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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寸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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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浮现出一抹忽忽渺渺的紫气,渐渐明亮的院子里,一双鞋履停在祝云的门前,轻轻敲了三下。

“表妹,你醒了吗?”

吱呀一声,门从内部被拉开,着一袭柔纱黄衣的女孩站在门口,散发着浓浓的怨气,定睛一看,脸色又似乎相当正常,连黑眼圈都没有。

“你怎么了?”华映仙愣了下,昨日之事波澜起伏,剑客自己也没有睡好,夜里翻来覆去,脑子里一直想着祖父的那一封信。

祝表妹的烦恼又是什么,尚未确定的婚事吗?昨天华映仙听表妹说,她拒绝了定西王世子的提亲,难道晚上又后悔了?

“没什么……”祝云撇了撇嘴,“只是有个问题想不通,不过不影响正事,剑术大比第一场比试辰时开始,我们早点过去吧。”

张黛和祝英都是来看热闹的,祝云算半个观众,皖南剑派只有华映仙和华惜意算是正式参赛者。

昨日还暴雨如注,今天的天空却一片蔚蓝,澄澈无云,几人走在去往山庄中间的路上,忽听一阵响动。

华映仙率先将视线投向围墙,左侧白灰的高墙后异响连连,清亮的男声在另一头笑道:

“别劝了,明元,你自己回去吧。

“兄长这一路上都跑了五次了,也该轮到我偷溜一圈,见见湛卢山庄的全景喽!”

“可是……”另一个声音有些费力地说,“庄里的事离不开您啊!二殿下。”

少年一听更急了:“哼,我就知道,你们休想抓我回去做苦力!”

白灰高墙的边沿伸出一只白净的手,手的主人略一使劲,按住墙砖翻了过来,如腾空的鹤。

他刚露出得意的笑容,就发现这一边的墙后,不远处的小路上,赫然站着四个目睹了一切的观众。

目光接触那一瞬,头戴琥珀发冠的年轻人不由自主地张开嘴。

他的眼睛飞快扫过张黛和祝英,在华映仙的身上停留了一刻,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谁,最后少年又看向祝云,忽然涨红了脸,不自然地挠了挠头。

“你……你们是谁?”他小声问。

“皖南剑派弟子,应姚庄主之邀参加剑术大比。”华映仙简短道。

张黛倒是毫不掩饰脸上的揶揄:“二殿下,您走吧,我们会当没看见您的。”

定西王的养子,生青口中的二殿下脸更红了,他无措地挪动了两步,忽然想起来一件事,语速飞快地道:“你们谁是祝姑娘?昨天被我兄长提亲的那位?”

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在华映仙和张黛身上来回移动,大部分时间在观察华映仙。

看来这位二殿下也觉得他兄长和华表姐气质相近,祝云心里升起了一点遇到同好的激动感,但这个提亲对象嘛——

“是我。”她指了指自己。

“原来是你。”苏时钰身体一僵,不敢再看那双被雨水洗净的乌黑眼眸,这完全是他下意识的举动。

二殿下没了深聊的兴趣,但出于良好的修养,他朝四人笑了一下:“我有事先走了,你们请自便。”

少年快步消失在拐角处,留下几声疑惑的议论。

“阿姊,这位二殿下就是定西王收养的孩子?他看起来和世子殿下差不多大。”祝英小声说。

那位二殿下不过有些粗浅武功,已经听不到她们的交流,祝云乐得把自己打听到的定西王一家的事告诉英妹。

二殿下一出生便没了亲生父母,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从前苏王爷在外征战,战功赫赫,但也得罪了无数权贵,郭王妃即将临盆前被定西王的仇人掳走,对方以王妃母子的性命为要挟,指明要王爷孤身前往。

无奈之下,王爷单刀赴约,成功将王妃和世子救出来,然而王府亲卫兵被仇人设计拦下,没有及时接应,王爷孤立无援,被迫带着产后虚弱的王妃和刚出生的世子逃进深山。

三人露过一处小屋时,那里的猎户见之不忍,让他们躲进附近的山洞中。

猎户的媳妇也快生了,定西王的仇家听见产妇临盆的痛呼,竟然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

苏王爷将王妃藏好,再赶来小屋时,猎户已经气息全无,鲜血淋漓的双手仍紧紧抱着凶手的腿,保护妻子。

情绪激荡下,苏王爷成功杀退敌人,救下猎人的妻子,可惜猎户妻子眼睁睁看着丈夫被杀,悲痛不已,勉强生下一子后,便撒手人寰了。

王爷和王妃感念两人恩德,便做主收养了恩人的儿子,取名“时钰”。

既是恩人之子,苏时钰自然受尽宠爱,王府中人都把他当成王爷的第二个儿子看待。

祝云说着说着,觉得江湖传闻还是不可尽信,之前那些人还说世子是苏王爷梦见神剑堕天后才出生的,但定西王带着王妃被敌人追杀,九死一生的情况下,他怎么敢休息呢?

