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花跑了过来，灿然一笑，软着嗓子温温柔柔道：“不好意思呀，爹，我也是第一次借力，还不太熟练，本只想着将你推开，让你冷静一下的。”
林大牛盯着眼前漾着笑意，可一双杏眼里闪动着森冷的寒光的少女，就知道了自己今夜必死无疑，于是撑起所有的力气憋出一句话，“妖女......才被你家人扔了...呵呵，你一辈子也别想知道......”
言罢，林大牛从袖中掏出一块石头，迅速地扔入了手边的湖中。
林小花见此立即使出气海中一半的灵气，才生生框住了一方流动的湖水，将石头打捞了上来。
捡起石头，塞进了储物袋中，林小花才得空看向倒在树边已经咽了气的林大牛，心中升起一团怒火，一脚将林大牛踢入了湖中，转瞬，这片湖就没了林大牛的身影。
已经耽误了很久的时间了，此地不宜久留，说不准真有个人冒出来，她也解释不清大晚上来这儿做什么，幸好这一路都没有人碰见她和林大牛。
得赶快回去完成最后一件事，刘氏每日睡觉前都要去倒一杯热茶喝，她需在刘氏喝水前把砒｜霜下在里面。
上次，她和何英说过家里有砒｜霜，是用来毒老鼠的，所以，那刘氏只是不小心吃了那砒｜霜罢了。
虽然也可以用灵气借力杀了那刘氏，但灵气这东西用一点少一点，况且从上次的情况来看，凡人界的灵气并不充裕，木灵气更是少之又少。
可惜，方才将一半的灵气都用来打捞那块石头了，她还没仔细查看，等事情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她再好好研究，倒是要看看自己的亲生父母到底是谁，是故意把她扔掉了，还就如同陈漱所说，自己是被拐走的。
若是前一种情况，那真是浪费了自己的一半灵气，她就不防将亲生父母一同送下去，和她那对便宜养父母在下面好好聊聊天。
唉，林小花有些苦恼，明日还要上演一番掉眼泪的戏码，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不用在人前演戏呢，也许是自己真正变成强者的那一天吧，她要抓紧时间修炼了，真灵界和她同岁的修士至少也是筑基了吧。
此夜无月，星子寥落。她的屋子里有一盏烛火，门前站着的正是陈漱。
林小花心中有一瞬间的感动，居然有人真的在担心她，等她回来。此刻，她胸腔泛起了一阵酸意，有点不敢面对陈漱，丝丝愧疚席卷了她。
可既是萍水相逢，就应当断则断，她们不是同一路人。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林小花向院子走近。
陈漱还在发着呆，仰着头数夜空中并不多的星星，听到院外的动静才发现林小花已经到了门口了，没想到，这小花妹妹走路如此轻盈，跟个小猫似的，她居然没听见。
“小花，你回来啦？”陈漱跑到林小花的身前，搀过她的手，向后探了探，“咦？这家男主人呢？”
林小花蹙眉唇微启，“唉，爹问我小虎哥去哪儿了，我想着定是跑去赌坊了，就告诉了他。他现在要去抓小虎哥回家。爹本想着让我和他一起去，都快到城门了才想起家里还有你，就让我先回来了，耽误了点脚程。”
东云国城里打了三更才关城门，此时离太阳落山也不过一个时辰不到，林小花说得有理有据，也找不出什么问题。
陈漱拉着她的胳膊往屋走，语气担忧，“啊，那你一个人回来不害怕吗？古代女子夜间一人外出独行，挺危险的。”
“什么女子？”
林小花精准地察觉了异样，眼神好奇，像一只小白兔，灵动又无辜。
陈漱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略开了林小花的眼神，慌忙找补，“啊，我说的是孤单，孤单的女子走夜路，危险！”
林小花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嫣然一笑，“陈漱，你先回屋休息吧，我去烧个水。”
此时陈漱心中直直冒冷汗，她哪里想得到小花竟如此敏感，就连她自己都没觉得说出口有什么奇怪的，林小花竟然发觉了，现下听见她要去烧水，连连回好，她先要一个人缓一缓。
林小花进了柴房折了几只木柴放在灶台下，倒了一桶水入锅，磨着了打火石，盯着灶台里燃气的火出了神。
骗人，刚刚陈漱说的并不是孤单，她听得一清二楚，她说的是古代，古代？古代女子，听着不像是形容女子的溢美之词，倒像是一个地方的，哪个地方叫古代？
她仔细回想着《天行行路志》中所有国家的所有地名，愣是没找到一个地方叫古代的，最相似的是珍镶国一个世代以打鱼为生的县城，沽黛。
可五行宗在繁锲国，距离沽黛十万八千里，陈漱怎么知道沽黛的女子。
难不成，她是沽黛人？
林小花甩甩脑袋，算了，不想了，这是陈漱她的事，自己想那么多干什么。
看着锅中冒起密密麻麻的咕噜泡，林小花从储物袋中掏出了油纸包着的完完好好的砒｜霜。
油纸中的白色粉末飘飘洒洒地落入沸腾的水中，柴房门口突然冒出了一声惊呼。
林小花的手一抖，瞬间将剩下的砒｜霜死死拽紧在手里，回头望去，陈漱双手捂着嘴，瞳孔微缩，惊疑地看向她手中的东西。
此刻林小花的心中也是汹涌波涛，一方面因为自己居然没有听见陈漱的脚步声而感到惊诧，一方面是被陈漱看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莫名的紧张。
“你......你都看见了......”
