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来旺笑眯眯作了个揖,“揽月观观主恭迎圣上,太子殿下。”
白元洲脚踏出轿撵,就能感觉一股凉嗖嗖的视线包裹全身,当他抬头看去,又发现一切正常,怕是自己多疑。
徐来旺恭敬朝南陵帝道,“圣上,我已吩咐道童把您的静室到扫干净。”
南陵帝满意点点头,“朕何时可以见蓬莱仙药?”
“只要等太子殿下明日扮演天尊座下仙童,挥洒贫道秘药春风雨露,点化香客,仪式大功告成便可。”徐来旺话锋一转提到白元洲。
南陵帝脸上的阴霾这才消散了些。
白元洲却问:“观主可曾见到骑着黑马,带着鬼面具的男人。”
徐来旺讶异看了一眼白元洲,戴面具的男人身上煞气很重,小皇子怕不是和他相熟识,事情只怕有些棘手起来。
他脸上还是淡淡道:“施主已在厢房中安歇。”
白元洲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
揽月观四房中的最左边厢房,灯火燃烧得通明,上房里隐隐传来水声。
道童提着空荡荡的木桶告退,房间雅致的山水屏风后有热气腾腾的沐桶。
依据揽月观的规矩,做挥洒恩露的童子前需焚香沐浴,祛除□□浊气,以静心去躁,表达对神灵的虔诚。
浴桶前摆放着道观专用熏香炉,炉里的香粉散末传出浓重的花香,让人头脑沉醉在袅袅熏香中。
白元洲褪去重重沾着夜雨的湿衣,挂到黑白山水屏风上,不由冷得打了个喷嚏。
透过通透细腻的屏风白纱,能看到纱中人衣裳半褪,露出的肌肉曲线精瘦,烟雾笼罩在肌肤上能隐约看见屏风后的腹肌。
白元洲脱到上半身□□,双手鞠起木桶里的热水往脸上舀水,热水使得雨夜寒气吹拂的脸恢复血气,脸上红润润,如抹了妆匣盒里的脂粉,白玉无瑕中带着一点红润。
精心用牛乳养护的白玉雪肤淌过水痕,水痕往优美的腹肌线往下流淌……
厢房内刮起一阵风,吹动了屏风上挂着衣袍角。
白元洲热汗黏湿在肩头的长发一甩,旋身拿起衣袍裹住雪白的酮体。
他眉眼冷厉。喝道:“谁?”
严黎拥有了鬼面将军这具躯体的武力值,他从屏风后走出来,手窝成拳抵在嘴边清咳一声,“抱歉,没有想到你在洗浴。”
严黎带着鬼面具,白元洲并不能看清他的神色,只能从他拘谨的身形看出鬼面将军的不自在。
白元洲没带好气道:“不知鬼面将军大驾光临鄙舍,有何贵干?”
白元洲故意把‘鄙舍’咬的很重,阴阳怪气严黎贸贸然闯进的失体。
严黎:“徐来旺正在往你房中来,他有问题。请殿下请速速回榻,假寐。”
白元洲对严黎的话嗤之以鼻,不过他确实经过上山的劳顿有些疲乏。
他往床榻走去,床榻上叠好四四方方豆腐块衾被,看得出精心打扫过。
白元洲抖开衾被,打算就寝,余光中看到严黎静静站在那,像是在侧耳倾听什么。
白元洲有个习惯,睡觉的时候不熄灭烛火。
小时候,母妃就会点着蜡烛静候父皇一整夜,小元洲问母亲怎么不入睡,母妃只会捂着脸流泪,说等父皇从别的女人那里回来就好,让小孩别问东问西快睡。
白元洲就会枕着烛火入睡,渐渐养成了不点灯睡不了的习惯。
白元洲解开绑成一缕缕的发辫,整头发丝倾斜在双肩,“卫将军深夜闯入本殿卧房,怕不是想要和本殿一起卧榻鼾睡?”
他并不是真诚邀请,语气怪异,更多的是多严黎深夜冒昧到访的讥讽。
白元洲拍了拍里侧大半的床榻,穿着白色冰丝里衣,两条修长的大长腿翘起勾住被子,却是拦路虎拦住了去往里侧的通道。
严黎二话没说轻身跨过白元洲两条大喇喇的长腿,钻入白元洲压着的被子里,鼓起一个大大的茧包,一动不动。
在这二人动作的过程中,免不了一些肢体摩擦。
白元洲耳尖连着脖颈爆红,他竟敢对自己动手动脚,大胆淫|徒!简直比勾栏里的采花贼还淫|荡无耻!
