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唐景硕原本的手抬高,拿起箭支对准目标。
“记住瞄准目标比展弓松弦更重要。”柔声的话语在唐景硕的耳边回荡,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微微转头看向江砚舟,注意力完全不在靶子上。
江砚舟握着唐景硕的手挥动一下,“看前面,别看我,将远处的靶心看做自己的敌人,命中率会更高。”
“拉,放。”在江砚舟的指挥下,唐景硕成功命中。
放开握着唐景硕的手,江砚舟站到一边,拿出扇子扇着,抬头示意,“七皇子自己试试,看看是否好了不少。”
唐景硕自己试了一下,命中虽然高了不少,不过还是差了些。
江砚舟转身离开,“改日带一把弓给你,这弓沉了些,现在的你拿着,确实有些费力,不适合你。”
唐景硕放下弓箭跟在江砚舟的身后,“白姑娘那边算是顺利,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做?”
江砚舟看了眼四周,“原本以为节度使是个胆子大的,能告发刺史佣兵自重,没想到一点想法没有,若要把脚步放得快些,那得看看七皇子愿不愿意冒险,若七皇子乐意冒险的话,倒是有个功劳给你,若不愿意的话,便就安于现状,坐等时机。”
唐景硕紧跟江砚舟步伐,声音放的很轻,几乎贴在江砚舟的耳边言语:“冒什么险?”
江砚舟眼眸转动,停下脚步,“平洲蝗灾严重,又闹鼠蚁,若是七皇子能前往治理,必然功不可没。”
“蝗灾?”唐景硕先是一愣,又平复情绪,“你如何能保证陛下会让吾去?”被困封州又非是一两日的事情,更何况自己亲父,他了解,是绝对不会让自己这样的人有功绩傍身的。
江砚舟的目光盯向王尽忠的房间,“自然要看我们这位大将军了。”
唐景硕嘴角露出笑意,“吾明白了,这陛下看吾不顺眼,想要拿到调遣符,若是吾死于灾难之中,大邑自然没话说。若成功治理此次灾害,无非表扬几句,还能国太民安,陛下会很乐意。”
江砚舟点头,“是这个意思没错,然我可以让你安然无恙,还能收获一波民心,就看七皇子乐意还是不乐意?”
唐景硕却显得不乐意起来,“公子不都替吾安排好了,还要问吾的意见吗?”
江砚舟转身伸手触摸唐景硕的脑袋,“放心,我会陪着你,不会让你有事的。”那感觉像是对待自己家的小朋友一样,明明差不多的年纪,感觉上却像是一个老父亲。
唐景硕拍开江砚舟的手,一脸生气,“吾不是孩子,别摸吾的脑袋。”
江砚舟撇嘴摊手,一副与自己没有关系的样子。
千牛卫的特殊传信方式会比其他传信方式要快,要安全,而传信期间,江砚舟便已经让药堂开始准备鼠蚁的药材,还研制了一些特效的药丸,起到免疫的作用。
等到皇帝的圣旨到达之时,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出发。
姜愿和温缇随行,王尽忠意思一下配了两个人在身边,并没有过多要求。
封州距离平洲并不远,不过三日就到,若是没有累赘的车马出行,估计一日也是能到的,如此距离封州却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也算是有所控制。
进入平洲以前,江砚舟将一块方巾递给唐景硕,“这是用棉布做的,里面裹了棉花,在药汤中泡过,有一定隔绝效果,戴上吧!”
自己拿出来一个,然后将整个箱子都交到姜愿手中,“吩咐随行之人全部戴好。”
姜愿正要下车,江砚舟立马抓住了姜愿的手,“首先是你自己,我不允许你病倒在此处。”
姜愿点头拿出一块方巾戴上,下马车分发方巾,将剩下的全数拿回马车上。
才踏入城门,便觉得整个天空都阴暗下来,厚厚的乌云在头顶挥之不去。微风阴冷,凄凉,地面白花花的冥币,每家每户基本都挂着丧幡,没有一处有生的气息。
便是这平洲府衙也不例外,门外空无一人,衙役站着都靠手中的水火棍支撑,时不时还会咳嗽。府衙县慰用手撑着自己圆滚滚的脸蛋,眼睑不听使唤的眨巴,脸上毫无血色,唇齿发白。
看到来人,立马起身走出公案前来迎接,只是这不走路还能勉强撑着,一走路直接便要倒下,还是衙役眼疾手快将人扶着。
“臣见过七皇子”拱手颤抖着要跪下行礼。
唐景硕准备伸手扶,江砚舟却抢先用扇子抬了县慰的胳膊,“起来吧!七皇子本是戴罪之身,受不起你这礼。”
转身拉着唐景硕的胳膊,在耳边细语,“他们在这儿时间太长,瞧着样子已经感染,不要触碰为好。”
眼神递到身后之人身上,“去看看他们,给他们用药。”
“臣已经命人将平洲刺史府收拾出来供七皇子下榻。”县慰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的,整个身子完全靠在衙役身上,感觉下一秒就要断气一般。
