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手里的花,龇牙咧嘴,“老公,我跟你说,我这辈子,浑身上下,就这张嘴最硬,我真的不确定我能道歉成功。你确定我不会火上添油,把定金都给霍霍没了吗?”
“没事。老公看着你。”顾淮诚恳地说,“你在前面出头,老公在后面掩护。如果大事不妙,你就赶紧走。”
“然后?”
“然后你就别管了。男儿膝下有黄金,我膝下没有。今儿就是给那路易斯跪下,我都得把钱要回来。不然回去,孙光和霸王花能撕了我,李一言能笑死我。”
顾淮推着他,两个人一前一后,连体婴似的出了门。
*
路易斯住在郊外的豪宅里。
一般像这种本地财团,其实还是住在CBD区比较多。就像宋家也都是在公司附近买了栋联排别墅。
可能在临海城市也有度假庄园,只是不太常使用。
但是传闻里,这个路易斯也不是很喜欢管家族里的事情,他大部分时间都很放荡不羁。
年轻的时候玩男人,上了年纪以后就骂男人。一年到头休病假的时间比宋筝躺着的时间还多。也算是个中年混不吝。
宋筝莫名觉得他这种撒丫子不管事,只顾自己浪的性子似曾相识。
然而他生平所见到的豪门街溜子太多,一个两个变着花样地啃爹啃娘啃祖宗,卖萌卖惨卖家底。
以至于他完全想不起来,那么多的玩世不恭里,他跟哪一种型号最像。
顾淮开着车,将宋筝放下来。宋筝沿着绿化带一直走,走到天荒地老,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别墅区专用的大黑铁门。
这铁门比宋家的高得多,宽得多气派得多,院子里头还生长着乔木。落了一地青黄交接的叶子。
宋筝鼓起勇气,按了按门铃。
门铃没响。
宋筝以为自己力气太小,用尽全力戳了下去。依旧没响。
他没办法了,只能一只手抱着巨型捧花,一只手砰砰砰敲了起来,“有人吗?有人没得?有鬼吗?有魂吗?”
“没人,没鬼。倒是你这嚎得跟狗一样,令人魂飞天外。”
棕榈树底下,铺着细软的河沙。太阳伞,躺椅,透明玻璃茶几。一个长发男人慢慢转过头来。
正是路易斯本人。
“开开门呗。”宋筝单手抓着铁栏杆,用力晃了晃。
“我没钥匙。你再多喊几声,把睡觉的管家喊醒。再看我的心情好不好,愿不愿意让你进来。”路易斯依旧高傲。
早知道他是债主,宋筝也不至于跟他呛声。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装作有东西的样子,小声叫了两声,“汪,汪汪汪~”
又故作为难,“哎呀,小白,不是我不让你进去。是你的短期主人不让你进去。你看看,就说短暂建立的人狗帮交,那就是没有我和你爸一把翔一把尿,一把排泄物一把呕吐物地把你拉扯大,来得靠谱呀!”
都说欧美人大多数都是狗奴,这个情报看起来还有几成准确。
那路易斯听到小白的名字,探了探身,装模作样地将墨镜摘了下来,顶在卷发上,乱蓬蓬的头发洒在脸侧,别有一种风情。
他眯着眼睛,“小白呢?那只阿拉斯加雪橇犬呢?你别骗我,我老花,看不清。”
“你胡扯啥呢。”宋筝假装拉了拉缰绳,“老花是远视。近视才是三米以外人畜不分,你哄我玩呢。”
“你也知道我在哄你玩啊。”路易斯将墨镜带了回去,翘起大长腿,优哉游哉地翻着当日的报纸,“你不也在哄我玩吗?哪里有狗?狗在哪里?谁在叫?我可不觉得小白能叫出这浪声。”
“……”宋筝拍了拍铁门,“你有完没完?你这儿都不通公车,我转地铁徒步走了两公里才找到。不是我说,你也有钱,有权,住得起别墅,不怕遇到傻叉邻居扰民,你住这里,是要养老吗?”
“是啊。”路易斯接下话茬,“养老,顺便逗狗。”
宋筝说:“我数三声,再不开门,我就走了。”
“1,2,3。”路易斯替他数完,“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看到你们东北银就生气。赶快拉着你那狗犊子一起滚。”
宋筝不乐意了,“不是,你骂我可以,你不能骂我的亲亲老公啊。我的老公多惨啊,被你们这些资本家压榨。好好的退休警犬不要,拉一条晕船晕车吐得死去活来的小白,来到游艇上当保镖,亏你想得出来!”
“也亏你想得出来。”路易斯抬起眼睛,“赔罪送礼,送一束矢车菊。你怎么不送白色菊花呢?明明知道我去过红旗飘扬的国家,还要不知好歹,给我送菊花。你们什么意思啊?”
“矢车菊,非洲菊也不行啊?”宋筝气笑了,“难不成我要送你康乃馨?祝你父亲节快乐吗?”
