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幽都城外燃起熊熊大火,黑烟一直弥漫在都城上方,街衢上不少人见此去城郊看热闹,见重兵围绕下一筐筐纸张被搬去烧掉。
人群议论纷纷,但说来说去都没个主意,谁也不知道朝廷这是在干什么。
不消一会儿幽都百官都知庆王在城郊烧毁所有私盐证据,随后被梁帝叫进宫中,痛斥一番禁足在府中,刚被宠信不久的庆王殿下难道这么快就失去圣上信任?
众人揣测纷纷,同时承了庆王殿下的人情,多少放下心。
户部变动最大,尚书郭昌之告老还乡,侍郎任东勉暂领空缺。
随后传来,禁军从太后寝宫拖出一宫人,押至大牢听候发落,太后对外宣称贵体抱恙,这段时间谁来都不见,连请安都免了。
那些曾经追随太后的大臣都惴惴难安,生怕被牵连。
萧瑾轶被禁足在府数日,没人找落得清闲,这日在院中撒些米谷引来不少麻雀抢食,盯着那群麻雀出神。
“想什么事这么出神?”一个声音传来,萧瑾轶连头都没抬,只回:“没想什么。”
呼云延从树上下来,落在人身边,吓走一片麻雀,站定后他说:“高丽君主李旻还有十日便到,礼部这几日忙坏了,都在准备这件事。”说完从萧瑾轶手里拿过米谷随意投喂折回的麻雀。
“恐怕不止这一位君王要来吧。”萧瑾轶淡淡地说。
呼云延一笑:“消息还挺灵通的,北金国,南琉球,都会派人来,不过不是上奉,而是来求亲,都知道高丽君王会带胞妹兰溪前来,求大梁皇帝赐婚,可没说这驸马爷一定是梁国人,所以都想搏一把,万一中了抱得美人归。”
萧瑾轶回句:“但圣上一定会让这个驸马是梁人,一旦兰溪公主嫁入他国,两国合起来先围攻大梁再分食,大梁就岌岌可危。”
呼云延满不在乎地说:“反正公主那样的千金之躯,定不会嫁给我们这样的莽夫为妻,”说到这猛地想到什么,“大梁的皇子们却可以。”
“是啊,”萧瑾轶神情微变,“难怪有人之前要打折萧瑾和的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众多皇子中,目前适龄的只有我和七皇子萧瑾成,萧瑾成从小体弱多病全靠汤药撑着,而我如今刚崭露头角,又未娶妻,确实是最好的人选。”
呼云延冷笑一番:“我劝你还是少打这个心思,你也不想洞房花烛夜让我棒打鸳鸯冲进房内,给高丽公主开开眼界,知道这世上还有这样奇事,男人和男人照样可以欢好。”
萧瑾轶抬眸看眼他,说:“我没这么想,可不一定别人不会这么想,你得跟咱们这位圣上掰扯掰扯这事,在这跟我耍威风磨嘴皮子没用。”
梁帝看似避重就轻,萧瑾轶犯下这样的错竟只禁足,在旁人看来或许还有恩宠,但在他看来却是另一回事,自己解禁的那天,恰逢兰溪公主进京。
如果驸马必须是梁人又必须是皇族,那在梁帝心里,自己就是最好的选择,禁足期间,萧瑾轶反复思索这件事,只觉上次在枫树下看见的圣上与现在的判若两人。
娶一个外族人做妻子,无异于安插一个祸端在身边,这样的事没人会愿意,没人愿意的事却给了他,看来自己在梁帝心里并不如何。
呼云延扔掉手里的谷米,二话不说抱起萧瑾轶走进房内,将人按在榻上居高临下看着,说:“你少拿这些话激我,圣上一旦驾崩,最高兴的该是太子,窝憋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而你我说不定会沦为阶下囚,被人拴着走。”
萧瑾轶没避开人目光,说:“所以你该在朝堂上跟我唱反调,日后真到了那个时候,能保住一个是一个,而不是全军覆没。”
呼云延细细咂摸这句话,萧瑾轶又说:“太后这次落势,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再起来,所以我们得赶紧,抓住现在的空隙,私盐不是最致命的,肯定还有更致命的,可以将人一举击中。”
“所以你打算从哪下手?”呼云延问。
“不是说从太后寝宫带走了一人吗?”
呼云延一怔:“你是说太后身边的宫人金海生,”又说:“金海生是宫里的老人了,听刑部那边说,用尽各种办法都没撬开他的嘴,该上的刑都上了,却只咬着那些无关紧要的说。”
捏住萧瑾轶的下巴:“你有本事问出别的?”