在这儿唐景硕才是主场,江砚舟不好喧宾夺主,用扇子碰了一下唐景硕,好在唐景硕也算是聪明,看着江砚舟的眼神,便知道要说什么。
回身看向温缇,“温缇,你带着姜愿还有他们几个去刺史府打点一下。”
接收到江砚舟的示意,姜愿跟着温缇离开。
检查过府衙内所有人的病症,大夫一句话不敢说,江砚舟却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让他们下去对症下药。
陪着唐景硕大概在县慰这儿了解了些情况,随后离开,街道上的死亡之气很重,所有人都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很是麻木。
到达下榻的刺史府,江砚舟让姜愿去把看诊的两个大夫叫来,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这两人才愿意说出来,这平洲根本不是什么鼠蚁,而是中毒,一种罕见的蛊毒。
提到蛊,江砚舟能想到的便是巴蜀之人,可巴蜀的土司与自己交好,不应该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姜愿,你传信去巴蜀问问情况,顺便将这里的情况书写清楚一并带过去,或许他们能给到些主意。”
姜愿点头离开,唐景硕却纳闷起来,看向江砚舟,“传闻这巴蜀之地隐居与世,无人知晓在何处,不知公子却能与之通信,还真是不简单。”
江砚舟不以为然,“我常年在外游走,认识些个世外高人也不足为奇。更何况这巴蜀之地的交情来源于我的父亲,跟我可没多大关系。”
点到为止,江砚舟扯开话题,“现下七皇子不该对我感兴趣,该想想如何对付这突如其来的灾害。”
唐景硕找了位置坐下,“这蝗灾倒是好说,尽可能诱捕蝗虫,焚烧,开水烫之,很好解决,只是这鼠疫怕是不好对付。”
江砚舟走到唐景硕的身边坐下,“若是一般的鼠疫也好办,可若是蛊,那便说不好。只怕这其中有人为的可能,若想对症下药,还得找到根源。”
“那也须得安顿好这平洲的人才是。”转眼看向温缇还有几个千牛备身,“你们去街道上走走,看看这城中人数多少,将感染者与未感染者分开,感染严重者和轻微者分开。”
低眉垂眼片刻,“这府衙之人感染已是不轻,便将严重之人送入府衙之中,轻微者你们寻一处合适的位置安置。至于没有感染的人,你们将他们聚在一处,若是愿意帮忙的可以帮忙,不愿帮忙的便就看押在一处,不要乱走动便是,一日三餐送过去,减少接触,才能避免更多人感染。”
江砚舟拿着扇子拍手,露出一丝笑意,“七皇子这安排十分妥当,在下佩服,不过七皇子别忘了让他们多用药材熏熏,减轻些感染可能性。”
唐景硕瞥了江砚舟一眼,江砚舟立马停手,正经起来,“不过这人突然被关起来,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终究心里会不舒服,会闹,七皇子可要有应对之策才行。”
唐景硕眉眼一扬,不怀好意全写在眼眶之中,“不知公子那么聪明,想来应该有万全之策才对,不如与吾说说如何?”
江砚舟打开扇子,挡住唐景硕的表情,“七皇子自己有的是法子,让在下轻松几日,若七皇子真搞不定之时,在找不知也不迟。”
唐景硕收起笑意,挥手让人退下。将扇子拿开,一个白眼,“好了,这人都走了,你该好好说话了。”
江砚舟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将扇子合拢拿在手中,眼神突然凌厉起来,“那个县慰明显说谎,这城中鼠疫,怕是于他脱不了干系。”
唐景硕将手放在桌面上,“怎么说?”
“在府衙之时,我无意看见院落中有只死老鼠,与寻常老鼠不同,多了翅膀。”江砚舟将扇子放下,盯着唐景硕的眼睛,继续道:“我想这些飞鼠是县慰用来治理蝗灾的。”
唐景硕眼珠飞快转动,“但是县慰没想到的是被人利用,将鼠疫带到了城中,蝗灾未灭,反而让瘟疫横行。”
江砚舟点头,“没错,这蝗灾也是人为,你想想如今才几月,历来蝗灾泛滥多在六月,这还有两月之久,拿来这么许多蝗虫?怕是利用蝗灾做幌子,利用这位县慰将飞鼠带入城中。而这些飞鼠早已种下蛊,在城中肆意飞行,难免接触到人,从而将这场瘟疫扩散。”
唐景硕收回手,背靠椅背,抬头看着屋顶,神色中很是复杂,“如此说来,这平洲怕只是做实验的地方,若是成功,这样的瘟疫将在中晋爆发。中晋必将陷入混乱,从而让外人有机可乘。”
唐景硕猛然起身看向江砚舟,眼神多了几分疑惑,“只是吾不明白这些番邦之中明明没有擅长毒蛊的,若是瘟疫爆发,谁会于渔翁得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