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被野兽啃噬的。”严黎面色难堪察看被压在车下的疯老头。

电动汽车的车窗变形破裂，疯老头两条胳膊垂落在车窗外，看来是想逃生。

半个身子歪倒在座椅上，后脑勺上的牙印致命伤，让他失血过多而死。

“杜明哥！”白焦蕉惊喘着用恐惧的眼神望向雾里的庞然大物。

雾气里爬行的银白色巨型老鼠比成年男子高出数倍，金属尖锐的门牙露在粉色的嘴外，此刻，她正用冒着红光的三只眼紧盯着严黎，快速爬动接近。

粗长的老鼠尾巴后面跟了一窝新生的老鼠崽，吱吱匍匐着细长的前爪，坐在大老鼠的尾巴上。

“枪！”严黎向白焦蕉高声喊。

白焦蕉冲锋枪连着物资背包一起准确命中严黎。

严黎拿着枪对准红眼老鼠开了一枪，雾气严重影响了严黎的射击，他没有瞄准镜很难对准雾气里晃动的老鼠第三只眼。

“退到便利店里，我必须找个掩体。”

严黎拎着傻眼的白焦蕉闪身躲进便利店铁货架后，他冷静对白焦蕉道：“红眼老鼠身后有数不清的幼崽，我的子弹不够，等会儿我出去引开他们，你在掩体里躲好，听清楚了吗？”

算上射死变异野狗和刚刚发射的子弹，弹匣里还剩二十六发子弹。

生死关头白焦蕉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没有乱使小性子，他低头道：“变异老鼠爬行的速度很快，我不能放你一个人送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严黎没有再管白焦蕉的犟脾气，红眼老鼠催动先行者试探，密密麻麻的小老鼠灵敏逼近，雾气中无数双红眼冒光，侵占了整个街道。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爆开一串串血花，把流动的白雾都浸染上一层血色。

多，实在是太多了，巨型红眼老鼠具有一定的智慧，不杀死小老鼠，他们就会爬进便利店，活生生咬死人类。

数枚金属弹壳落在严黎长靴旁，一滴冷汗顺着额头滴落至枪械上，子弹还剩单数，不出去引开他们，谁都活不了。

严黎冷道：“傻子，乖乖听话躲在这，别出去。”

白焦蕉红着眼，不吭声。

红眼老鼠开始用庞大的身躯撞击便利店的墙体，墙皮脱落砸下许多碎块，裂纹一点点爬上墙体，粉尘飞舞呛得躲在里面的两个人连连咳嗽。

严黎看不到红眼老鼠的眼睛，让他很是懊恼，子弹射击在老鼠金属钢铁般的鼠体上，泥入牛海，根本不能撼动分毫。

严黎卧伏着死死盯着红眼老鼠，他一旦抓住机会，便会开枪。

方思明的电话好巧不巧打来，白焦蕉伸手从严黎怀里接过电话。

方思明飞快说道：“杜明，你们那边发生了什么？我这里开始地震了，卧槽，又开始了。”

两个世界相当于于一面银镜的两端，双方互相看不见，但是景物地图布局一样，变异动物在镜里世界制造出的破坏，镜外世界同样波及，只不过镜外看不见制造破坏的动物。

白焦蕉一改娇弱，断然道：“方思明你现在的位置汇报给我，我们现在躲在便利店门口的第一排货架后。”

“我在收银台底下。”方思明为了躲避震动掉落的碎石块，就近找了个掩体。

白焦蕉的目光望向了收银台，木质收银台最靠近大门，要是变异老鼠钻进来，第一个死的就是方思明，木头柜台老鼠轻飘飘一爪子就可以撕裂。

他顿时觉得方思明不太聪明的样子，还没身旁的男人靠谱，“你必须尽快离开那里，躲到最深处，门口有无数变异动物。”

