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二是梁帝的生辰,因圣上病着内廷张罗格外热闹,说是冲冲病气。
清晨众人先在庙堂跪拜祭祖,梁帝这些天将朝中事交由太子和随庆王,又有汤药护着,精神看上去好许多。
蒲座上皇族叩首在地,梁帝和皇后敬香,随后在高洁的搀扶下起身,梁帝微眯双眼,目光落在常美人身上,说:“今天是家宴,都是自家人,身体要是有不爽朗的,可先行离开,不打紧。”
众人应声是后才纷纷起身去正殿入席。
除了皇族,梁帝还宴请一些大臣,群臣见梁帝出来,均纷纷跪拜,高呼万岁,梁帝勉强一笑让众人平身。
隋文乖巧坐在梁帝身边,按着辈分地位原不该她,但是家宴加上梁帝喜爱这个孩子,破例坐在此。
梁帝给隋文夹菜,说:“好孩子,多吃点,都是你爱吃的,”指了指桌上的白露玉圆子,“我记得你小时候最爱吃这道菜,晚饭没有就不行,后来有天吃梗着了,还找太医来看。”
隋文忸怩两下,起身贴近梁帝:“父皇,您就少说两句嘛,隋文现在长大了,还得留点脸面不是吗?”
太子在旁笑说:“隋文长大了,父皇也该操心隋文的婚事了,看看谁能做我大梁的金刀驸马。”
隋文摆手缠住梁帝说:“父皇,你看二哥哥,就不想我在您身边多些日子,我还没到出嫁的年纪,就算到了,父皇就不能挽留我些时日吗?”
梁帝附上人手,轻拍两下,说:“好好好,留你在宫内陪朕,你不说,朕绝不勉强你出嫁。”
隋文笑声应对,给梁帝夹菜。
辰妃许久未出宫门,难得见到梁帝一次,欲举杯贺祝,却见常美人起身拖着身子跪拜在地,梁帝忙招呼高洁将人扶起,说:“你身子不便,早些回去休息。”
常美人以水代酒喝完离开。
呼云延在大殿上频频给萧瑾轶递眼色,偏萧瑾轶好似没看见,也不回,作为新封亲王,正在热头上,殿内不少大臣都盯着。
加上与太子分庭抗礼一起监国,往日与敬北王亲近的大臣都在暗暗琢磨如何再选主子。
敬北王稍显落寞,独自一人坐在那饮酒把欢,辰妃看后瞪两眼,敬北王收敛些,但耐不住内心难受,起身说:“父皇,儿臣也身子不适,想早些出宫歇下。”
辰妃脸色微变,可话说出口也不能改,随之站起行礼说:“皇上,臣妾许久未见和儿,想跟人说说话,恳请皇上准许。”
梁帝正在兴头上,懒得理会这对母子,招手应下。隋文看眼一旁的高进,高进会意对高静咳嗽一声,高进离席远远跟上这对母子。
辰妃拉着敬北王缓缓在皇宫走着,边走边说:“你父皇身体不好,谁知道哪日就不行了,你多在他身边转转,好让他多想想你的好,怎么就坐不住,这么快离席,回去你要做什么?抱着那些女人睡觉吗,”语气严肃,“你何时才能长大啊,让为娘的不再操心这些事。”
敬北王萧瑾和轻唤一声,说:“阿娘,你少说些我比什么都强,我如今再不济也是个亲王,怎么不比别的皇子强多了。”
辰妃蹙眉,还要再说什么,察觉自己和儿子怎么越走越偏,许是说私话的缘故,没看前面的路。
前面提灯宫女照亮远处后忽的后退几步,呵斥:“大胆,是谁在前面装神弄鬼,还不快出来。”
只见丛林里跑出两人,衣衫不整,辰妃在宫内多年,最清楚这是什么,后宫污秽之地,什么都有,不过又是侍卫和宫女好上了,夜深人静在这偏僻地解决。
想到这她啐口:“什么脏东西也敢在这里放肆,”对身旁的太监使眼色,“去把人给我揪出来。”
那太监领着众人上前,敬北王没瞧过这样的热闹,赶忙上前捉人,辰妃在后说:“你去做什么?”
