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动作比思考快太多,等李复言倒下许久后唯因才颤抖着把棒球棒放到了地上,指尖也还在发着颤。
她喘着气靠上墙壁借力站着,手捂到心口。
川录闲见她站稳了后才蹲下身来,细细看着李复言被唯因一根棒球棒重击了一下的脑袋。
还得感谢唯因没什么太大的力气,李复言只是暂时昏了过去。
“没死,”川录闲站起身,看着唯因又挑起一边眉毛,“你怎么进来的?”
唯因伸手指指躺在地上的李复言:“他没锁门,我直接就开门进来了。”
川录闲有些震惊。
“嚯,杀人不锁门,李大少爷还真是个高材生。”川录闲用脚踢踢李复言。
唯因看见她的动作,赶忙伸手来拉她:“你别踢,万一把他踢醒了怎么办?”
“放心,醒不了。”话是这么说,川录闲却还是按着唯因的意思走到房间另一头。
她迈步的时候顺手把椅子也拖了过去,走到地儿了就又坐下,她抬手摸了摸脖子上轻微的红痕,指尖碰到破皮的地方时轻轻嘶了一声。
唯因听见她声音之后跨过李复言走到她身边,刚想开口却被川录闲抢先一步。
“你怎么知道他要来杀我的?”川录闲放下手,双臂抱在胸前仰头看她。
唯因把原本要说的话咽下去,老老实实地回答她的问题:“这个天气,你不在,我睡不着。”
她说到一半,川录闲笑出声。
她伸手往川录闲肩膀上轻拍一下,等到川录闲收了笑之后才又接着说:“我听到他的脚步声和声音了,我觉得他这个时间来找你肯定是有什么计划,所以我就拿了房间里的棒球棒等在门口,等听着房间里很长一段时间没声音了我就打开门进来把他打晕了。”
“你被这种天气吓得不敢睡觉,却敢苟在门口等着打人?”川录闲挑眉,双眼带着讶异看她。
也不算太胆小嘛。
“我……”唯因张嘴,想了想后把手伸到川录闲面前,“还是害怕。”
川录闲看她这番动作,心里反应了一下才试探着伸手把她的手接住。
冰凉的温度传来,唯因指尖的颤抖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川录闲等到唯因脸上神色也彻底放松下来之后才放开手,她向后靠,只用视线盯着唯因:“这么害怕怎么还要来?”
唯因的手没了支点,被松开的时候往下落了一落,她收回手垂在身边:“你要是死了怎么办?”
川录闲又笑起来,轻轻摇着头:“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唯因还想说什么,川录闲却起身往衣柜的方向走,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川录闲打开衣柜门又打开抽屉。
“你干什么?这……也不好随便动人家东西的吧?”
川录闲拿出日记本,抬手打了个响指。
“我让她拿的。”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唯因顿时就像被吓得跳脚的猫一样扑到了川录闲怀里。
川录闲被她撞得往后仰了仰,连忙用手撑住衣柜才稳住身形。
腰被箍紧,川录闲抬手在怀里那只猫儿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偏头在她耳边说话:“别害怕,是李词。”
唯因闻言抬头望着川录闲,眨了两下眼睛之后转头看向床尾。
“你……你真的已经、已经……”她猛地放开川录闲,看着坐在床尾的李词说话。
川录闲退开,深呼出一口气。
李词见唯因看过来,便点点头:“对,我死了。”
唯因皱起眉,双眼中的惊诧换成了和可惜一样意味的东西,她向前迈步,脚步都放得极轻,几乎是只用前脚掌在走路。
她走到李词身边,李词拍拍床让她坐下来。
她乖巧地坐下,欲言又止了几番才开口:“和……他有关吗?”
唯因伸手指指还躺在地上的李复言,李词顺着看过去,然后轻声说:“有。”
果然和他有关,他今晚想杀了川录闲肯定就是害怕川录闲知道这件事。
唯因心里想着,视线却已经放到川录闲身上,她的目光像是被粘在川录闲脖子那道勒痕上似的,看完了又对着李复言哼了一声。
没等她把头转回来,川录闲就走到她和李词面前。
“哼什么?”川录闲靠到窗框上,脸上带着笑看唯因。
但没等唯因回答,李词却先抬头看着川录闲。
李词望着川录闲,像是纠结了一番后才决定开口:“你说你可以帮我离开这里,我能问一下……你要怎么做吗?”
唯因先把抱怨李复言的话吞进肚子里,听见李词的话后她也仰头看着川录闲,视线里带着些疑惑。
川录闲轻轻点头,看见李词像是呼出一口气之后才接着说:“你知道你为什么不能离开你父母吗?”
“我不关心这一点,我只想离这里远一些。”李词又低头,她轻咬着下唇,力道放得有些重,齿边的唇肉快要渗出血来。
唯因不敢明目张胆地侧头,只敢用余光扫着她。
川录闲敛眸,沉默半晌后又说:“因为你天生魂魄就缺损,所以死后不能离开至亲身边。”
虽然李词看起来不是很想听,但这是川录闲能帮她离开李家的根源,所以川录闲必定要告诉她。
李词闻言皱了眉头,手指搅在一起勾勾缠缠了几番。
“天生魂魄就缺损,为什么?”李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沮丧,像是骤然被人告诉自己在哪儿缺了一块似的。
川录闲的回答和那天告诉唯因的相同:“原因很多,我现在没有办法确定。”
李词顿住,下唇被她咬破:“那你要怎么帮我呢?你……难道是骗我的吗?”
