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裘惟往山洞外走的时候，雍未榕依然没搞清楚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从来只有人嘲笑他废物，要说肯定他的拟态能力有用，裘惟还是第一个。

“那什么，裘惟，你为什么说，要我用拟态帮你？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裘惟随口道，在雍未榕进一步开口之前停下了脚步。

他们眼前，壁猴并不像雍未榕所期望的那样已经四散离去，恰恰相反，先前徘徊的那几只像要给自己壮胆似的又拉了一群同伴，十几个脑袋在山洞外围了一圈，一眼看去像个喜感的花环。

那花环齐刷刷向两人看过来，异口同声发出了尖厉的啸叫。

雍未榕下意识地看了裘惟一眼，想着既然壁猴都因为害怕他不敢进山洞来，那他想必也有办法把他俩弄出去，和他承诺的那样。

而裘惟沉思片刻，道：“突围吧。”

“哎？”

“突围吧。”裘惟的双眼逐渐坚定，在雍未榕惊恐的注视下，他的指甲骤然伸长，摩拳擦掌地就要去干一番大事业。

“等等等等，”雍未榕忙拉住他，“没有别的方法了？就比如说那种对双方都无害的……”

话音未落，裘惟肩上的黑蛇已然窜了出去。

十分钟后，两人在洞穴最深处相对而坐。

雍未榕苦着脸给自己贴上几个创可贴，抬眼便撞上裘惟幽幽的目光。他打了个哆嗦，解释：“因为这样就伤害那么多兽族，我觉得不应该。”

裘惟想讥讽他那你平时吃肉么，但最后也只是道：“用拟态试试。”

雍未榕眨了眨眼，面颊因尴尬红了一红：“那个，我现在做不到。灵力在刚才用完了。”

“那样就用完了？”裘惟的语气没有嫌弃，更没有鄙夷，但正是那单纯的诧异让雍未榕恨不得找个地儿钻进去，“那你……怎么驯兽？”

“之前没成功过，”雍未榕小声道，“你是第一个。”

裘惟开始考虑需不需要在这里杀雍未榕灭口以保全自己的一世英名。

在他动手之前雍未榕道：“不过开直播可以增加灵力。”

他边说边打开了光脑，一个界面跳了出来。直播间已经解封，但没有开启，入眼一片黑屏，唯有角落里印着一个号角状的logo。

见裘惟凑过来，雍未榕有些紧张，边开直播间边解释：“这是驯兽师协会给灵力弱的驯兽师发的福利，可以积攒灵力，每个月要交一点租金，不过，有人打赏的话，钱是和协会四六分的。”

“所以你现在赚了多少？”

“……没赚到。”

裘惟“哦”了一声，语气淡淡：“贷款上班是吧。”

雍未榕闭嘴了，他加快速度设置了一些大大小小的东西，直播间很快开启。

一句系统消息“驯兽师生活不易，请大家嘴下留情，文明发言”从页面顶端飘过。

【还活着啊，什么时候死？】

【垃圾别给驯兽师丢人了，我求求你。】

【驯兽师是在走下坡路吧哈哈哈哈哈。】

弹幕皆是诸如此类的恶言，裘惟望向雍未榕，却见青年没事人似的把界面拨到一边，道：“走吧，我们去试试。”

裘惟看见弹幕里有人问雍未榕在和谁说话，意识到雍未榕大概是做了一些调整，无论他站在什么位置，摄像头都会自动屏蔽他的存在。

他不知作何感想，只得跟在雍未榕身后出去了。

雍未榕让裘惟远远地站着，作了几次深呼吸，变成了成年壁猴的模样。

他试探性地迈出一步，见洞口的壁猴没有任何反应，壮着胆子又往前走了走。

当雍未榕成功挤入壁猴群的时候，他长长松了口气。

壁猴们为这只新来的同伴好奇不已，它们将雍未榕围在中间，用生着吸盘的手去摸他的后背和肩膀，甚至有胆大的，凑近上来用突起的鼻子嗅闻他的手掌。

雍未榕强忍痒意任由壁猴们动作，看时机成熟了，倾向一只距他最近的壁猴，试探性地蹭了蹭它的鼻尖。

壁猴群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雍未榕咽了口唾沫，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这模样不像是受到示好，反倒像受了挑衅。

被他蹭了鼻头的壁猴死死瞪着他，突然咧出一嘴尖利的牙。它的下颌脱臼般张大，紧接着一口咬向雍未榕。

雍未榕猛地一缩胳膊，避开了壁猴的嘴，只听上下牙磕碰发出的脆响，他就觉得这一口下去他的骨头得断成几截。

而这还只是个开始。

那只壁猴的行动像是某种示威的信号，在它之后，壁猴们纷纷亮出自己的尖牙，向着青年一拥而上。

雍未榕急忙后退，但壁猴数量太多，他避无可避地受了擦伤。

突然，雍未榕感觉小臂一紧，裘惟一把将他从壁猴的围殴下拽了出来，扛在肩上一路狂奔。

暴动的壁猴群却像是忘记了裘惟曾带给他们的恐惧，在两人身后穷追不舍，直到他们躲进了洞穴最深处，壁猴们才停下脚步，围拢在通道外边伺机而动。

雍未榕抹了一把额头冒出的冷汗，对裘惟道了句谢。

他在半途就灵力不够变了回去，弹幕里发出了涉黄警告。

【算你命大，壁猴怎么没把你给咬死呢？】

【好家伙，又脱，主播有裸|露癖吧？】

【前面的，你穿着衣服混入兽族群试试？】

【之前怎么没看见有人帮他说话，脱个衣服就来了，主播算是把直播玩明白了啊。】

裘惟在直播间被封号之前用衣服糊了雍未榕一脸，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雍未榕为裘惟竟会询问自己的看法有些惊奇，他披着外套，思索片刻后道：“刚刚在壁猴群里的时候，我发现那些壁猴都像是哺乳期雌兽，我在想，能不能从这点出发？”