敬北王回:“您又不是不知道,儿臣最喜这种事。”
辰妃无奈摇头立在众人身后,看着众人将假山后的一对男女捉出,没寻顾被人从背后猛推一把,落入池中。
池中水深,辰妃不会游水,大声呼喊:“救命,救命啊。”
众人被这声救命喊醒,忙转身回来搭救辰妃,那对男女趁机挣脱开宫人大步跑远,却撞上夜值的秦云岭。
秦云岭揪住其中一男子,又对身后的御林军喊:“捉住那个女人。”
女人慌不择路,一路小跑,引来宫内躁动。
此时正殿内,隋文拉着梁帝出门,说自己准备好礼花,想放给父皇看,梁帝许久没这么舒爽过,心想病气渐消,心情跟着好起来,隋文引梁帝至暗处,众人紧随其后。
萧瑾轶晚起身落在后面,谁知呼云延也是,两人在暗处相遇,呼云延拉住萧瑾轶的手不放,仗着没人回身,将那双白净的手递在嘴边亲口。
萧瑾轶自打上次怒火还未消,谁知呼云延又来第二次,满朝文武要是此时转身,定会撞见这幅场景,颜面扫地,他甩掉呼云延,又扇在人脸上,低语:“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巴掌打的不偏不倚正对脸颊,力度不大,呼云延被打不怒反笑,贴近人将萧瑾轶逼至墙角,说:“我想做什么,殿下还不清楚吗。”
萧瑾轶时刻警觉前面人群,提心吊胆生怕一人转身,反观呼云延好似鱼儿遇水,正在兴头上。
他清楚呼云延吃软不吃硬,没辙只好勾住人腰带,说:“有些话还是在塌上说好听些,”又问:“你今晚来吗?”
呼云延未卜先知,说:“今晚怕是来不了,你瞧着这架势,宫内要发生大事了。”
果不其然,隋文抬手刚准备让宫人放礼花,忽从丛中窜出一女子,衣不蔽体,小腹还微微隆起,那女子撞在梁帝腿边后,害怕地连连后退,见身后御林军赶来,无路可退,只好拽住梁帝,苦苦哀求:“圣上要给我做主啊。”
梁帝定眼一瞧,此人正是在宴会早些离席的常美人,此时哭的梨花带雨。
秦云岭见到梁帝后跪在地上,行礼后招手,身后人起身提上来一个五花大绑的男子,将其重重摔在地上,秦云岭将刚刚的事说了,群臣在后闻言吓得忙跪在地上。
呼云延见势也拉着萧瑾轶跪下,两人手掌贴在一起,萧瑾轶想扯掉,发觉那人不放,便低头睨视呼云延,只见人嘴角含笑,不清楚内心在想什么。
礼花蹭蹭冲上天,隋文转身刚要说贺祝的话,却见梁帝脸色大变,怒目圆瞪,一句话也说不出,隋文快步上前,喊住高洁:“快去传太医。”
高洁应声离去,梁帝后退几步,隋文眼疾手快赶在太子前扶住梁帝,轻推人后背,说:“父皇,您、您这是怎么了?”
只见梁帝后仰身体忽的向前,吐出一口血,隋文被吓得花容失色,呼云延在后松手,萧瑾轶会意起身快步上前接住梁帝,太子又落空。
梁帝看着萧瑾轶,说:“杀了他们,把他们都杀了。”
萧瑾轶说:“是,父皇切莫动气,身子要紧。”
梁帝对萧瑾轶说得这句话,满朝文武都听见,心里那杆秤慢慢朝这位庆王殿下倾斜。
在陆通判赶来前,呼云延抱着梁帝一路来到正殿内室,转身吩咐所有侍卫带刀立于门前,非召不得觐见。
秦云岭虽是禁军统领,可官品地位远不及呼云延,此时只能听凭呼云延调遣,好在没多说什么。
隋文进入内室,早抹掉脸上的泪痕,拉住萧瑾轶的手一捏,脸上笑容转瞬即逝,忙又松手。
萧瑾轶体贴地说:“隋文,你也累了,早些去歇息,这有我和你二哥哥。”
隋文摇头:“父皇的身子要紧,我想留下照顾父皇。”
萧瑾轶点头没多说,今晚这一出又是场好戏。
辰妃落水虽被救起,却受到惊吓,太医问诊后出来开了不少安神宁息的方子,随后赶往正乾殿。
陆通判扎完针对梁帝的身子状况一字不提,太子问了两声没影也不再问。
没一会儿太后赶往正乾殿,只稍坐会儿,什么都没问出,悻悻然离开。
殿内来一批人又走一批人,大臣们想要问询什么,都被门前的侍卫拦下委婉送回,只好先回家候着。
隋文与萧瑾轶出内室坐在偏殿,伺候梁帝半夜,累极了,宫人们奉上茶水点心离开,隋文尝口点心,想到什么说:“哥哥知道跟常美人私通的男子是谁吗?”
“谁?”
“是邹成轩,收在陆通判手下做徒弟。”
萧瑾轶闻声手中茶杯险些脱落,前有邹明轩私下与自己往来书信,后就跟常美人行苟且偷|人事,如今闹到皇上面前,这一招招都是冲着自己来得,邹明轩一旦开口保不齐会攀咬自己一口。
所以邹明轩不能开口。
他对隋文说:“我出去一趟,”没办法再把隋文当小孩,嘱咐道:“你在这,有任何事都要跟我说,别硬撑着。”
隋文起身握住萧瑾轶的手,说:“哥哥,你安心去,这里有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