唯因见她唇上渗出血来就顿时弹起掏出自己兜里的纸要递给她,但刚递过去李词却抬手摆了摆。
她把手收回来,看见李词自己含着下唇上的伤口,于是只能鼻子有些发酸地坐到她身边。
“骗你?”川录闲笑起来,眼中视线反问她,“我不是个喜欢失信的人。”
“那我天生魂魄缺损你又要怎么办?”李词眼中浸出眼泪,发红的眼眶在死白的脸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于是声音软下来补了一句:“我不是在质疑你,我只是想问问。但如果你也没办法让我离开,你也没什么错,也不算失信,毕竟你也没承诺我什么。”
“总归,是我自己的命。”
川录闲看着她已经从眼中滑下来的眼泪,眉头轻皱了皱:“我有说过这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吗?”
“没有吗?”唯因出声问。
“没有。”川录闲看着唯因因为共情而也和李词一样红了的眼眶,面色肯定地摇了摇头。
李词的眼泪滑到一半,被川录闲弯腰伸手轻轻抹去。
“天生魂魄缺损之人,一不能入轮回,二不可离至亲。但若是魂魄得以归全,便可辞至亲而往天地间。”
她的声音里挂着笑,虽然是在念正经话但是尾音的调也还和平时说话的时候一样是上扬的。
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声音也没有刻意低沉和庄重,只和平时和唯因调笑的时候一样,像在聊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她就像是对所有事情都了如指掌,而眼下这件事于她而言是最简单的一件。
李词回神,眼睫颤抖着抬眼看眼前正在给自己抹泪的人。
她叫什么?川录闲。
“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的心里已经回答过了但她嘴上还是问了出来。
川录闲直起腰,迎上她的目光:“川录闲。”
“九川的川,记录的录,闲适的闲。”唯因出声,帮着川录闲补充了一句。
李词听见唯因的声音响起,凝住的视线终于移动了半分。
“你要怎么帮我找缺损的魂魄?我能帮上忙吗?”她把刚才定在川录闲脸上的目光收回来,出声问川录闲的计划。
川录闲先没回答,明显斟酌了一番之后才开口:“方便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吗?”
唯因轻轻抽气。
李词却像没觉得有什么一般开口:“车祸,车主是李复言,地点在我那天从医院回家的路上。”
她仔细给川录闲描述了一番那个位置,直到说到那里有一家蛋糕店的时候她顿住,半晌没往下说。
川录闲见她神色低迷下去,声音放得很轻问:“那天是你生日对吗?”
李词猛抬头,眨了两下眼:“你怎么知道?”
“因为蛋糕店,你沉默太久了,”川录闲先回答,接着又问,“那天是几号?”
“四月十七。”
“四月十七?”唯因出声,声音里像是带着疑惑。
川录闲明白她在疑惑什么,于是开口问李词:“那为什么刘宣玲说他们是从五月十七号开始看见你的?”
李词突然轻笑出来,摇了摇头:“我在这个家里从来都是若有若无的那一个,李复言是他们的宝贝,我只是个添头。”
“但我到死了也不想多去埋怨他们,因为我虽然没得到过精神上的爱,但至少他们在物质上没少过我,这一点已经胜过了很多父母了。”
“所以就算我死了,只能困在他们身边,我都没有想过用现形来吓他们。”
李词说着眼泪又滑下来,声音里的颤抖掩盖不住。
“但是……但是当我就这么每天无所事事地围着这里瞎晃了一个月之后,李复言回来了。他在撞死我之后又在外面待了一个月,然后装成刚从美国回来,我父母还因为他突然回来这个‘惊喜’而喜极而泣。”
“这难道不讽刺吗?我承认我不是个很善良的人,所以我没有办法再自我排解。”
所以她在李复言回家的那晚开始在夜里现形,在刘宣玲和李兵选择搬家时也因为天生的原因而跟着他们走。
听起来是个有点幼稚的报复方式。
但她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可是为什么你父母没有收到你的死亡通知?”唯因发问,早上刘宣玲说的话她还记着。
李词又笑了一声:“他是我弟弟,是我的亲人,并且,他很有钱。”
两层特权叠加,让她的死悄无声息。
唯因眉头皱得不成样子,她张张嘴却半天没说出来一个字,最后只能看着川录闲,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可以安慰到李词的话来。
川录闲接到她的目光,轻轻点头:“其实你是个很好的人。”
李词听了她这句话竟然笑出声来,眼泪止住了抬头看她:“是吗?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那一个月,足够了。”
李词点点头,盯着她说:“谢谢你。”
窗外的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去,地上一片狼藉。
唯因见她情绪好转一点便再想开口问什么,结果还没开口就被川录闲带着警告意味的目光堵了回去,她也就只能讪讪地闭了嘴。
川录闲警告完唯因后看着李词开了口:“我就问这么多,你安心等着我们吧。”
她说完后转头看着唯因:“走了,回去睡觉了。”
唯因听话起身,眼睛看见躺在地上的人之后正要开口问却看到川录闲像拎个小鸡仔一样直接就把李复言拎了起来。
她把话咽下去,回头对着已经恢复空荡的房间说了一句:
“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小词呜呜呜
是有好多宝贝在养肥吗呜呜,末点和评论都好凄凉(咬手绢)(强忍眼泪)(忍不住了)(哇一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