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景硕来回踱步,手紧紧握在身前,转头将眼神落在江砚舟的身上,很难想象江砚舟是如何得来的消息,真假又有几分。
“外室者见不得光之人,王尽忠最是清楚中晋律例,又如何敢这般行事呢?”
江砚舟完全没有慌乱的神色,低下头浅笑,眼神却有嘲讽的意思,“王尽忠年少拜入桓秉手下,因救了桓秉一命,深受喜爱,临死前桓秉将自己女儿嫁给他,师命难为,更何况是临终遗言。可无人知道王尽忠有个青梅竹马正等着王尽忠发达,回去迎娶。得知王尽忠娶了别人,心灰意冷的青梅竹马嫁给了残疾的铁匠铺公子作为报复。”
江砚舟露出十分可惜表情摇晃了一下脑袋,“二人至此各有归宿,再相见已是六七年后,王尽忠无意救下落入山匪手中的青梅竹马,得知一切,二人很快旧情复燃。一个有妻,一个有夫,未有过错,不得和离,更何况二人都是先贫瘠,成婚后富裕,唯一剩下的就只是偷偷摸摸。”
唐景硕又被惊讶到,缓慢坐下,一手放在桌面上,“如此说来,王尽忠这不就是通奸,比起迎娶外室,罪更重。”
江砚舟双手背在身后,“若是早两年你说是通奸自然没错,可这铁匠铺的公子已经身亡,三年孝期都过了,哪里算什么通奸呢?说白了现在就说女儿是铁匠铺公子的,你又能怎么样呢?他能不能人伦这事,死无对证。”
唐景硕直勾勾的看着江砚舟,“你要吾用这件事情牵制王尽忠?”
江砚舟点头,“然也,拿住王尽忠,南府衙的千牛卫便在你的掌握之中。比起在边境养兵,勾结征战将军,七皇子莫不如把注意打在千牛卫、金吾卫、威卫、武卫等十六卫的身上,他们可是离皇城最近的禁卫军,有他们在,皇城就在七皇子的掌握之中。”
唐景硕淡然一笑,“公子能想到的,其他皇兄自然也能想到,吾困在封州,离皇城遥远,又如何将他们收入囊中呢?”
“皇城十六卫,右威卫自然在大皇子的手中,可还有左威卫不是?这些皇城禁卫军所有秘密都在皇帝手中,外人又如何能轻易拿捏?找到他们的弱点并非一时,只要七皇子你笼络一个王尽忠,其他的一些人自然浮出水面。至于怎么揪出来,看的是七皇子的本事。”
江砚舟伸手打开门,“时辰不早了,七皇子早些歇着,有空我再来喝茶。”
温缇送走江砚舟,却发现江砚舟比自己还熟悉守卫的出没时间,这明明是才换不久的岗哨,这么快就无所遁形了吗?
折返回到唐景硕的房间,“人走了,不过他似乎已经摸清了换岗时辰,连岗哨出没时辰都算的恰到好处。”
唐景硕笑了,难怪刚刚大多数时候江砚舟都站在门口,原来是在观察岗哨布局,还真的是个不简单的人。
拿了书在手中,缓慢走回床榻坐下,翻书查看,“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智力谋略更是不符合年纪的呈现。虽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然他现阶段确是在为吾精心谋划,是吾在外面最好的帮手。如此一个有用之人,只要于吾没有威胁,大可以利用。若他有了动吾的心思,也没必要留着。”
抬眸看向温缇,眼中的阴暗不比江砚舟流露出来的少,“吩咐你的人,日后放任他随意进出,这盘棋他会成为关键。”
继续将眼神落在书本上,“吾正愁没有法子笼络除了大邑以外的势力,如今倒是有人为吾送上门,那吾自然却之不恭。”
书本翻页,“吾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温缇恭敬低头,“从军队中挑选的大邑精英以分散出去,势力正在扩建。探查消息的暗探已经形成,融入各方势力之中。不过”
温缇微微抬头看向唐景硕,“卑职觉得,七皇子若想得到更多势力,也该想想联姻之事。若朝中官员都于其他皇子结为姻亲,这于七皇子不利。”
唐景硕并没有回答问题,继续翻书,淡淡二字出口,“出去。”
暗道修入听悦别院,入口藏在唐景硕的床板之下,而机关利用锁住唐景硕的铁链,这可不是凭空多出来的是,是关押之人亲自设下的,没有理由会怀疑。
然而这还有另外一条暗道的入口藏在别院的水池之中,有危险跳入水中便能逃走。另外一个出口在若雪住过的房间内,是专给若雪设计的,最多只能容纳一个七八岁孩童进入,外人进出不了。
得来的金线莲还有冬虫夏草,江砚舟让郎中按着比例加入其他药材制作成了药丸,如此两种药丸搭配,王尽忠女儿的性命便就在自己手中了。
千里迢迢回到永安,绝对不只是皇命那般简单,如果没猜错的话,王尽忠应该会暗度陈仓将自己的女儿还有心爱之人度过来。
而面对秋闱,姜愿比江砚舟还要紧张,这一页书没看,这秋闱要是落榜,岂不是丢人,日日拿着书让江砚舟过目,跟个老父亲似的。
等到秋闱结束,姜愿更是第一个跑到江砚舟的身边开口不断询问结果。
江砚舟一个微笑,用胸有成竹的点头回应。
还未离开贡院大门,天空便慢慢黑下来,太阳一点一点被吞噬,等到阴暗挪开,露出第一缕光线时,刚好通过事先安排好的铜镜折射唐景硕的画像到天空之中。
“这是谁啊?”
