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给你,等回去再用。”梅云安把盒子塞给了俞尽舟。
“这么爽快?”俞尽舟微微挑眉,“臣以为,陛下还会再拖一拖。”
梅云安眼神变了变,似乎是对俞尽舟这种质疑他品行的言辞十分不满,轻哼道:
“郭乾之死已经查清,的确是丞相所为,朕说过,此事一了,解药便给你。”
俞尽舟掂了掂盒子,塞进怀里,和小皇帝并肩离开暗道,稍加斟酌后还是决定提醒一嘴:
“陛下,臣来时见有人朝着天牢的方向去了,陛下既已脱困,还是加派人手去看看得好。”
“摄政王放心,朕早有安排,今夜来的,一个都走不了。”
梅云安语气微冷,早在白日里俞尽舟提醒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着手防备着了。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闯天牢的人现在已经拿下了。
出了暗道,楚岳刚好匆匆带人迎接。
俞尽舟见此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既然贼人跑不了,解药也到手了,他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若是无事,臣就先告退了。”俞尽舟微微颔首。
“等等。”
梅云安抬手拦了一下,无意间触碰到俞尽舟微凉的手,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反观俞尽舟像是没感觉到一样,询问道:“陛下还有事?”
“摄政王难道就不好奇,是何人在打丞相的主意?此事牵扯谋逆,加之骊洲城一事,或与当年兵变有关,摄政王随朕一同去看看吧。”
别看梅云安表面胸有成竹,可一旦涉及到当年兵变,他自认没有俞尽舟了解得多。
俞尽舟听了,心下微沉,又是和当年兵变有关……
据他所知,原身对当年兵变十分在意,因为当年那一战,原身麾下将士死伤万千,那是血海深仇,但凡让原身知晓有一个余孽逃脱,都必然追杀至天边。
他若是此时拒绝了小皇帝,那便是性情大变,难免让小皇帝怀疑他是不是被掉了包。
权衡利弊,俞尽舟为了自己的小命,认命叹气:“好。”
……
去往天牢的路上,俞尽舟没见到先前那些晕过去的禁军,反倒是有更多的禁军一路相随,不可谓不森严。
如今细想,先前那些中招的禁军应当是故意为之,为的是迷惑夜袭皇宫之人的判断。
而真正的禁军,早已藏身暗处。
“禁军统领唐如讳,此人有问题。”梅云安直言道。
俞尽舟暗道果然如此,难怪小皇帝早做准备,替换了禁军。
“陛下确认过了?”
“嗯。”
梅云安眼底暗芒一闪即逝,冷然道:
“朕的人回报,唐如讳出宫会见了几个黑袍人,虽未探查到对方身份,但这些人出手伤了暗卫,用的手法,是钢针穿穴,和先前你我所见手法如出一辙。”
“又是钢针?”
俞尽舟神色凝重,不由得重视起来了,若说一两次,还有可能是巧合,或许使用钢针之人和当年兵变谋逆之人是两伙人,但小荒山时,钢针和芙蓉醉都出现了,这绝非巧合。
“唐如讳呢?”俞尽舟问道。
“跑了,与黑袍人通信后,直奔城门,朕已经派人追了。”
梅云安愈发觉得心累,这偌大的皇城中,到底还藏了多少蛀虫?
俞尽舟蹙眉回想,原书的剧情中似乎有提及唐如讳通敌一事,唐如讳在皇城中帮敌方动了手脚后,就连夜出逃了,逃跑的方向,似乎就是骊洲城!
难道就是现在?
思绪快速转动,俞尽舟委婉提示梅云安:
“陛下,还记得臣曾经说过,乐安城内定有人与郭乾联手,才能将私兵藏在骊洲城吗?”
“记得,可据朕所知,郭乾的那个庶子郭庆宇曾当街冒犯了唐如讳的妹妹,这事闹得不小,两家也算是因此结了仇,唐如讳不会帮郭乾。”梅云安说道。
“那若是唐如讳并不知道自己帮的人是郭乾呢?”俞尽舟眸光深邃。
梅云安步伐一顿,复又恢复如常,不由得想起了和俞尽舟下的那盘棋。
“摄政王的意思是,郭乾和唐如讳都是幕后之人的棋子,而真正下棋之人,是藏在骊洲城里的那伙人?”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俞尽舟也不敢一口咬定,只能顺着原身留下的思绪去捋顺,想了想继续道:
“陛下不必派人追了,放唐如讳出城,通知先前潜入骊洲城的暗羽卫和陛下的暗卫,盯紧唐如讳,说不定能找到藏在骊洲城内的那伙人的线索。”
“唐如讳也算是将才,若是这么容易就放过他,反倒会惹他怀疑,追一段再放不迟。”
梅云安说完挥手叫来楚岳,吩咐道:
“这件事你亲自去办,不得有误。”
“是。”楚岳领命退下。
……
两人抵达天牢时,血迹和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了,抓住的人都分别关押审问,只可惜目前还没什么结果,都嘴硬得很。
至于丞相吕文殊,人还在牢房里,似乎是被打晕过去了,还没醒。
“陛下,抓的这些人好像不太对劲,跟丢了魂儿似的。”
负责审讯的暗卫向梅云安汇报。
俞尽舟恍然想到了之前和他交手的那个人,神情木然的可怕。
“去看看。”
梅云安示意暗卫带路,俞尽舟也跟了上去。
牢房内,三个刑架上分别吊着一个人,衣衫破碎,血迹斑斑,一看就没少用重刑。
俞尽舟走近之后愈发觉得这些人绝对有问题,这么严重的伤,就算是硬骨头,也该有点正常的疼痛反应,但他在这些人的脸上没有看到一丝一毫的痛色。
这么想着,俞尽舟凑近其中一人,伸手查探。
“小心些。”
梅云安目光透着些许不赞同。
俞尽舟的注意力都在刑架上的人身上,轻应了一声,便谨慎检查起来。
“目光空洞,情绪麻木,对外界的刺激反应时有时无,痛感极其迟钝,这症状看着……倒像是中了芙蓉醉。”
俞尽舟越查越是心惊。
“芙蓉醉?你不是说,芙蓉醉的作用是摧毁神智吗?”