镜子里外一样危险，只不过镜外看不见他们，掩耳盗铃，动物制造的破坏同样影响镜外。

白焦蕉淡淡道：“生死由命，等会我和杜明哥会引开变异老鼠。我还是很希望我和杜明哥的婚宴上看到你的。”白焦蕉挂断了电话，塞回严黎的裤兜里。

严黎神经紧张，根本没注意两人聊了些什么，自然也不知道回奉河村就得和少年举办包办婚姻。

白焦蕉嘴里塞了颗费列罗，软巧克力含着榛果味融化在他口腔，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被糖果稍稍抚慰，他鼓足勇气不舍地看了眼严黎。

“杜明哥，我做诱饵引开变异老鼠，趁机去骑来时的那辆机车，再待下去不光我们，方思明也会死。”

红眼老鼠深红色的尾巴砸碎了玻璃，探头探脑用鼠尾钻游，试图找出两个人类。坚硬的鼠尾子弹根本射不穿，红尾离他们躲避的第一排货架越来越近。

“白焦蕉！”一道带着气恼的声音。

白焦蕉紧紧护住背后的糖果袋，眼珠子骨碌转动，活脱脱一只抱着尾巴尖尖东躲西藏的护食小狐狸。

严黎握着枪支的手心全是滑腻的冷汗，他不要命了么，平常骄纵也就算了，在这紧要关头竟敢冲出去当诱饵。

就在白焦蕉要奔跑出便利店门口时，红色的鼠尾疾风暴雨抽向灵敏的少年，白焦蕉被带起的旋风差点摔了个踉跄。

严黎枪扣扳机里的手指冷不防抖了一下，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手捏紧了，他害怕了，害怕白焦蕉被捕获。

金色子弹在气浪中穿梭一往无前，准确的打在了鞭打向白焦蕉的鼠尾上，数枚子弹连串在森冷的尾巴上带起火花。

老鼠的注意力果然被火力吸引，横扫向躲避在铁皮货架后的攻击者。

严黎看着白焦蕉顺利跑出便利店，心头微松了一口气。

货架倾倒的瞬间，他果断向旁翻身滚去，一阵尘土飞扬后，老鼠尾巴快速抽出，似乎是在追逐外间的白焦蕉。

白焦蕉地上抓了把泥土往红眼老鼠的肚子上丢，厉害骂道：“傻逼鼠，快来追我啊！”他甚至边跑边抽空用手指做了个嘲笑的鬼脸。

红眼老鼠茫然的胡乱吱吱叫，便利店里还有个人类，外面也有个人类，都是肥美新鲜的食材，该挑选哪个呢？

白焦蕉看红眼老鼠反应犹疑，他干脆在追着他跑的小老鼠中抓着一只。

红眼老鼠对繁殖的后代并无多少感情，变异老鼠一窝可生上百只，一年可生产6-8次，可以说一年四季都可交|配。

红眼老鼠要的是他们的臣服，听从万鼠之王的命令，必要时可以牺牲。

白焦蕉提着一只吱吱乱叫的小老鼠尾巴，晃悠着老鼠远掷到了红眼老鼠的身上，露出调皮又恶劣的笑，“傻逼老鼠，快来追你爸爸，不追你就是狗儿子。”

红眼老鼠出奇愤怒了，人类公然对他挑衅，在众多后代面前侮辱他们的王，令鼠丧失威严。

严黎持枪跑出便利店，弹匣里还剩三枚子弹，每一发都不能浪费。

严黎身高185，卡牌角色杜明的身高177，比他矮了半个头，红眼老鼠高度大概有三层楼房高度，上空的雾气浓郁的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红光，望不见眼。