“我们怎么没见过啊?难道是天神吗?”
疑虑之中,百姓纷纷下跪拜见天神,这正是江砚舟要的效果。随后画像旁出现一句话,“七星连珠,帝祚永延。”
于此同时寒山寺的水井中像是烧开了水一般不断外涌,连带着准备好的玉石蹦出水井,玉石两面,刻有“七星连珠,帝祚永延”八个字。一直停留在水柱之上,直到水柱消失,掉入井中。
钦阳一处水稻在天狗食日后,自然形成七星连珠之象,附带“七星连珠,帝祚永延”八个字,绿油油的闪光直达天空。
西州雅雀成群,在天空中摆出“七星连珠,帝祚永延”八个字,形状如同七星连珠,在黑暗中散发金光,照亮大地。
胶东海潮,鱼虾上岸,腹中裹石,石刻“七星连珠,帝祚永延”八个字。
随着阴暗完全消失,异象随之消失,如此不就正好是天神示意吗?
所有人还在议论纷纷不明白之时,温缇已经将封州城中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唐景硕。
唐景硕走到窗边看着天空,“好一个不知公子,不仅能掐会算,还懂天象,难怪要确认吾的胎记,原来是这个道理。想来这其他地方也该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地方,这才是让吾自由的安排。”
温缇茫然却又不敢多问,默默站在身后不敢搭话。
如此种种异象最先传入皇帝口中的当然是寒山寺水井玉石,只要姜叔按着信中所述,那寒山寺将成为陛下最为器重的国寺,这没有陛下的吩咐,谁敢动国寺?
既然是天降异象,那肯定不能留下足迹,连夜恢复如初,让一切证据消失。
唐景硕在后半夜通过密道入栖迟居,直达若雪房中,熟睡中的若雪,听闻床板下的敲击声,迷糊着双眼起身,拉动床边的吊穗,床板打开的瞬间,若雪惊讶到了,疑惑看着唐景硕,“大哥哥?”
收起自己的疑惑,扶着唐景硕出来,“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唐景硕看了四周无人才开口,“带吾去见你哥哥。”
若雪犹豫一下,点点头,披上衣服,转身前去看门,确认安全才让唐景硕跟上。
江砚舟的屋内灯火还亮着,若雪伸手敲门,“哥哥,是我,开门。”
原本做出防备的江砚舟,松开握剑的手,前往开门,见若雪身后的唐景硕,却一点也未曾惊讶。
蹲下身子,握着若雪的手,“今晚你去同姐姐睡可好?”
若雪点点头,“好”睡眼朦胧的样子,有种站着都能睡着的感觉。
跌跌撞撞走着,险些就撞到柱子上,还好停下了脚步。
“七皇子请进”江砚舟将唐景硕请进屋,打开了机关,放下石板,伸手试了一下茶壶的温度,将倒扣的杯盏翻过来,倒上了一杯茶。
“七皇子请喝茶”一个邀请的手势,眼神透着笑意。
唐景硕伸手握住杯盏,“公子知道吾会来?”
江砚舟重新拿起一个杯盏倒茶,“空中异象,全封州城的人都瞧见了,七皇子自然是要来问个说法的,不过没想这么快,若早些知道我该准备一壶好茶才是。”
唐景硕喝了口茶,点点头,“果然,公子这儿的茶比吾那处的好上不少,难怪公子瞧不上吾的茶。”
江砚舟倒是客气,“七皇子若是喜欢,拿些去便是,又不是什么值钱的茶,我这儿多得是。”
唐景硕没有直言拒绝或是收下,看到在自家还戴着面具的江砚舟发出疑问,“如此深夜,公子在自己还戴着面具,还真是谨慎。”
“那有什么谨慎,不过是习惯而已。”江砚舟故意犹豫后,取下面具,满脸疤痕,让唐景硕意想不到,露出异样的表情。
江砚舟将面具放好,“可是吓着七皇子了?”
唐景硕一脸平淡表示:“倒是没有,不过有些意外。”
江砚舟无奈一笑,“怪病缠身,不足以于外人道也,七皇子不必隐瞒,我早已习惯别人异样眼色。”
唐景硕握住茶杯,看向江砚舟,缺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