萧瑾轶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呼云延来兴趣,没松手顺着朝下勾住萧瑾轶的腰带,敲敲上面的白玉,“我可真是忒小瞧我们的庆王殿下了,竟然忘了殿下从小就在太监窝里长大,那些阉人到底在想什么,你最清楚。”
萧瑾轶掸掉人的手,又按住手背,说:“其实我最清楚的不是那些阉人。”
“哦?”呼云延勾唇,“那你最清楚的是那些人?”见萧瑾轶不答,凑近人,近在咫尺,呼吸喷涌在二人脸上,他又说:“其实你最清楚的是我这样的人,表面放荡不羁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内里就是个恶犬,逮住谁咬谁。”
萧瑾轶薄唇微启:“我不清楚。”
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呼云延在人耳旁吹口气,慢慢说:“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
萧瑾轶却说:“我前几日在大殿跪久了,撑不住。”
“那就坐着。”
呼云延说完抱起人,抬手拿掉萧瑾轶头上的发簪,墨发散下,遮住后背。
头发被散开的一瞬间,萧瑾轶只觉一阵昏暗,随后不觉仰头看向床顶,呼云延抬手将他两边黑发勾至耳边,细细品味他这个样子。
萧瑾轶问:“看够了?”
“没看够,”呼云延答。
从一开始的不适应捂住对方的眼睛,到现在惶然面对,萧瑾轶内心的挣扎不比别人少,反观呼云延坦然接受所有一切,甚至在被捂住眼睛后,还去亲他的手。
萧瑾轶累了,趴在呼云延肩头小口喘气,只说:“你走吧,我一会儿叫水。”
“费那个功夫做什么?”呼云延轻笑,拿过榻上被子给人蒙上,“这天都黑了,一会儿我抱着你出门,去我府上,我好生给你梳洗打扮一番,不然你怎么进宫去见金海生。”
“现在就去见金海生?”萧瑾轶也不惊,“你都疏通好了?”
呼云延不答,抱着被褥出门,来到将军府后,将人抱至榻上喊人上水,往来仆从都低头哈腰进房,根本不去看榻上坐着谁,更不消说萧瑾轶还被蒙着头,只探出半个脑袋,而呼云延站在一旁,时不时帮他理理头发。
仆从掩上门后,呼云延说:“还抱着被子做什么?出来洗澡。”
萧瑾轶看着桶中花瓣不觉问:“你把我当女人养?”
“我还真想把你当女人养,”呼云延将人拽出被子,抱在怀里又按进桶中,“这样你每日也不用上朝,只在家等着我回来,不用去瞧别人的眼色,只看我的,久而久之,你眼里便只有我,旁人一概看不见。”
“你这与禁足无异,你要是真这么想,还不如去娶个姑娘,可那姑娘得爱慕心悦你,不然你这些都是妄想,除非她有求于你,不然哪会做到这样,”萧瑾轶刚触桶中水,只觉混身舒爽,刚刚酸痛的地方瞬间舒服许多,“你放了什么进去?”
“药酒,疏通筋骨的,”呼云延想都没想,“对身子好,尤其是那事过后,泡泡舒服。”又问:“是不是好受许多?”
萧瑾轶点头,呼云延又说:“娶姑娘的聘礼我还没准备好,这姑娘怕是一时半会儿还娶不上,娶个哥儿倒是容易,直接塞进府中先伺候我,待我舒坦了,他再有身孕,孩子生下来,扶正谁也不敢说什么。”
“男人也能怀有身孕?”萧瑾轶瞥眼人,“这种有违常理的事做出来,也不怕天打雷劈?”
“万一能行呢,”呼云延拿过帕子给人搓背,“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至于什么天打雷劈,也得等把孩子生下来再说,劈死老子还有小子,也不怕绝后了。”
荒唐之言,萧瑾轶也不去接话,只闭上眼睛。困乏经过汤药一泡,混身酥麻,根本不想动,更别提去宫中大牢见金海生。
他卧榻想着,听呼云延说:“你先睡,我出去会儿。”
萧瑾轶没睁眼:“去哪里?”
呼云延啧一声:“大牢还真不是说进就进的,我得去给别人吹吹风,”笑看榻上的萧瑾轶,“你现在就很像我刚娶进门的姑娘,一刻也不想与自己的夫君分离,离开前还不忘问嘴去哪儿,怎么,就这么喜欢我?”
萧瑾轶摆手翻个身也不应话。所以呼云延刚刚是诓自己的,其本意就是带自己来泡汤药,所以这汤药果真只有那般药效?
将禁足之人带入府中,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天下怕只有呼云延敢做了。
呼云延没多说,整理好衣服出门,又吩咐康继生几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