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峪不闪不避，不过是只猫，哪能伤它分毫。

良久，眼见大王似乎挠上了瘾，今峪无奈提醒：“你找我，应该不是为了猫抓板吧？”

大王意犹未尽地放下前爪，思忖道：“它们说你什么都知道。”

今峪就笑，“白泽一族，虽通万物。但妖外有妖，天外有天。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那你能告诉我‘真相’吗？”

关于老白泽遇害的真相，还有……蓝鱼袭击的真相。

既然是白泽的话，应该会知道答案的吧。

大王蹲坐下来，眸色渐深。

今峪瞥过它身上的剑环玉佩，敛了笑意：“要来交换问题吗？”

“若我答不出，你也可以不用回答。”

言下之意，今峪若是答出了，它便也要答。它若答不出，今峪兴许也不会答。

不过它可以用命途作弊……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发现。

大王眨了眨眼，颔首应承，随即道：“老白泽失踪遇到了什么？”

“四个人修。”今峪平静地阐述，“他们的目标本是我，今峄——也就是老白泽，只是替我送了命。今峄死去之后，他们找不到我，便消失了踪影。”

它顿了一下，以示回答结束，直截了当问：“你是妖吗？”

白泽这是对我的事情一无所知？为什么？

大王暗自疑惑，诚实摇头：“我不是妖，我是猫。”

星斗忽转，命途在它眼前预演。

今峪神色没有变化。

它好像没发现，大王松了口气，愉快地问出所想：“为什么会有你不知道的？”

今峪不答，显然涉及了它的天赋，不便被妖知晓。

那便换一个问题：“混沌是什么妖？”

见今峪神色微变，大王瞬间明了，它在学府没找到的答案，今峪一定知道。

“人修不是对那段过往讳莫如深吗？”今峪眼神讥讽，开始回答——

“上古时期，天圆地方。有颠倒两界，一为真元，一为虚元。人活在真元，妖活在虚元，本不会接触。可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几个人修，擅自打破了分隔两界的屏障。”

今峪身周妖力涌动，云雾腾起，模拟出一片场景，继续说道：“妖的身形不一，他们混进了虚元，摸清了状况后。我们迎来的，是人修的大军。”

云雾间，人修如山似海，对上分散集居的妖，如入无人之境。

“那个时候，虚元有五位妖王。”今峪抬眸看向一朵似鹿非鹿，长有四翼的妖，“混沌就是其中之一。兴许是知晓生灵的天赋影响，五位妖王中，它是最受子民爱戴的仁慈君王。”

“王率领大妖们和人修展开了正面对抗，战场从虚元打到了真元。”

大王凝眸看向那片混乱、充满厮杀的云雾。

夫子曾提起这段事迹，妖给人间带来灾难，弱小的修者退入灵力贫瘠的边境，被保护起来。即是如今的凡界。然后……余下的修士和妖打了三百年？

大王胡须抖动，看向云中妖明显占了上风的场景满是不解。

今峪嗤笑，“猜猜后来发生了什么？”

它猜不到，今峪便揭晓了谜底。

自云间突兀出现的怪妖，和五位王对峙着。

“我们不知它从哪里来，只是它帮助了人修，便是敌。混沌似乎与它相识，人与妖的战斗由众变成了一，混沌和它交战百年。”

风云变幻，然而它们并没有决出胜负。

今峪驱散云雾，叹息道：“混沌是位仁慈的王，它选择了退避。说服了其它的王带领残余的部众回到了虚元后，它牺牲了自己，修补破损的屏障。”

“真元和虚元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安宁。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损坏过的屏障变得脆弱，渐渐地出现漏洞。真元界的灵力和虚元界的妖力开始混合，世界变得膨胀了。”

今峪抬蹄，在地上画了一个圆。

“三万年前，屏障已经很脆弱了。有一派妖主动打破了屏障，它们信奉混沌，认为王至今没有复生的原因就在于残留在屏障的妖力。”

“屏障碎裂，人和妖又开始了一场大战。可惜的是，这一次，人修和妖修势均力敌。”

今峪语气惆怅，生出了倾述的欲望：“妖界分成了两派，主战派和主和派。今峄属主和派，它出了个馊主意，困住了主战派的亲眷们，妖修因此和人修签订了协议。”

“结果，反手就被主战派送到了清光这边，困到了现在。”

大王抬爪轻拍，似是安慰。

今峪更加忧愁了。

获知了想要的信息，大王继续问：“复生是什么意思？”

今峪瞥它一眼，还是回答道：“虽然多数的妖具有繁殖能力，但少数的妖是从自然诞生的。这一类妖，我们妖称为天祗。”说着，它面露嫌弃：“人修说的那些神兽，只是根据实力将大妖划分出来的。”