白元洲气的舌头打结,“淫……淫……”
他的嘴巴被衾被里伸出的手掌捂住,让他只能胸膛起伏不定的喘气,说不出话来。
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笃————
敲门声打破了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准确来说是小皇子一个人的独角戏。
“殿下可曾入睡?”
徐来旺的声音响起。
摇晃的烛火映出窗外徐来旺身穿道袍的身影,放大在轩窗上显得张牙舞爪,隐隐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严黎对白元洲摇头,示意他别出声,假寐。
徐来旺看厢房里的人迟迟不出声,他明明听到有动静的,想到这他又出声:“殿下房中烛火通明,怕是夜不能寐,贫道来给殿下送春风雨露。”
南陵帝提到过春风雨露,说是好东西。明日给香客身上挥洒零星,就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可以说是蓬莱仙药的减弱版。
白元洲怀疑春风雨露就是蓬莱仙药稀释,他忍不住想要开门去一瞧春风雨露的真面目,是不是有传说中的这么厉害。
严黎的两条胳膊死死的勒住白元洲的身体,使得两人身躯紧贴。
白元洲觉得严黎如阴魂不散的恶鬼,被他五指按压住的下颚隐隐作痛,火辣辣从嘴唇传遍四肢八骸。
窒息感半胁迫住他,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严黎粗糙带有老茧的掌心。
白元洲嘴巴红的如蹂碎的海棠花花瓣,羞耻得双腿绷紧,迫使自己双眼放空看向床幔上垂挂着的金钩。
徐来旺的询问声音停了,只剩个孤零零的身影停留在轩窗上。
白元洲转头看去,轩窗上徐观长的头上分裂出一根树枝形状怪异的肉柱,肉柱拉长拉细,从轩窗透气的小孔钻了进来。
肉柱血红色有呼吸,一扭一扭像截断裂的蚯蚓体向床头靠近。
肉柱顶部有颗眼球观察着厢房里的摆设,以便他让顺利绕开障碍物。
白元洲透过白纱帷幔,整个人惊恐的闷在被褥中大汗淋漓,他浑身发僵的看着眼球靠近,那颗眼球只怕就是徐来旺的眼睛,全然忘记被褥里还藏着死对头鬼面将军。
肉柱顶端弯成钩子,要揭开帷幔看小皇子睡了没有。
要是被他发现白元洲未睡,发现了他秘密的话,只能提前带白元洲修行成仙,徐来旺心中想到,可不能浪费了顶级好容器。
帷幔里一股风带起罗纱,严黎掷出暗器梨花暴雨针,三枚银钉势急力猛,每一射出,必定见血。
激射而出的银针干扰了肉柱行进的方向,歪歪扭扭的肉柱躲过了第一、二针,没躲过第三针。肉柱上留下一道红印,快速缩回到轩窗外。
窗外的徐来旺也发出一声如发情猫叫的抽气声。
“殿下,看来是舟车劳顿,贫道现行告退了,这一小瓶春风雨露是贫道孝敬给殿下的,还望殿下笑纳。”
徐来旺拿着玉瓶在窗外摇晃,语气里充满恭敬和诱惑。
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只有窗外寒夜的雨滴声充斥着厢房。
白元洲转过酸痛的脖子,眼里还残留着不可置信,“卫将军,我信你说的徐来旺是妖道了,父皇可会有危险?”
严黎冷淡道:“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你的父皇。”
白元洲听到答案整个人瑟缩了一下,连父皇也变成了和妖道一样的怪物,皇宫里还有正常人吗?
白元洲如丧双亲的小狐狸在被子里裹成一团,如果有狐狸耳朵此刻应该耷拉下来,显示他低落的心情。
严黎瞥了眼抱着自己的白元洲,好心提醒道:“徐来旺的春风雨露最好不要沾,只怕是让人变成怪物的东西。”
白元洲差点跳起脚来,“可是他要求我明日挥洒给香客,那香客们不都会化成妖魔鬼怪。这会害死百姓的,能不能把明天的春风雨露换成普通的水。”
严黎忽觉小皇子有颗古道热肠的心,却生在魑魅魍魉横行的诡异世界,这种人一般活不长久。往往结局惨烈,对抗鬼怪不是被吞噬,就是为救人牺牲性命。
他有点佩服起白元洲少年满腔热血了。
严黎:“最好还是不要,身陷险境的时候,顺从他们,否则你将有生命危险。”
白元洲性子倔烈,披上大氅,往房外走去。
严黎倒是也想看看春风雨露是什么样子,放任炸毛的小狐狸外出。
在白元洲脚踏出房门的一瞬,他心头倏地升起一股寒意。
梦魇世界根据梦中主人内心最害怕之物构建,人心莫测,千变万化,徐来旺真的如此轻易就放过他们吗?