“你确定这个判断是正确的？”裘惟狐疑道。

雍未榕一噎，他知道裘惟的顾虑，方才他采取了壁猴一般表示友好的方式，但它在这个族群似乎是开战的信号。

可那些雌兽的乳|房鼓胀，附近的毛发也有明显的凌乱结块，最有可能的便是处于哺乳期。

“应该是吧。”雍未榕不确定道。

裘惟轻叹一声，道：“那就试试。”

雍未榕便向裘惟解释了他在来到这个洞穴之前做了些什么，并推测大概是雌兽们认为自己闯入它们领地的行为威胁到了幼崽，因此才会这样持续不懈地发动袭击。

如果他的推断是正确的，变成幼崽或许是个明智的方法。

雍未榕看了一眼自己的直播间，出乎他意料，弹幕里的讥笑嘲讽倒是比先前少了不少，网友们更多地关注另一个问题——

【主播边上是不是多了个人？】

【这人什么时候来的？在直播间被封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小哥哥声音好听，脸是要充钱才能看吗？】

雍未榕本不想理，但裘惟先道：“他的助手。”

助手？

雍未榕吓了一跳，他试图去看裘惟面上的神色，但后者只是微笑着看他，满脸的理所当然。

青年轻咳一声，看着灵力积攒得差不多了，再一次变成了壁猴的形态，这次是幼崽。

就在刚刚，雍未榕还有一个新发现。

在裘惟之前，他用拟态安抚兽族的尝试都是基于自己的理性判断，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面对裘惟，他没有任何准备和计划，反倒迎来了他人生的第一次成功。

他意识到，人类和兽族的思维方式并不处于同一个层面上，在驯兽的时候，说不定还是将一切交给本能来得更合适。

这个荒谬的想法一直持续到雍未榕扮作幼崽靠近雌兽们，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进食欲望的时候。

那也太超过了！

雍未榕生无可恋地接受着壁猴们的打量试探，决心就是死在这里，也绝对不会喝壁猴的一口奶。

这不是真香flag，是赌上人类尊严的誓言。

似乎是幼崽身上独有的气味激发了雌兽的母性本能，躁动的兽群竟也逐渐冷静下来，一个接一个地梳理起雍未榕稀疏的毛发，像是在惋惜好好一个孩子怎么长得这么寒碜。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美娃丑娃，会撒娇的就是好娃。

雍未榕两眼一闭，抛却了最后一点羞耻心，抱着雌兽的胳膊贴贴蹭蹭，黏黏糊糊地撒起娇来。

裘惟颇有些嫌弃地扯了扯嘴角。

【突然想看主播用自己的脸撒娇……】

【确实，感觉他做颜值主播剪土味视频都比现在赚得多。】

【颜值区的钱哪有这么好挣，不仅要多才多艺，还要露|肉。哦，他喜欢露|肉啊，那没事了。】

雍未榕的撒娇手段确实十分高超，很快，这只其貌不扬的幼崽便勾起了壁猴们的怜惜，雌兽纷纷伸手去揉他的脑阔和小手小脚，一派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雍未榕没有忘了自己的目的，见时机达成，他把脑袋往山洞外别过去，一副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模样。

母亲们当然是依他，簇拥着它们新鲜出炉的儿子涌出了洞穴。

裘惟保持着足够的距离跟在它们后边，他们一路爬上岩壁，最后来到了壁猴的聚落里。

这儿除了几只留守的壁猴，还有几只嗷嗷待哺的幼崽，见到母亲回来，小家伙们争先恐后地爬向母亲，嗷嗷叫着饿饿饭饭。

雌兽们奔自己的幼崽而去，原本也有几只壁猴自觉地留在裘惟身边看护他，但自家族群的小崽子们显然更重要，没过多久，雍未榕便喜闻乐见地成了一个人。

他又在原地坐了一阵，确认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处于壁猴群的边缘之后，悄咪咪地爬下了悬崖。

裘惟在底下等他。他卡着雍未榕变回人形的那一秒给他披上了衣服，笑道：“干得不错。”

雍未榕的眼睛亮了亮，举臂与裘惟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击了一掌，接着拉过了直播页面。

【不懂就问，主播是换人了吗？一天之内两次驯兽达成？】

【别太搞笑，从壁猴手底下逃生算个屁驯兽达成。】

【承认人家进步了有这么难吗？】

眼见着弹幕又吵了起来，雍未榕拨开界面，喜悦不减地拉着刚从愣神中反应过来的裘惟走进了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