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符就是好处多多。
丹器阵全在外面露天比试，只有他在安静的青山大堂，沐浴着焚香，优雅笔试。
离大堂还有一段距离，明昭遇到了一个很是眼熟的人。
长手长脚，眼睛里露着精光，目光不断地扫视着四周。
不过这次不同的是，他不再衣衫褴褛，而是锦衣玉袍，精采秀发，容止可观。
除此之外，他的腰间，还挂着一块负屃玉牌。
荀草一回头，看到明昭，神情惊喜地走过来：“我就说你我有……”
“你连符堂都能混进去？”
明昭与他同时开口，尾调上扬了好几个度。
这小子！
他就不能真是符堂的吗？
荀草啧了一声，还没待说话，旁边经过的几人向他行了个礼：“堂主。”
堂主！？
荀草看着明昭瞬间震惊的脸色，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他正欲开口，就听到明昭问：“你连符堂堂主之位都能骗到？”
荀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一直有一个疑惑，”他有些无言地看向明昭：“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聪明？”
明昭更怀疑人生了。
这两个难道不是一个意思？
荀草朝他摊开手，随口一问：“上次说的东西，做出来了没有啊？”
明昭：“做是做出来了，但你现在就要吗？”
听到他的话，荀草的脸色并未变得喜悦，反而慢慢沉凝了下来，像是暴风雨来临前夕的云空。
他收回手：“你真的做出来了？”
“骗你干什么？”明昭说：“不信的话要我拿出来给你看看吗？”
荀草没有答话，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明昭，像是要将明昭的长相深深地刻到心里去。
明昭被他看得头皮发麻，率先打破了僵持：“所以我现在要叫你荀草尊者吗？”
荀草笑了一下，面上肃沉之色散去，他用力地拍了下明昭的肩膀，险些将明昭一把拍到地上去：“叫堂主，臭小子！”
“等等，”荀草忽地握住明昭的肩：“你等会不会要拿这个比试吧？”他掌下用力：“你可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我没忘，”明昭拂开他的手：“不拿这个，我也赢得了别人。”
“那就好，”荀草赞许地点点头，又嘱咐了他一句：“不要让别人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
明昭有一瞬间说不出话。
“我是真没想到，这句话会是你先对我说的。”
“世事无常，小子。”
荀草说罢，转身进了大堂。
明昭跟在后面，也走了进去。
比试符篆的人一共有五批，明昭是第一批。
他一坐到方桌前，便先看到了上首最中央正襟危坐的荀草和季蘅，突然觉得自己的未来令人堪忧。
他将来是会到处变戏法呢，还是会到处坑蒙拐骗呢？
另一边的比试已经开始了许久。
现在在场上的是贺传邵，他的对手是一名奚家的弟子。
比试的内容，是在一柱香内，看谁清除的浊灵最多。
锣声一响，密密麻麻的浊灵便从打开的闸口涌上了比试台。
同时，马腿兔尾的夫诸出现在了奚家弟子的身后。
几乎覆盖半边比试台的玉碧色清浊阵缓缓转动，将每一个落入八门之中的浊灵绞杀。
甲艮己离乙丁坤，丙戊原来巽上存。
庚兑辛乾壬居震，癸逢坎上起休门。
十一族的清浊阵之中，唯属奚家的八卦阵最为玄妙，练得好与不好，只看一个悟字。
单就八门的变化而言，这名弟子的悟性算不错的。
玄堂中人正点评着，突然听到观众席上传来一阵惊呼。
他们当即往台上看去。
只见一道章丹色的掌风，直接闯入了奚家弟子的八卦阵中，掐住了一只即将被对方绞杀的浊灵，当场捻灭。
贺传邵愣了一下，连忙道歉：“它，它就那样追过去了，不是我控制的。”
观众席上顿时议论纷纷。
“这就是追魂掌？”
“这也太霸道了吧？蔑视一切规则，追杀锁定的目标，连奚家的八卦阵都能闯！”
“那也就是说，现在场上，只要被贺传邵看中的浊灵，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呗？”
“这还怎么打？七魂掌怎么这样？出于十一族，还强于十一族。”
有两名奚家的弟子将自己代入了场上的同族之后，当即就有些不满。
“追魂掌不过是仿照苏家的寻灵术罢了。”
“听说苏家人还处处帮他领悟追魂掌，真是糊涂。”
“太可笑了，开创靠偷，领悟靠教，他们贺家还有什么东西是自己的？”
“惯会凭着那一脸无辜的样子，惹人同情。”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就纳闷了，据我所知，七式追魂掌，没有一式与奚家的八卦阵有关，你们两个这满腔的义愤，是从哪来的？”