“也不是不行。”路易斯慢悠悠地调戏他。
“哎,我说你别太过分。”宋筝单手叉腰,看了看怀里的花,“这花都快死了喂!你心疼心疼生命好不好?”
“别逼逼了,烦炸了。”路易斯说,“再吵我让保镖把你扔出去。”
“我又不在你家,我在你家门外制造噪音。你也要扔我?”
路易斯说:“大哥,你看清楚,这一整块地皮都是我家的。你还要怎么制造噪音,在我头顶上蹦迪?”
“……”
“别说,你真聒噪。完美符合我对东北银的刻板印象。”路易斯又说,“嗓门又大,又爱强词夺理。动不动就是道德绑架。去你妈的吧。”
宋筝生气了,“你骂我就骂我,我一个人不好,又不代表我爷爷,我奶奶,我大白,我那便宜老爹,我三个哥哥不好。你这样子,人家很难不跟你吵架哎。”
路易斯看了他一眼,有点疑惑,“你的口音怎么变得娘唧唧的?”
宋筝捏着嗓子,装出湾湾腔,“蜀黍,人家知错了嘛。”
“卧槽,你正常点。”路易斯说,“吓死老子了。”
宋筝见此奇招奏效,继续放大招,“蜀黍,漂亮蜀黍。你让人家进来。太阳好大,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的。”
路易斯瞪大眼睛看着他,大有一种“中华大地人才济济,北有卧龙,南有凤雏”的赞叹。
“蜀黍。”宋筝将整个身子靠在了铁门上,“好蜀黍,漂亮蜀黍,霸气蜀黍。你原谅人家嘛。”
“……”
“你要是不原谅我,人家长跪不起!”宋筝使用了终极大招:绿茶宫斗。
“进来进来进来。”路易斯起身给他开门,“你可千万别跪。俺俩就差二十多岁。你要跪,按照你们那旮沓的说法,老子得折寿。我还想活得比那狗X渣男长呢。”
“你对渣男是真的怨恨啊。”宋筝捧着花走进来,心中窃喜这外国人只去过东北,还没来得及参透人生的终极奥义:后宫·甄嬛传。
路易斯接过捧花,平静地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也这么早结婚啊。”
“我老公好啊。天上掉下个馅饼,我不赶紧拿嘴接着,被别的白菜抢走怎么行。”
路易斯看着他美滋滋,喜洋洋,可可爱爱没有脑子的模样,忍不住说:“还好你不是我的崽,我要养你这么个便宜儿子。二十岁出头,就跟男人满世界乱跑。我第一件事就是打断那狗儿子的腿,再打断你这小损犊子的腿。”
“你来迟啦。”宋筝得意洋洋地炫耀,“我家田螺先生已经过五关,斩六将。三国家门而不入……不是,过火盆入家门,正式成了俺们老宋家的赘婿啦!”
路易斯很想拿根棍子,敲醒他的恋爱脑。
“进来吧。”路易斯抖了抖脚上的沙子,踩了双人字拖,嘎吱嘎吱走进了大门。
宋筝趁着这个机会,一溜烟冲进去。第一眼就瞄中了那个典型的欧式壁炉。
“啊!”宋筝脱了鞋,撒丫子跑过去,抱着壁炉不撒手,“咱们烤壁炉,吃橘子吧。”
“橘子?”路易斯说,“我不爱吃。除非砂糖……”
“砂糖橘对不对?我自带了!”路易斯掏了掏口袋,真的摸出来三个橘子。
“你一个,我一个,田螺先生一个。”宋筝说,“分配得当,很公平,欧耶!”
路易斯看着这小子满眼幸福,一看就是没吃过苦,没受过累,遇到个傻叉爱情就蠢蠢地当了真,很傻很天真的蠢样。就像拿根三叉戟,把他脑子里的恋爱细胞全都叉出来剁成沫儿。
“我要吃两个。”他毫不客气地伸出手,拿走了自己的那一份和他认为“渣男”不配得到的那一
份,“你真傻,真的。小小年纪就被拐走了。你爸不得心疼。”
“我爸还好啊。”宋筝快乐地挥着袖子。
他一直都很社牛,跟顾淮处了以后,为了照顾顾淮那个深沉内敛的性格,又或者是卖过炒粉,跟很多人打过交道。隐隐出现了社交悍匪的趋势。
路易斯坐在小沙发上面,喝着红酒,将砂糖橘吃了。
宋筝甩着袖子,跟峨眉山的猴子一样,窜到烟囱后面,琢磨壁炉该怎么开了。
路易斯猝不及防,听到了打火的声音,“哎,小瘪三,你干啥?!”
“我想烤火。”宋筝委屈地说,“好冷啊今天。”
“放你爹的莲花屁。”路易斯说,“今天最高温度有16度。你刚刚还说太阳晒呢。你在搞笑?”
“我爸放不出这么高超的屁,谢你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