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处理？

雍未榕以为自己看错了，虽说他没在动物园干过活，但“人道处理”这个词他还是知道一二。

什么人道处理，不过是为了减少损失，放弃给患病的兽族治疗，甚至直接注射药剂杀死它们的手段罢了。

雍未榕一个电话拨给文莉，强压下不知从何而来的怒火，低声道：“人道处理是怎么回事？猫隼的胃怎么了？”

大概是听出了雍未榕语气中的不满，文莉尬笑几声，道：“是这样的，我翻了猫隼以往的身体检查报告，它的胃部疾病一直存在，只是最近绝食，加剧了病情恶化，所以……”

“一直存在？初期没给它治疗？”

文莉沉默，雍未榕知道了答案。

价值，无非是这个词。

他长舒一口气，哑声道：“我知道了。猫隼……会被送回来吗？”

“医院已经派人把它送回隼舍了。”

雍未榕道了谢，挂掉电话，猛地一踩油门，风驰电掣地开往隼舍。

两人较平日里到得晚些，雍未榕担心猫隼还没吃饭，脚步匆匆地赶过去，却在门口见到了文莉。

她看上去有些不安，像是为猫隼的遭遇感觉抱歉：“雍先生，我……”

见文莉支吾半天说不出话，雍未榕轻叹一声，道：“不用放在心上，不是你的错。”

他推开隼舍的门进去，猫隼一无所觉地待在那儿，对雍未榕的到来表现出十足的警惕。

雍未榕把食盆放在门内便离开了，他知道现在的猫隼不会拒绝食物。

“你们准备怎么处理它？”雍未榕问文莉。

三人往门外走，文莉迟疑片刻，小声道：“可能会卖给黑市商人，你知道，饲养猫隼也需要花费，这个馆目前也吸引不到什么游客。”

语罢，她小心地环顾四周，第二次确认周围没有第四个人。

雍未榕暗叹一声，他想起浊星街上至今依然存在的玩具兽族，当兽族落到黑市商人手里，基本上就被宣告了死刑。

如果是昨天的雍未榕，大概会感叹一番之后听天由命，但真正的他从不轻言放弃。

“我能养它吗？”雍未榕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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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莉第三次向雍未榕确认他的决定，并告诉他，如果要反悔，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我确定。”雍未榕道，从账户里给动物园划了一笔款，金额不大，但对于雍未榕来说，这是他将近一个月的收入。

这是猫隼在动物园的最后一天，那之后，它将被带往雍未榕那间狭窄的出租屋，尽管它目前对此一无所知。

雍未榕做完了日常巡逻，匆匆赶往隼舍。

动物园已经不负责猫隼的三餐了，现在的它算是雍未榕的财产，自然也需要雍未榕对它的一切负责。

隼舍所在的展馆后有一个小厨房，供员工和饲养员处理饲料或自用，从餐台上积的灰尘看，已经无人问津许久了。

雍未榕和裘惟买了一些食材，接着打开了直播。

【看到海树开播，啪一下就点进来了，很快啊。】

【怎么在厨房？我走错了？】

【是的，你走错了，主播正在给我做饭，请不要打扰我们。】

【前面的，助手小哥看着你。】

雍未榕对直播间解释了当下的状况，但掠去了自己从动物园那买了猫隼的经过。

由于猫隼是纯肉食，雍未榕买了一些生肉。想到裘惟今早喂了孤萤，雍未榕从肉里切了一小块出来留着。

厨房自带的料理机是给人类用的，雍未榕思考一阵，选择了“粥饭”那档。

肉在料理机里煮着，雍未榕把留出的肉切了切，放到小碗里给了裘惟。

裘惟递给他一个困惑的目光。

“孤萤不吃肉吗？”雍未榕指了指裘惟的口袋，目光同样困惑。

裘惟沉默片刻，道：“它用不着每顿都吃。”

“……但是你前两天每顿都喂它，”雍未榕艰难道，为了让自己的误解更有说服力似的补充，“吃菜。”

“你也说了吃菜。孤萤是杂食，吃蔬菜的话频率高些，如果吃肉可以几天不用管。”

还挺讲究。

厨房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只剩料理机在一旁轰鸣。

“不过，”裘惟避开镜头，从口袋里掏出小蛇，“偶尔加一顿餐也没有关系。”

刚想装作无事发生的雍未榕忙把碗捞过来，生怕裘惟一个不留神就把孤萤给撑死了。

【为什么有种笨蛋爸爸带娃被妈妈阻止的既视感。】

【前面的，你错了，是爸爸妈妈一起迫害可怜的娃。】

【所以孤萤是什么？是助手小哥的宠物吗？】

这时候料理机响了，雍未榕把做好的肉糊倒出来，带着去了隼舍。

猫隼正站在树枝上打瞌睡，雍未榕便一跳一跳地来了，带着新鲜的饭。

“你又来了啊，兄弟，”猫隼蔫了吧唧地跳下来，和雍未榕打招呼，“还真是不好意思，昨天突然晕了。那些人类把我带去铁笼里关着，又给我喂很苦的白色片片，这日子啊。”

它感叹着，低头啄了一口肉糊，紧接着惊讶地瞪大了眼。

“鲜肉？”猫隼嚷道，“人类转性了？难道是因为我昨天晕了的缘故？我是不是应该多晕几次？”