梅云安仔细回想了一下当年兵变时的情况,不确定道:
“朕记得,当年兵变时,曾出现过一批极为凶悍的死士,像是不怕疼,不会累,战斗力远远高于寻常死士,难道……芙蓉醉的作用,不只在于摧毁神智?”
“臣不懂药理,也不敢断言。”
俞尽舟收手退后,又去看了看另外两个人,也是一样的情况。
他尝试了几种刺激方式,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无法规律地让这些人给出反应,似乎留在这牢房里的,不过是一副宕机的躯壳。
梅云安蹙眉思索片刻,冲着外头吩咐道:“来人,去请曹院判。”
曹院判是当初兵变仅存的,接触过那些特殊死士的太医,若真是芙蓉醉,或许能看出些什么。
不多时,侍卫带着曹院判匆匆赶来。
和俞尽舟想象中的不一样,曹院判才刚刚年过半百,却已是须发皆白,乍一看过去,有一种历经沧桑淡薄于世的豁达感,可偏偏就在这种感觉中,俞尽舟看出了几分对生死的厌倦。
梅云安免了虚礼,简单解释了一下刑架上三人的情况,命曹院判尽快查明。
这期间,俞尽舟始终在一侧看着,日后没准儿还要和这些家伙打交道,他没有原身的那些烂熟于心的经验,为避免应对时麻爪,多学点是点。
“还请陛下和摄政王稍稍退后。”
曹院判极其谨慎地从药箱子里取出了一株叶片泛着乌青色的草药,待两人后退后,轻轻在刑架上其中一人的鼻子下缓缓扫过。
“哗——!!”
方才还毫无反应的人,突然剧烈挣扎起来,虽仍是一副木然的神情,但身体上的反应却像是要活撕了曹院判一样。
“是了,是了。”
曹院判连着说了两个是了,捏着草药的手微微颤抖,原本灰暗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恭敬拱手道:
“陛下,摄政王,依老臣之见,这三人是中了芙蓉醉,只是……这芙蓉醉和寻常的芙蓉醉有所不同,其中添加了可以操控人行为的毒药。
若是中了这种经过改制后的芙蓉醉,人就会完全失去自主意识,沦为任人操控的傀儡。
但这种做法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操控之法是使用一种人耳听不见的声音刺激神经,所以操控之人不能距离这些傀儡太远。”
俞尽舟和梅云安对视一眼,也就是说,今夜那操控之人就在暗中,但他们谁都没有发现。
如今再想搜寻怕是难上加难,那人或许早已逃出宫去,就看秦放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这种操控之法,和泠骨哨是否相似?”俞尽舟问道。
若是能知道这操控之法的来源,就可以顺着查下去。
但曹院判却摇了摇头,遗憾道:
“泠骨哨虽少见,却算不上罕有,老臣无能,看不出这芙蓉醉是用何种毒药改制,自然……也无法推断出对方的操控之法,还请陛下和摄政王准许老臣在此研究。”
“嗯,那就有劳曹院判了。”
俞尽舟和梅云安也有此意,便准了。
出了牢房,俞尽舟突然开口道:“陛下,曹院判可信吧?”
“可信,怎么了?”梅云安疑惑回头。
“那就好。”
俞尽舟平静点头,随后在梅云安惊讶的目光中,取出碧落的解药直接吃了下去。
“俞尽舟!”
梅云安脸上带着不自知的忧虑,抓住俞尽舟的手臂,不解道:“解药已经给你了,你就急在这一时?”
俞尽舟笑的随意,意味深长道:
“今夜注定不会太平,吕文殊还在,对方又折了这么多傀儡人在这,臣不信暗中之人肯善罢甘休,有这毒在身上,着实影响臣发挥,不过……陛下这神情,是在担心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