装不经意走到茶摊旁边,坐下拿起茶碗斟茶抿口,双斧忽的从背后蹿出,与之而来是一把铁锤,他闪身堪堪躲过,双斧铁锤交织在一起,撞击发出啪呲的声音,随后又落回各人手中。
持斧那人先安耐不住冲上前挥动双斧砸向屠百户,屠百户不甘示弱,撒掉手里凉茶,迎面拔刀对劈,双斧锋利直压人肩膀。
屠百户咬牙顶上,转身挥刀打掉偷袭的铁锤,长刀颤抖,手被震麻,虎口疼痛,他扔出草药包,砸中铁锤人脑袋,又踩住双斧人肩膀,纵越上楼,跃至屋檐上,借着刚升上来的月光朝庆王府跑去。
来不及思索刚刚药铺伙计给的暗号是什么意思,直接跳入庆王府,面对一排排房舍,竟有些不知所措,正在踌躇,其中一房门被打开,跳出一人拽住他的衣领子拉进屋内。
屋内晦暗,也不点灯,屠百户摸住长刀,戒备地问:“是谁?”
只听一个女声说:“别说话。”
两人这样僵持不到半炷香功夫,屋内烛火被点燃,屠百户眯眼适应光线,随后睁大双眼,见一个女子身着玄色练服站在他面前,他问:“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那女子答:“庆王殿下身边仆从郎丽月,今日来救你,也是受我家主子所托。”
两人正说着话,遥听不远处房梁上传来脚步声,屠百户暗道不好,定是刚刚那两人追来,欲吹灭蜡烛,却被郎丽月拦住,说:“来到庆王府,他们便不敢再造次,不用慌。”
屠百户疑惑不解。
郎丽月又说:“府上看似空无一人,实则设下层层丝网,一旦敌人靠近,如猎物走在蛛丝上,只待慢慢收网,将此猎物困住。”
持斧人与铁锤人虽不知这里面机关诀窍,却在靠近房梁前一刻察觉冷风入骨,本能反应心知此处不能再追,再者他们见屠百户跳入庆王府,也算完成使命,可以回去交差。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转身跳下屋檐落在正街离去。
呼云延在皇陵收到消息,一早来找萧瑾轶邀功:“昨晚屠百户入了你的府,在太子殿下那边,他就是你的人了。”
萧瑾轶接过书信,看完说:“你推了他一把?”
“是啊,”呼云延佩服地说,“屠百户这人心里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娘,一个是他妹妹,他妹妹早些年嫁到通州,难产死在她男人家中,屠百户得知他妹妹被那家人害死,连夜去家中斩杀所有人,随后披着荆条跪在大营门前,请求迟老将军责罚。”
萧瑾轶认真听,呼云延见此又添油加醋说:“迟老将军自是秉公执法,将人捆了绑去通州,扔在通州衙门责令通州知府查办此事,通州知府亲自迎接,当天结案,他妹夫与外人私通,在他妹妹催产药里下了毒,理应被斩,但不该由屠百户动手。”
“然后呢?”萧瑾轶见人不语问。
呼云延嘿笑两声:“你亲我口,我继续说。”
萧瑾轶起身,轻咳一声,说:“所以屠百户这是归入我麾下,以后为我效力。”
呼云延见人不落套,只说:“他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太子那边已经认定他是你的人。”扯住人腰带,抱在怀里,“还想继续听之前的故事吗?”
“不用了,”萧瑾轶摆手,“总而言之,你们保住了屠百户这条命,至于其中是非曲折,没那么重要。”
呼云延轻捏人脸,说:“你明明很想知道,可就是不问。”
萧瑾轶回:“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忍不住话,定会跟我说。”
这话刚脱口,两人都是一愣,萧瑾轶暗想,怎么将自己内心真实想法说出;呼云延想的却是,自己跟萧瑾轶关系竟亲密到这一步,内心窃喜。
呼云延说:“反正我换了死囚犯,保住了屠百户,算来算去,我还是他的救命恩人。”
萧瑾轶却嗅到别的:“迟老将军还挺护短的。”
呼云延一怔:“这都被你听出了,没错,他老人家在兵营里是军令如山,可出了兵营,一旦是他的人,定会死死护住,待回到兵营再秋后算账,屠百户虽说保住了命,可是却挨了两百军鞭,躺在床上半个月没下来。”
萧瑾轶掰开人放在腰上的手,说:“故事讲完了,你跟屠百户算是扯平,你救过他,如今又将他推入虎穴,还清了。”
呼云延轻嗤一声:“也不能一直用钱忽悠他,我花在他身上的钱可不少,以至于如今落得个穷酸没钱的下场。”
萧瑾轶直言:“那就把玉|根卖了,上好的羊脂玉,能卖出不菲的价格。”
呼云延却说:“你想都别想,那以后就是你的嫁妆,走哪都得带着。”
萧瑾轶睨视呼云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