林小花侧身垂首，露出了脆弱而纤长的脖颈，纤薄的肩膀微微颤动，“对不起......我，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我想报复她，那个刘氏辱我多年，我若不能替自己报仇，简直比死还难受。”
少女微弱的哭声像只小猫一样，令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陈漱将手垂下，轻轻圈起，复而展开在衣裳边摩挲，她本是想来同小花说说话的，毕竟她刚才敷衍地应了她，担心小花心思敏感，自己一个人在柴房会多想。
可没想到，刚走进柴房要唤小花，她就看见站在灶台前的少女正向水里撒白｜粉，闻这味道竟然还是砒｜霜。
修士吃砒｜霜是死不了的，但凡人一旦沾上了就是七窍流血，必死无疑，林小花总不可能是给她自己下的，显而易见，这满锅炉的毒水是送给林家人的一趟黄泉路。
陈漱心中有对她的怜悯同情，也有被隐瞒的气愤，但看着灶台前一脸绝望和哀戚的林小花，她还是心软了，毕竟林小花遭受的苦难是真实存在的，她不能以世俗的道德礼仪来规范一个不曾受道德礼仪保护的人。
陈漱重重叹了声，缓步走到林小花面前，紧紧地抱住了她，“小花，你想做这件事就要想清楚后果了，一定不要后悔，我不会阻拦你也不会去告发你，你的前半生已经够苦了，凡人区区几十载光阴，后面的你要珍惜。”
被陈漱拥抱的那一刻，林小花就愣住了，她没以为陈漱会直接抱住自己，至多也是和先前一样握住她的肩。
更令她不可思议的是，陈漱竟然不是劝解她，更不是质问她，而是理解她，祝福她。
她这才将何英与陈漱真正区别开来，她们的同情是不同的。
她与何英相处了几个月，知晓何英是个十分传统的女子，从不认为妻为夫纲有什么错，所以在她得知自己的遭遇后，只是怜悯她并且帮她分担一些活计。
曾经她还主动提起过离开这里的想法，何英却劝说她不要离开，那时的她已经知道自己有对刻薄的父母了，可依旧觉得女子应当听从父母，即使是受了虐待。
但陈漱是并没有将这种想法强加于她，林小花的脑海一时茫然，就像是村里过年戏台子上的劣质鼓声，模糊的沉重，只不过此刻敲打的是她的脑袋。
她嗅了嗅，陈漱身上有一股橘皮的清甜，和她一双俊俏的狐眼很不相称，但给了她无以言说的暖意。直到当下，她才真真正正地对陈漱抱有感激。
林小花抬起垂在身边的手，勾住陈漱的胳膊，“谢谢你陈漱，谢谢你理解我。我做的任何事我会自己承担的。”
“好。”陈漱松开了怀中的少女，点点头，“我去休息了，你做完了事也早点休息吧。”
林小花静静地注视着陈漱的身影，直到她走进屋中关上了门。
在屋中烛火熄灭的一刻，刘氏从屋中走出，裹着一层薄被打着哈欠，拎着一盏茶壶，半眯着眼寻路进了柴房。
“哎哟，吓死我了，小孽种，杵在柴房作甚。”刘氏捂住自己的心口，被吓得瞬间清醒，眼角还闪烁着哈欠时的泪花，“你爹去哪儿了？”
“他去找林小虎了。”林小花声音淡淡，没有起伏，她已经失去表演的耐心了。
刘氏提起灶台边放着的汤壶，里面空荡荡的，“这烧的水怎么都没了。”又伸头瞧见了灶台上冒着热气的水，将茶壶往灶台上一放，斜睨着看向一旁的林小花，命令道：“这水烧熟了吧，给我倒壶茶。”
林小花闻言打开茶盖，舀起一勺滚烫的水浇入混着凉水的茶壶里，又将茶壶盖起，递到了刘氏手上。
“呵，你这小孽种今日倒是乖觉多了，前几日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刘氏的薄嘴皮子上下翻动着，细数近日来她的罪责，见林小花垂首不答，刘氏顿觉无趣，只好狠狠剜了她一眼就转身回屋了。
林小花蹲下身用棍子将火捣灭，端起一大锅水走到石缸边都倒了进去，锅被她随意弃置在地上。
突然黑夜亮起来了，她抬起头一看，一轮弯月竟然钻出来了，月华如练，清辉似水，此刻她的心中有着以往从未有过的安宁和自由。
没出一刻钟，刘氏的屋子里就传来呕吐和虚弱的求救声，林小花睁开了眼，踏着欢快的步伐，哼着悠扬的小调，推开了刘氏的屋门。
作者有话要说：刘氏的作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