“最好不要。”雍未榕委婉道。

猫隼显然没听进去他的话，趴在食盆边埋头苦吃，丝毫未觉身后有一个举着麻袋的黑影悄悄靠近。

雄隼欢快地咽下最后一口肉糊，忽觉眼前一暗，被从天而降的麻袋套了个正着。

裘惟单手捏紧麻袋口把猫隼提了起来，末了还没忘记吐槽一句作案工具：“就一个麻袋？也太简陋了吧。”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嘛。”雍未榕随口笑道，抓过裘惟带进来的衣服开始穿衣。

他没看见裘惟愣了一愣，捏紧麻袋转过身去，悄悄红了耳廓。

“哎，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一个耳熟的声音从隼舍外传来，查剑琴站在门口，好奇地往里张望。

雍未榕走出隼舍，道：“处理猫隼。”

他一脸凶相地拍了拍麻袋，里边的猫隼疯狂挣扎，却被裘惟的手稳稳抓着，弱小可怜又无助。

查剑琴咽了口唾沫，识趣地选择了不去多问。

“说起来，你来这里干什么？”雍未榕示意裘惟带着猫隼先出去，问。

“昨天出了事故，这些日子海洋星馆的表演暂停了，”查剑琴耸了耸肩，对自己白赚的闲暇表示遗憾，“我担心又有兽族暴动，到处逛逛，就来了这里。”

“……最近有很多兽族暴动啊。”

“是啊，大概是袋虎的缘故，”查剑琴道，“闲池星的王兽出了状况，其他兽族也不得安宁。”

王兽是每颗星球立于顶端的兽族，就像之前西芙星的短象，袋虎便是闲池星的王兽。

有研究表明，王兽对一颗星球所有兽族的灵力状况有重要影响，若王兽发生更迭，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颗星球的兽族都会处于暴动状态。

“过段时间就会好的。”查剑琴安慰。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雍未榕送走查剑琴，终于松了口气。

展馆外，裘惟早就靠在小电驴上等着了。

猫隼已经停止了挣扎，雍未榕凑上去摸了摸它，为了避免猫隼窒息，他提前在麻袋上扎了气孔。

【你们知不知道这样简直像是拐卖儿童……】

【主播这样是合规矩的吗？在动物园干够了想换个星球待待？】

【傻吗，主播敢放出来就说明他肯定得到了动物园的许可啊……拿去卖掉之类的吧，驯兽师都这样。】

光顾着唠嗑的雍未榕陷入沉思，接着啪嗒关掉了直播间。

“忘记直播还开着了。”他道。

“……你不解释一下？不怕他们在外面说你虐待兽族？”

“我的名声够差了，再差也差不到哪去，”雍未榕笑了一下，坐上小电驴，回头确认了裘惟坐得好好的，“反正……现在驯兽师都差不多嘛。”

雍未榕听见裘惟轻叹了一声，像是为某些东西感觉惋惜。

眼看着下班时间差不多到了，雍未榕把着小电驴慢吞吞地往门口骑。

临近闭园，一路上的人不算太多，雍未榕打了个哈欠，忽觉腰间搂上了一条胳膊。

“一只手抓着麻袋，坐不稳。”裘惟在他耳朵边上理直气壮地道。

雍未榕无法反驳。

裘惟给出了力，他的腰给人搂一下怎么啦？两个大男人，搂个腰罢了，扭扭捏捏像什么样子。

雍未榕用剩下的时间说服自己他和裘惟比东x铁塔还要直，下车的时候只觉得全身热得发烫。

裘惟的体温太高了。

雍未榕断定，破费叫了一辆出租飞车。

出租飞车的好处就是全自动，两人不用顶着全车人注视人贩子的目光上车下车，也不必为麻袋里不时传出的鸟叫社会性死亡。

雍未榕设好目的地，忽然想起什么，问裘惟：“你今天早上在哪买的肉？”

“家门口，”裘惟拍了吱哇乱叫的猫隼一巴掌，“别这么看我，我是没钱，赊账的。”

雍未榕默默给自己又添了一项还钱的行程。

两人在回出租屋之前去了一趟裘惟赊账的店铺。

看店的是位大爷，见到雍未榕，他摆出了一如既往的臭脸，直到他与青年身后的裘惟对上视线，浑浊的目光在他微笑的脸和手里提着的疑似犯罪证据的麻袋上打了几个来回。

大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算了账收了钱，省去了以往的砍价过程，以最公道的价格消去了雍未榕的赊账。

“欢迎以后不来。”大爷木着脸道，那模样让雍未榕怀疑裘惟是不是用正常的方式在店里赊的账。

面对雍未榕怀疑的目光，裘惟以微笑回应，仿佛无事发生。

两人回到出租屋的时候，快递来的鸟笼已经到了。

雍未榕把铁盒搬进屋，摸索着按下一个凹槽。随着几声机械转动的嘎吱声，快递盒变成了一个鸟笼。

裘惟瞅着雍未榕把鸟笼仔细擦了擦，接着打开麻袋口，伸手进去，掐住了猫隼命运的后脖颈，猛地把鸟拽出来塞进了笼子，干脆利落地落锁，整个过程不超过十秒钟。

一脸呆滞的猫隼尚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刚换下衣服的雍未榕叹为观止。

作者有话要说：多年后回忆往昔的雍未榕：厉害吧，我对象。

裘惟：（想给他一巴掌又下不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