黑色重型机车停在红眼老鼠背后二三百米废墟处，也就是说白焦蕉限时35秒到40秒内骑上车。

老鼠一脚就可以踩烂在她眼中微型玩具的重型机车，严黎需要给白焦蕉争取时间。

严黎皮靴几步踩在深陷的电动汽车上，变异老鼠的皮毛又厚又硬，子弹根本射不穿，只能找她薄弱的器官，如眼睛，鼻子，耳朵。

严黎望不见雾气遮盖老鼠的头顶的第三只眼，所以他瞄准了她粉嫩色的鼻间。

白焦蕉这边穿着小白鞋狂奔，背后糖果袋里的糖果哗啦啦滚落不少，白色长裙摆被他嫌麻烦撕裂，两条白花花的长腿跑出重影，20秒时间一屁股坐上摩托车。

要是方思明在这得惊掉下巴，男大学生在校记录最快为40秒，体院生也达不到20秒的非人速度，白焦蕉在他们眼中一向娇弱如白昙花，花房里精心呵护不受风吹雨打的娇花，见到这么猛的怕是破碎少男心。

红眼老鼠被射中脆弱的鼻间，无能狂怒起来，她一爪子踩向渺小的人类。

严黎利落跳落汽车，连带一个追跑。

铁皮汽车如一张废纸轻飘飘被挤压撕成无数飞扬的碎片，铁皮流星砸落在泥地上，有些深深插在了土地里。

严黎挨上一块，估计插穿器脏，当场死亡。

他费力闪身躲避溅射的铁皮碎片。

白焦蕉的黑长发被风吹得向后抖动，他灵活驾机车在巨型老鼠爪子下穿梭。

老鼠发了痧，失了神志，低头用两只前爪去捉卑鄙的人类。

好机会，严黎将瞄准她的第三只眼，子弹噗的一声透过人头大的玻璃眼珠子，红色的眼珠如水溶液轻易穿透成一个细细的小孔，汩汩往外流着血。

红眼老鼠吃痛紧闭第三只眼，剩余两只眼瞪得如铜铃，发怒地吱吱命令脚下的小老鼠围攻严黎。

小老鼠只只跳跃搭建成了人形梯桥，白色海洋的鼠型人靠近严黎，速度奇快。

严黎手中只有一发子弹，困境下看见老鼠智慧成群，口中爆出，“我草！等爷回去通通把你们做成烤老鼠，给大橘做口粮。”

轰轰轰轰轰轰轰！

机车排气管的轰鸣声，白焦蕉低头钻过红眼老鼠两只后爪中，橡胶轮胎上肉泥飞溅，冲击撞碎小老鼠飞速碾压。

一只指甲修剪整齐的手伸出，严黎借力稳稳飞落前座。

严黎端着枪以一种尴尬而别扭的姿态缩在白焦蕉的怀里，他咬牙启齿道：“怎么不是坐后座？”

飞速倒退的建筑物与树影一晃而过，严黎四肢像八爪鱼被身后温热的身体包围，甜甜的糖果香气从他嘴里溢出，“什么！？风太大了我听不清。”

严黎怀疑他是选择性耳聋，舒展开手臂，狭窄的空间，两条腿与白焦蕉的肉腿紧密贴着，他侧着身把枪架在白焦蕉宽阔的肩膀上，对准后面狂追不止的红眼老鼠。

拔高声音道：“你失聪了？建议去耳科医院瞧瞧。你让我坐前座我很不好发挥。”

白焦蕉舔着嘴里的小虎牙，理直气壮含糊道：“杜明哥，我在后面可以给你当肉盾。”

严黎：“……”赶着见阎王倒也不必如此心急。

红眼老鼠拖着她钢铁冷硬的长尾巴，一路横冲直撞，低低矮矮的房屋建筑撞坍一角，整条街道的地面随着她的跑动而震动。

白焦蕉开的时速高达200码，已经是大排量改装机车最高时速，红眼老鼠愈渐逼近，挥动长长的鼠尾向疾驰的摩托车鞭打而来。

两人的头顶覆盖一层压迫阴影，来不及了。

白焦蕉放开车把手，带着严黎向路边的疯狂生长的野草滚去。

机车失控撞在写字楼，亮起一阵耀眼的白光，轰隆，爆炸星云形成一朵蘑菇云向天空升腾去，周遭的热浪呈波纹般散开，波及吹拂半人高的野草。

白焦蕉捂着严黎的耳朵，埋头在他滚烫的颈项中，浑身一颤。

红眼老鼠抱着烧焦断成两截的尾巴凄厉乱叫，无瑕顾忌两个狡猾的人类。

白焦蕉一头乌黑长及腰的头发，烧焦微微打卷儿，像是Tony老师在外染了层渐变栗色。

一滴泪水打在严黎的面上，白焦蕉捂着头发哭起来，“我留了好久的头发，这么长的头发可以卖好几百，买好多甜点吃。”