议论的奚家弟子声音戛然而止，他们转过身，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坐了几个人。
孔金柯，祝怀瑾，苏芒，孟霆，陆玉兰……还有，方青玄。
随便一个拿出来，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天之骄子。
而出言回怼他们的，正是孔奕辰。
看到他们回头后，孔金柯冷笑一声：“我还当是哪位尊者坐在这了呢。不管样子是不是无辜，是不是惹人同情，他好歹足够努力，而你们两个句句酸言酸语，又可曾抵得上他一半？”他不掩轻蔑的眼神从两人身上划过：“人不行，就别怪路不平。”
另一边苏芒勾起一缕头发：“劳烦两位仗义执言，但我苏家可不敢自认是追魂掌的鼻祖，贺传邵能领悟追魂掌，也全靠自己，我们苏家人并没有教过他，也教不了他。”她魅惑众生的眼睛泛着冷光：“至于我苏家人糊涂不糊涂，就不需要你们点评了。”
两名弟子讪讪地闭了嘴。
祝怀瑾目光一落，疑惑道：“你们还能坐得下去？”
他们连忙起身，一个推着一个地走，期间还走错了方向，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
眼前清净了之后，苏芒看向奚子旭：“你们奚家人怎么这样？”
奚子旭：“谁家没有两个歪瓜裂枣？你别一棒子全打死啊。”
苏芒轻轻一哼，转过头继续看比试了。
过了一会，明昭老鼠一样钻了过来。
方青玄眼角一抽，抓住他的后领，将他拉到了身边坐下。
明昭落座的同时，小坏从他的领口钻了出来，津津有味地看向比试台。
明昭看向方青玄另一侧的孟霆：“你比完了？”
“嗯。坏爷怎么在这？”
明昭道：“刚从季尊者那把它接回来。”
孟霆问他：“怎么样？还顺利吗？”
顺利倒是顺利，只不过比试之前有点小波折。
“你遇到了符堂堂主？”
孟霆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意外。
明昭：“你知道他？”
“怎么说呢，”孟霆搜罗着关于荀草的信息：“他名声算不上好，听说他早年好赌，到处欠了一屁股的债，近些年又不知去了哪里，不断地有人上符堂寻仇，说被他骗去了重要的东西，到现在还有人赖在符堂门口不走。符堂人都找不到他，对外都说权当没有这个堂主了，没想到他今日竟然自己出现了。”
听完他的话，明昭若有所思。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特意追到青山来向荀草寻仇。
这时，贺传邵结束了比试。
明昭看向台上：“这年头赢了的反倒不光彩吗？怎么他一直在向对手道歉？”
孟霆便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方青玄啧了一声：“用不用我把位置让给你们？”
明昭还未说什么，陆玉兰便紧接着上了场。
他坐正：“不用了。”
方青玄看了他一眼。
明昭认真地看着陆玉兰的方向，余光片刻不曾分向四周。
方青玄眯了眯眼。
从夕留村他就发现了。
明昭似乎对陆玉兰莫名关注。
方青玄收回目光，也看向了台上。
陆玉兰没有拿湘泉琴，只用了几张引灵符。
陆家的清浊阵大多起辅助作用，陆玉兰灵力固然不低，论起清浊的速度却有些不及她的对手。
想赢的话也不是没可能。
明昭的目光落到了陆玉兰的对手身上，躲在这个人身后，捡漏即可。
但，明昭微微垂眸，陆玉兰想不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最终陆玉兰以细微的差距败给了她的对手。
众人起身，走到出口处等她。
陆玉兰很快便跑了出来，脸上不见半分失落，笑盈盈的，只有额头一点细汗，昭显着她的确尽了全力。
陆玉兰跑到众人身边，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的身后。
陆玉兰迷惑回头。
一个与她穿着同样族服的女子向他们款款走来，腰间挂着一块囚牛玉牌。
她微微笑着，面容与陆玉兰有九分肖似。
陆玉兰惊讶道：“娘？”
陆冬音抚了抚她的发顶：“有长进。”
众人纷纷行礼。
陆东音弯了弯唇，看向明昭：“好久不见啊，小家伙。”
明昭正色，行了他迄今为止最端正的一礼：“东音尊者。”
陆玉兰的目光在她们之间惊愕地来回：“你们认识？”
明昭：“东音尊者于我有救命之恩。”
方青玄眸子一动。
陆冬音笑容加深：“小恩小惠，何须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