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黎艰难托起白焦蕉，向上方雾气中望去。

一道遮天蔽日的白影在雾气中嘹亮啼嗥，似鹰隼展翅，风尘噏张，更像是山海经里的异兽，带来祥瑞之鸟。

白焦蕉摇晃手臂，双手作喇叭状，大喊，“大白，这里，这里还有只傻逼老鼠，快救我们。”

严黎怔怔看着变异白鸽如利箭刺向抱着鼠尾吱吱乱叫的大老鼠。

白鸽羽毛纯白而美丽，三只眼是黑色而非红色，坚硬的鸟喙透过重重雾霭狠啄在红眼老鼠皮毛上，每啄一下，带起数点飞扬的银白鼠毛。

红眼老鼠张开尖腮，凄厉向白鸽咬去，白鸽扑扇着翅膀躲开，鸟喙里咬着鼠嘴里的软肉连着几根长长雪色的胡须。

天上和陆地之争，能飞的猛禽占了很大的优势。

红眼老鼠在白鸽的一次次猛攻下，渐渐丧失力气，带着伤力竭而亡。

白鸽用锋利的爪子勾住老鼠鼠背，把废墟里躺着的食物缓缓放到了白焦蕉面前。

严黎持枪对准白鸽，怕变异动物发狂袭击。

白焦蕉笑吟吟拍着手，推开严黎的枪，“放心吧，杜明哥，大白还保留着神智，她这是给我们食物吃。”

严黎放下心来，看着白鸽温顺的歪头向白焦蕉蹭去，想他到底是不是玩家，竟然能驯服变异的猛禽。

白焦蕉摸着变异的白鸽，对严黎道：“杜明哥，我和大白沟通过了，她不能离开这个充满雾气的小镇，就算离开了也会被外界的人类视作怪物，实验或杀死。”

“大白说小镇上开始弥漫雾气，他们开始进化变异是因为一个男人，一年多前来到这个小镇并开始饲养他们。”

严黎摩挲着上手冰冷的枪械，“男人？”他想起了方思明说的民俗学失踪的教授，会不会是他？

“大白能具体描述男人的样貌吗？”

白焦蕉摇了摇头，“大白算是很早逃出男人实验的一批动物，才保留了神智，后面没能逃脱的动物下场就是那些疯狂的动物。”他用手指了指躺在废墟中的红眼老鼠。

一人一鸟黑溜溜的眼睛骨碌碌看向严黎，严黎走到红眼老鼠尸体旁，用冷钢刀刺进老鼠的第三只眼，里面流出一些沥黑色的液体，腥臭难闻。

“饲养员究竟扮演什么角色，会在某个特定时间段来到岗白镇，饲养实验动物，小镇上集体失踪的居民会不会和这个男人有关？”严黎转着雪亮的钢刀沉思。

裤兜里的小灵通响了，严黎接起，方思明惊讶的声音：“杜明，实在是太奇怪了，我跟着街头地下水沟的老鼠踪迹，发现了医院废弃地下车库里有大量的镜子，足足有人高。为什么岗白镇其他的地方都没有镜子，唯独这里……所以我展开大量搜寻，毫无所获，直到我通过镜子来到镜中世界，我在停车场里发现了镜子八卦阵摆放，围绕着一个入口……”

电话毫无预兆被挂断了。

严黎当即决断，“我们去小镇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大白听到他们要去停车场，咕噜噜叫了起来，白焦蕉不得不安抚。

严黎道：“大白很抵触，看来她就是从那里逃出的，地下停车场和那个男人的实验有关。”

白焦蕉又和大白交流，“杜明哥，大白说这里的老鼠猖獗，是因为没有猫。”

“确实一路走来，无论黑猫白猫，灰猫黄猫都不见踪影，我以为变异老鼠的天敌是他们，把他们赶尽杀绝了。”

“小镇上的猫都被饲养他们的男人收集，通过猫的眼球实验出一种能力，具体能力不得而知。”

大白点头赞同白焦蕉的话。

“看来只有前往那里才能解惑。”

严黎背上物资和白焦蕉对大白道别，大白咕咕叫警告人类那里很危险，看着他们远去。

医院标牌上红色几个大字因风吹雨淋掉了不少漆，岗白镇第一人民医院，废弃医院墙面上爬满了疯长的爬山虎，更像是一个植物园。

严黎踩断枯枝发出咯吱声，吓了白焦蕉一大跳，疑神疑鬼看着医院灰墙上用铅笔涂黑的好想死，神降临人间迎接我诸如此类的文字。

白焦蕉道：“这里不像看病的医院，更像是一个关押疯子的神经病院。”