“殿下,快回来!不可踏出房门一步……”
可惜已经晚了,严黎的声音忽远忽近,让白元洲犹然如在迷离梦中。
他的眼前只有晶莹剔透的翡翠玉瓶,在暗夜院中散发出绿莹莹奇异的微光。
玉瓶并没有封口,里面的玉液温润细腻如透明树脂分泌物,有生命般缓缓游动,看起来琼浆玉液,求仙问道的灵丹妙药。
“殿下,你终于出来了。”
徐来旺的声音在白元洲头顶响起。
白元洲抬头看去,房梁上有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眼睛上的眼皮快速眨动,眼皮上有一道深可见血的伤痕,差点横贯整颗眼球,那是严黎所留下来的疤痕。
徐来旺整个人如蝙蝠倒钩在房梁上,对白元洲露出诡谲的微笑。
“殿下,要不要尝尝春风雨露,和贫道一起前往东方极乐成仙。”
徐来旺说着展示自己的神通,舌头如青蛙翻出,布满黏液,前段又宽又长分叉着向白元洲卷来。
白元洲人狠话不多朝屋里跑去,大喊:“鬼将军救我!”
严黎激射出剩下袖箭里的梨花暴雨针,向徐来旺的舌头攻击而去。
徐来旺先前已经吃过这位杀神的苦头了,犹豫躲避中让白元洲逃进了房门。
白元洲重重的摔门而上,徐来旺的大舌头被夹在门扉里,痛的他不停抽气,讲话都不利索,“殿下……不想成仙…问道,获得极乐长生吗?”不停诱惑养在深宫里的小皇子。
白元洲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笑着道:“多谢徐观主的一番美意,可惜我生无大志,不寻长生大道,亦不想成仙成神,只想醉卧美人怀间,和二三挚友共度余生。”
他的眼睛朝严黎瞥去,不知鬼面将军心中所想。
徐来旺舌头在门框上如蚕虫扭动,“既如此,那贫道先行告退。”
他的舌头像壁虎自断一尾,门框里的掉落在地,门框外的半截舌头缩回去,落荒而逃。
“不必再追了,徐来旺的手段层出不穷,不是我二人能应对的。”
严黎阻止了白元洲乘胜追击的想法,让他乖乖待在厢房不要轻举妄动。
白元洲用幼崽的目光可怜兮兮望向严黎,“今晚你能陪我入睡吗?将军我一个人害怕,怕妖道再来。”
他急匆匆的补了后半句,故作掩饰了他的害怕。
严黎看着小皇子赤着脚在冰冷的地上挪动,雪色赤足因寒冷通红,他的心软了一瞬,默默靠在床榻下的脚踏。
他合眸道:“睡吧。”
后半夜气温渐渐下降,道观厢房内并未生炉火,使得房间里凄楚冷清。
严黎耳畔听到悉悉索索的动静,接着身上一沉,像是被盖上了柔软厚实的棉被。
他睁开眼来,猝不及防和白元洲对视起来。
被抓包的小皇子整个人结结巴巴,嘴硬道:“我有点热两床被褥,这才勉为其难分你一床。”
其实他就是怕严黎后半夜冻着,外冷内热一少年。
严黎眼角往下弯,如万年冰雪消融在春光,“嗯。”
白元洲恍神,如笨呆头鹅脸色爆红道:“你笑起来真好看,比话本里的神仙妃子还好看。”
严黎这才发现他的鬼面具被人摘下,露出了里面珠玉打磨过的一张脸庞,棱角分明下那双黑眸锐利又多情,像是黑夜里的孤鹰清高孤绝,带着锋芒毕露的俊美冷傲。
白元洲磕巴道:“北都里传闻将军丑陋狰狞,看来都是以谣传谣,等我回宫那天必然肃清朝野上下,为将军正名。”
严黎道:“不必,睡觉。”
他想小皇子怕是等不到回宫那日了,梦魇破碎就得回归现实,就让他再多做几日太子的美梦吧。
白元洲不屈不挠:“将军,不如你睡床榻吧,我一个人有点……怕。”
严黎只觉得耳旁有几只蚊子一直嗡嗡叫,原来不谙世事的南陵太子是这副模样。
他抱起被子,起身躺到最里侧,背对着聒噪的太子殿下。
白元洲盯着严黎毛茸茸的后脑勺,揪着几缕将军头上散下的青丝,身边是令人安心的气味,迷迷糊糊中安静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南陵往事预计写三章,写一下攻以前的经历和受互动。然后写一下南陵帝陵墓很快回归玩家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