严黎哭笑不得，命保住已然万幸，他开玩笑道：“别哭了，我以后工地打工发工资给你买好吃的。”

他粗粝带着热意的手掌慌乱擦在他细腻的脸蛋上。

白焦蕉捂着腰，嘟着嘴气道：“可是我要是秃了真的很丑，不会伤到我的毛囊吧。”

严黎耐心解释，“不会的，你生的这样好看，秃头照样美丽。”

他说着突然一顿，冰凉的液体打湿他的手。

满目鲜红淌在他双掌中，严黎道：“你受伤了？”

白焦蕉颤声道：“伤在后腰处，杜明哥我以后不会不举吧，那你的性|福可怎么办？”

严黎道：“闭嘴！”

肾脏位于腰部后方，脊柱与肋骨交合处，严重的撞击可能会伤到内脏。

严黎用白焦蕉糖果底部藏着的物资，冷钢刀划开他的后腰衣料，碎石片横插在皮肉里。

严黎纳罕想到：这家伙在爆炸发生时舍身护他，果然对卡牌角色杜明爱得深沉。他离开后，杜明大概会和他继续在一起，想到这，心中泛起一股酸酸的涩意。

白焦蕉靠着严黎，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严黎肌肤上，他烧了火看着严黎那双与黑瘦面庞不符合的眼睛，眼神灿烂蕴华含着坚毅的光彩，自忖无价之宝。

“只伤到了肌肉组织，就怕阴雨天受风寒复发，以后大概率是不能做体力劳动了。”严黎垂下眼，仔细给白焦蕉后腰缠纱布。

白焦蕉轻描淡写道：“别担心我杜明哥，好歹我还是德育大学的高材生，饿不死我。以后你要是回奉河村种地，我就在村里支教；你要是去大城市打拼，我就跟着你洗衣做饭，给城里的小孩补课赚钱。”

严黎心里酸涩，没有正面回应白焦蕉的话。可惜他不是杜明，他终归要回到现实世界。

白焦蕉又道：“杜明哥，你把我的长发裁断吧。”

严黎微微一顿，拿着冷钢刀缓慢裁断他那一头长发，一缕缕的发丝掉落在草丛里。

裁完最后一缕，一个短发日系少年出现在眼前，像是夏日燥热间吹来的一阵凉风，清冷又带着些疏离感。

“哥，你头发真多。”白焦蕉往严黎头上揪了把短发。

你这是不是揪的有点多，报复心有点重。

白焦蕉把裁落的长发收进糖果袋，用严黎的短发和自己的长发编织成一绺小辫子，辫子束成同心结。

他转眸一笑，拿着小辫子在严黎面前炫耀，“等我们两个老了，我就把它拿出来回忆。大学老师文学课教过我们，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所以我们两个要长长久久在一起。”

严黎抬手道：“停停停！”

他牙都快酸掉了，觉得白焦蕉还是不说话好，能不能来人把他毒哑。

古人有言‘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是谓青丝交缠同心结。

红眼老鼠抱着尾巴缓过劲来，仿佛受不得两个人类打情骂俏，吱个大门牙向着野草堆里的一对冤家袭击而来。

白焦蕉受着伤，人的速度自然是跑不过变异动物的，两个人看来在劫难逃。

作者有话要说：交丝结龙凤，镂彩结云霞，一寸同心缕，百年长命花。——南北朝 庾信《题结线袋子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汉·苏武《留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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