严黎看着墙上扭曲歪斜的字体和生锈的围墙铁栏杆，“按照风水布局，这里太过压抑，长期住在这里的病人不死即疯。”

两人朝着医院更深处走去，医院墙壁外深绿色的爬山虎，被风吹出沙沙的声音，像是女人夜晚凄厉的哭泣声。

外间的天气越来越暗沉，雾色深沉。

医院年代久远，没有电梯，只有回旋的楼梯，两人顺着水泥楼梯向下层走去。

方思明早早等在楼梯口不住张望，搓着手道：“你们终于来了，我一个人有点不敢下去，看起来太诡异了。”他努嘴示意严黎看向镜子的方向。

两米高的镜子放置八个方位朝着外，像是预防什么东西入侵。

镜子上的黑布严严实实遮盖了雪亮的镜面，镜子背后的中央口被掀开一个黑洞。

“我用黑布把所有的镜子罩起来，以防我们被弹出镜外，阵中的入口消失，杜哥要不您先请。”方思明自觉聪明，热情恭维严黎先进。

白焦蕉翻了个白眼，“没见过这么伪善的，不就是想让杜明哥打头阵。”

方思明抬抬金丝眼镜，笑笑不说话。

严黎颇为头疼，抬手示意他们别再争吵了，第一个向入口走去。

入口处攀爬的铁梯往下后就是平地，随着走动发出的声音声控灯亮起，肉粉色的灯光让实验室通道充斥一种虚幻科技感。

厚重的铁扇门向外凸变形，看来是逃脱的动物蛮力破坏，他们钻入铁门，见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玻璃透明的管状里充满了绿色流动的溶液，粗|大的实验器材连接着玻璃管道，发出嘀嘀的维持状态机械音，这里的实验机器竟然还在运转，简直不可思议。

束起的透明管子里有许多非人非兽的生物，多腿多手，多出几个器官更是常见。

少了眼睛的黑猫浸泡在绿色溶液里，长着两个头的女孩光裸着身体蜷缩着，长着三张嘴的男人扭曲着面庞，原本英俊的五官被异化丑陋。

白焦蕉恐惧叫道：“我怎么感觉她还活着？”

严黎看向最中央最粗壮的玻璃管子，一个容貌明媚的少女紧贴着透明的玻璃，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她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紧紧吸附着玻璃。

少女漂浮在绿色的溶液里，额头上的血红眼睛上长出多条黑色触手，如太阳花旋开，黑色触手的内壁肉红色吸盘密密麻麻，紧紧吸附着厚厚的玻璃。

随着溶液的流动，微微起伏像是在呼吸弹动，绿色细密的气泡从大小不等的触手吸盘中溢出。

少女的身体消瘦，皮肤失去光泽暗沉，像是为黑色触手提供养分，是他容器的一部分宿体，渐渐榨干，成为泥土里一朵失去养分的白桔梗。

严黎走近了看，发现玻璃管子下写着一张铭牌，79号污染物乌撒之眼，融合完美，等级评估高度危险。

他抬头看到少女的嘴瓣微微颤动，无声的呐喊，救救我，请救救我，让我死吧，我不想成为一具失去神志的怪物，变得丑陋腥臭。

严黎枪口微抬，仔细看溶液里的少女，发现少女静静闭着眼沉睡，这一切仿佛是他的幻觉。

方思明在运行仪器那里喊道：“快过来，我在这里发现了饲养员的U盘。”

白焦蕉捏着鼻子边走边说：“我不建议你们去看后面的实验室，里面堆满了动物和一部分人类的肢体残骸，完全像个屠宰场，我可以一个礼拜对我的糖果和蛋糕没胃口了。”

严黎快步向电脑主机走去，方思明插入U盘，他点击鼠标，这台老式改装电脑还可以运行，生命力顽强。

严黎警校大学辅修过计算机课程，为破案提供帮助，他运行程序点进饲养员的U盘。

加载中，加载中，加载完成——

一段模糊不清的视频跳了出来，视频里有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白瘦男人，他拿着手术刀轻轻划开流浪猫眼窝，带着皮胶手套小心把球状晶体放入手术托盘，眼球下沉，血溶液在托盘清水里飘散。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斜刺里入镜，镜头拍到了他的侧脸，他的镜片反着光，厌恶地对男人道：“红桃A你又在做这些恶心的实验。”