大王闻言点头，抓住了关键：“我得了混沌传承，会被杀吗？”

今峪倏忽顿住，神色变幻不定，凝重道：“难怪，你窃取了混沌的天赋，所以我才……”

它猛地刹住嘴，大王晃动尾巴，心想：它可不是窃取，混沌亲自传了它司辰的权能。

稍微串联了一下，大王便知道，尚未完全复生、且倒霉地被月华蛇吞食的混沌，交过权能时到底有多无奈。

仁爱的王，吟诵着“伐苦难”的悲怆，将它的子民托付给了我啊。

大王这般想着，心下微叹，散去了预演，回归了现实。

面前的今峪仍一无所知地等待着它提出问题，大王便接着问道：“袭击今峄的人是谁？”

“不知道。”今峪的语气渐冷：“只是，用着清光的剑法，眼睛泛着血色。他们的灵力很古怪，像是强行混杂在一起的。”

“你和清光什么关系？”

它的问题像是无关紧要，身负清光玉佩，自然是关系匪浅。

“我是三长老的四弟子。”大王答。

“我在入宗礼上，遇上了蓝鱼袭击，它的眼睛也是红色的，和袭击你们的人是一伙的吗？”

今峪想了片刻，“是。”

不好的预感成真，大王内心揣度:未知的势力先是袭击了今峪，害得今峄身死，随后三长老的徒弟白苏遇险。

针对的是妖和人的年轻新秀？

仔细一想，袭击妖的是人，袭击人的是妖……他们的意图，或许是挑起人和妖的纷争！

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瞒天过海，在五大宗之一的清光，搅弄风云。

命途无法预测，白泽无法知晓……

大王心情沉重，察看了一下白苏的命途，顿时稍安。

今峪忽问:“你是被人炼制出来的吗？”

“不是。为什么这么问？”

“人修不是总是拿妖在炼制一些奇怪的东西吗？你既然不是妖，却能驱使妖力，很奇怪不是吗？”

妖力……它分明驱使的是灵力。大王操控着灵力聚在爪上，“是很奇怪，这是妖力？”

不小心用掉了一个问题的今峪：“……妖力是藉由妖丹引导，从自然抽取的力量。”

它说着，妖力翻涌，风忽起、水乍生。

“人修所说五行源于自然，五行虽相生相克，却能衍生组合。风自金火土而生，人修从五行灵力中各自抽调组合，但妖修生来就能掌控。”今峪抬脚轻点地面，湖水旋生水龙，呼啸出狂风。

无怪乎人修打不过妖。大王有些愣怔，又生起期盼。

生来强大的妖，与充满智慧的人，从打破屏障那一刻起，一直在发生碰撞。两界弥合，人与妖像是身处一座大型的森林，优胜劣汰。

而它意外进入了这里。

大王舔了舔爪，触类旁通：除五行之外，另有时空。人修通过阵法观测星辰，窥探命途，即是在观测未来的时间。白泽通晓万物，亦是掌握了未知的时空法则，从星辰间获得了信息。

然司辰为月，星辰不与皓月争辉，白泽看不见它的事情，因为它即是王。

众星无法影响明月，它却可以遮蔽恒星的光。

混沌真是给它送了一份大礼，既然如此，它又怎能辜负？

大王看着远方，像是透过无数光阴，见到了那一位见证众生苦难，因而慈悲为怀的君王。

司辰的冠冕，从混沌手中递出，连同它的子民，一并托付给了大王。

而大王沉默地收下了一切。

群星于它的识海欢呼，为新生的王献上喝彩。

与之关联的命途主人，似是察觉到了呼吁，开始眺望某一方向。

白苏放下手中的卷帙，凝望着后山的方向，心中莫名的一丝喜意被担忧冲淡：大王它，也不知现下状况如何。

“哗啦——”

今峪倏忽散掉妖力，水龙卷砸入湖面，归于平静。

它转头盯着大王，神色复杂，最终叹气道：“还是斗不过今峄啊。”

大王闻言侧目，白泽赤子已经发现它继承了权柄，便平静道：“今峄让我带你离开。”

屏障已经彻底打破，深埋的仇恨不会消失，混沌空悬的王位将迎来新主。

人修的实力不断增长，妖修若固步自封，胜利的天平就会倾斜。若是战起，届时生灵涂炭，怨念横生。而它要做的，不是加入妖修，也不是加入人修，它要站在天平的中央，成为指针。

为此，它需要拥有左右战局的实力，以及帮手。

作者有话要说：你拍一我拍一，大王作弊拍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