神剑投胎这件事可能是后人吹捧定西王爷时加上的,所以漏洞百出,只能当个乐子听。

而她依靠江湖传闻去看这些人,自然也是不靠谱的,扩展自己的情报来源确实很有必要,万里晴空阁和不问鬼神阁能屹立在江湖上多年不倒,必要时候可以依靠他们的力量试试。

说起来,万里晴空阁有派人来湛卢山庄吗?应该有,毕竟这也是一种重要的情报。

祝云想了想,决定等会就把合香珠戴上,看看能不能勾出一两个万里晴空阁的人。

祝英不懂故事背后那些弯弯绕绕,听完这个故事唯一的感觉就是苏王爷真了不起,既要保家卫国,又要防备小人,还能从穷凶恶极的仇人手下保护住妻子。

“要是爹也和定西王爷一样……”剩下半截感叹被祝英吞回去,她知道阿姊和父亲的关系不好,既然已经选择跟着阿姊,就不能总是念着父亲。

小小的她内心还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同,尽管知道爹是个烂人,但身为他的亲女儿,祝英对祝父既畏惧又想亲近,会偷偷把祝父每一次的关心记下来,当成他爱她的证据。

祝云摸了摸小孩的头,知道纠正这件事不急于一时,原生家庭的不幸可能伴随人的一生,不是几句嘴炮就能解决的。

往后她踏遍山河,游历万里,见证无数风流云散,蓦然回首,自然会明白那一点微末的关心根本不足为道,可以直面亲生父亲只是把自己当成工具的事实,笑着摇摇头继续走下去。

暖风卷走大地上最后一丝凉意,硕大红堂伞盖的阴影下已坐了四个人,姚庄主坐在中间的位置,穿着比以往正式很多。

观众们则坐在擂台的另一边,在座除了祝云之外都是习武之人,座位和擂台的距离隔得较远,但仍能听到那头传来的嗡嗡议论声。

这些低声谈论在祝云和姚庄主打完招呼,在湛卢山庄庄主的引荐下认识他的至交好友,又坦然落座后,达到了巅峰。

“那是谁?姚庄主为何对她如此客气?”

“这一袭黄衣的姑娘,似乎是皖南剑派的祝云祝姑娘,神医千里光的弟子。”

“昨天临崖派亲传弟子和定西王世子都想求娶的人就是她?”

“姚庄主怎么能让一个不通武功的女人坐在点评剑术、裁定胜负的坐席上?难道是因为世子殿下想讨她欢心?”

“荒唐!一场闹剧!一个说不定连剑都拿不稳的女人,能看懂什么?只会玷污剑术大比的纯粹性。”

“放你爹的屁!祝姑娘早在还不认识定西王世子的时候,就得到了姚庄主的认可,被邀请当然是因为她自己的实力。”有人听不下去,暴躁出声。

“一派胡言!”一旁议论的人不服气地反驳,“她根本不懂武功,怎么能得到姚庄主的认可?”

“等等,我听说过,一个月前姚庄主偶然从一位普通女子的剑招中得到灵感,对此人赞不绝口,那人好像姓……”另一人道。

坐在东南台上的张黛翻了个白眼,大声道:“姚庄主都欣赏的那个人姓祝,就是我们皖南剑派掌门的外孙女,神医弟子祝姑娘。”

当面嚼舌根的人一时呐呐,小声说:“谁知道背后有没有猫腻,我们又没亲眼见过。”

诧异的围观群众在议论她,临崖派的人眼见亲事黄了,也极力和祝云撇清关系,言语中对她满是贬低和不屑。

祝云假装没听到这些贬低声,坐在舒适的玫瑰椅上喝茶,过了一会,最后一张椅子总算派上了用场。

“世子殿下怎么来得这么晚?大清早的就有事情缠身?”

“嗯。”苏望卿平静应了一句,“我连饭都没吃,就被拉过去镇场子了。”

他话语里有不明显的疑惑:“生青说时钰在忙别的事,抽不开身。但除了寸雨楼的事,其它的事务都已经忙完了啊。”

别的事可能是指偷溜出去散心吧……等等!

“寸雨楼?这次剑术大比邀请了他们吗?”祝云尽量克制住语气里的防备,试探道。

苏望卿淡淡瞥她一眼,摇了摇头。

看见这一幕,姚庄主恨铁不成钢地咳了一声:“没错,他们不请自来,硬要讨一个剑客名额,看上去对掌印狱剑的剑鞘势在必得,不过只有最终的胜利者才能拿到剑鞘。

“世子殿下别的不说,剑术是数一数二的好,我对他有信心。”

苏望卿面无表情地对着他道:“姚叔,我听得出来你在骂我。没关系,你也不聪明。”

换个场合祝云可能会笑出声,可是突然来访的寸雨楼总让她觉得不安。

世子殿下的剑术究竟有多好,让他有自信面对寸雨楼会派出的顶级杀手?

擂台上的胜负只在一瞬间,万一对面耍阴招呢?刚见面的时候世子殿下连可能被下毒的点心都要吃完,他的可靠程度值得祝云打上三个问号。

无论对方耍了什么手段,一旦结果确定,想必姚庄主和苏世子都不会赖账。

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寸雨楼的杀手在遇到世子殿下之前就被淘汰掉。

某个正在阴狱中跃跃欲试,准备看戏的剑客忽然背后一凉,觉得自己被谁盯上了。

不过没事,[玄机]是个很有实力的剑客,他能用剑解决一切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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