名红桃A的男人沉醉的在沾了血的手套上深吸一口，嗤笑道：“方块，你就别装了，我最讨厌你这幅伪善的嘴脸，我们都是为了获取‘旧日支配者’的力量，只不过我要的是融合出最完美的污染物，获取他们的一部分基因。你追逐的是名利，本质上我们都是一类人。”

他们以四色扑克牌代称，不直接报名字，以防个人信息泄露。

方思明在旁惊呼，“那是教授，他怎么会在这里？”露出的半张侧脸足够他认出那是他失踪的研究生导师。

严黎没有管他的大呼小叫，不放过每个细节仔细观看下去。

教授忍住红桃A的讽刺，眼前的男人本质上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为了获得基因技术手段残忍血腥，“实验进行的如何？”

红桃A用胶头滴管滴入一滴沥青黑的溶液，稀释摇晃拇指细的试管。

“从奉河村带回来的液体太少了，我不得不稀释他们，注射进入动物体内，黑猫对他们的特异最为敏感，我打算从污染物65体内摘取病变眼球，融合到人类身上。”

污染物65号是一只浑身长满眼球器官的黑猫，黑猫痛苦微弱的躺在笼子里抽搐。

“你太疯狂了，用人类做实验，我要退出中止这项项目。‘旧日支配者’邪恶怪诞，可谵妄使我们神经错乱，你想要改造基因，让他们的基因在人类身上延续，让人类重返年轻，这超出了可控范围。”教授用手绢抹着脸上的汗珠。

红桃A拿着细长的针孔缓缓注入黑猫体内，“教授，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会让你离开吗？我手里任何一项你干过的事情拿出去，都足以让你德育大学教授身败名裂。”

教授嘴唇哆嗦，眼镜因冷汗往下滑去，“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好……我去给你弄实验体……”

红桃A细长的眸子满意的笑了，面带微笑抚摸着抽搐黑猫的头。

“‘旧日支配者’本体的一部分就是眼球构成，65号污染物算是半成品，成功品就叫乌撒之眼，可透过四维空间预知未来，我可以通过半成品知道模糊的信息，教授你不想知道吗？”

教授的双腿发软，他急切问道，“那么我的未来你看到了什么？”

红桃A用手指逗着黑猫身上不停眨动的眼睛，神秘笑道：“只要你再为我去奉河村取一趟他们的体|液，我就告诉你。”

教授整个身体靠着实验台才不至于倒下，他想起了奉河村山体里一些不可描述的可怖，那里简直是地狱！

他惊惧道：“能不能做别的事情换取我未来，我会好好帮你收集实验体的。”他冲上去想去拉红桃A的白色实验服恳求。

红桃A躲开了教授的触碰，坚决道：“不，你必须去，半成品的乌撒之眼告诉我，未来会有一批名玩家的角色破坏我们的计划，你准备准备收拾出发。”

播放的视频一帧帧卡顿，像是网络信号不好，出现了混乱的病毒代码。

严黎捣鼓一会鼠标，视频又自动播放了，像是快进直接播放到79号污染物，少女在绿色溶液里挣扎，祈求玻璃下方望着的红桃A。放她回去，她想爸爸妈妈了，还有因她失踪焦急的恋人。

红桃A满意的看着他的杰作，最完美的乌撒之眼，最成功的污染物。

少女额头上的眼睛爆开多截黑色触手，黑粗的触手缠绕着她的四肢，吸盘鼓鼓吸取养分，少女垂下美丽的头颅眼神呆滞起来。

红桃A抬起青筋布满的苍白的手臂，笑着对屏幕打招呼，“入侵世界的陌生人你们好啊，想必你们也看了我辛苦录制的视频，接下来祝你们好运哦。”

屏幕一闪，电脑黑屏，严黎怎么杀病毒都没用。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从实验室中央传来，绿色的溶液流了一地，严黎他们向后看去。

污染物乌撒之眼竟然出来了，少女抬起头颅，苍白的双眼紧闭，额头上的眼睛操控着她，钻出数根黑色的触手，淅淅沥沥的滴着绿色的液体。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制定个细纲，就不卡文了，文中人物行为思想不代表作者三观，虚拟创作，俺求生欲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