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雍未榕张了张嘴,扭头看了裘惟一眼,“以前都在做什么?”
他在没话找话,两个人都知道。
但裘惟的脾气没那么坏。或者说,没雍未榕想的那么坏,与刚开始他对这个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写着傲气的少年的印象不大一样。
“在星球之间乱跑,”裘惟回答,“哪里让我感兴趣就去哪儿。灵力暴动了找一颗没有人类的星球待一阵,就这样。”
“那还挺无聊的。”
“可不是嘛,”裘惟掏出在他的口袋里待了一天的小蛇,孤萤恹恹地在他的手腕上绕了几圈,“也只有逗蛇有趣些。”
一辆敞篷飞车从两人面前飞速驶过,抛下几道带着醉意的、面朝对岸斑斓夜色的欢呼。
雍未榕觉得有点儿冷,他意识到从西芙星回来之后身体素质像是差了些。他往裘惟那儿挪了几寸——少年的体温一直偏高,像他的头发那样。
“没有家人?”雍未榕问。
“没有家人。”裘惟回答。
“我也一样。”
“……很遗憾。”
道路的那头,公共飞车携着城市的灯火驶来了,两人付钱上车,目的地是浊星街,在动物园开门之前,还有一份工等着雍未榕去做。
裘惟大概没怎么休息,刚上车便闭眼睡了。
飞车开得平稳,但由于价格便宜,座位并不怎么舒适,雍未榕看着裘惟的后脑勺在偏硬的靠背上磕来磕去,向他倾斜了些,让那颗脑袋恰好倒在自己肩上。
裘惟的眼皮动了动,但没睁开眼睛。
医院距浊星街几乎是始站到末站的距离,当两人下车,走到昨天早晨那个配送站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发亮了。
店主大婶正指挥着员工们把物资搬下货车,见到雍未榕“嚯”出了声:“来这么早,小榕?昨晚又一夜没睡?”
雍未榕应和着“睡了睡了”,一边帮工人卸货打包。
裘惟的记忆力出乎预料地强,只昨天跟着雍未榕跑了一趟,今天就能自己骑着车送货了。
雍未榕便把昨天那块区域交给了他,自己带着大包小包去了另一边。
几个小时过得快,今日的配送很快完成,雍未榕找上店主大婶,说两人的工资算在一起。
店主大婶边算着账,边分出神来看一眼坐在门口等人的裘惟,神神秘秘地问:“那小伙子,你哪儿带来的?他们都说是你从哪颗星球拐来的富家少爷,长得白白净净,在浊星街怕要被染污了去。”
雍未榕摇摇头,道:“没人奈何得了他。”
店主大婶闭了嘴,只在最后将今天的工资转给雍未榕时道:“那驯兽师,你还干着?”
她本以为雍未榕会像以前那样用聪明而体面的回答堵住她之后的劝诫,但青年笑笑,道:“在考虑呢,可能过段时间就不干了。”
门口的裘惟似有所觉地回头,两道细眉拧了起来。
两人到隼舍的时候饲养员刚从门口出去,猫隼那间门口放着一只桶,像是默认了会有一般路过的好心雍未榕来给猫隼喂食。
雍未榕叹了口气,无奈又开了直播。
这一晚上回复的灵力还不够他变只爪子的,他看了眼桶里的食物,确认短时间内没有变质的迹象后,和裘惟到远处供游客休憩的长椅上坐了。
【那之后怎么了?我是急急国王,五分钟,我要知道昨天的全部情况!】
【主播还在干呢,顶撞了凶兽处理小组的人还在当驯兽师?】
【前面的,现在是什么□□社会吗?和人家说两句就要被炒?】
雍未榕安抚几句让弹幕别吵了,之后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大家别猜了,相信……凶手处理小组的判断吧。”
听他这么一说,弹幕虽仍是好奇,但也没有再追问,光速换了一个话题。
【助手小哥?助手小哥在边上吧?我是急急国王,五分钟,我要知道这两个男人的真实关系!】
【臣妾复议!】
雍未榕一头雾水地看了眼裘惟,后者同样困惑地望向他,表示自己对网友突然的发疯也毫无头绪。
“是同事……也算是室友吧,怎么了?”雍未榕试探地答,接下来那一片粉红的弹幕看得他眼前一花。
【同居了!同居!我就说这俩男的有问题!】
【看主播的样子还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
【我来说我来说!昨天你晕了,是助手小哥把你抱到救护车上的!】
雍未榕大受震撼,扭过头去与不明所以的裘惟对视,又转头面向摄像头,故作镇定道:“我昨天晕了,还是搭人家的便车,情急之下可能抱的比较方便,大家别多想。”
【你们嗑cp的收一收,主播开直播是为了驯兽又不是卖麸……】
【你怎么知道他没卖?肉都卖了卖个麸算什么?】
【可是主播,昨天是有担架的,但助手小哥宁可自己抱着你走几十米也不让别人碰你哎……】
雍未榕陷入沉默。
“灵力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大步往隼舍的方向走,“别把猫隼饿死了。”
【这个主播发现自己没法解释之后肇事逃逸了。】
【姐妹们散了散了,玩笑开开就好了,别给人小帅哥留心理阴影了。】
裘惟搞不懂雍未榕突然激动起来做什么,因为嫌安装麻烦,他没有光脑,但雍未榕给了他权限,他能看到直播间的内容,可在兽族领地有段时间,很多话他都读不懂了。
“雍未榕,麦麸是什么?”裘惟打开隼舍的门,问正在紧急更衣的雍未榕。
青年动作一顿,轻咳一声,道:“就是带货,他们大概觉得我会在直播间卖东西。”
“嗑cp呢?”
“吃饭的一种方式。吃的那个……那什么的,麸。”
【从某种角度讲,也没说错。】
【他心虚了!他慌了!】
【突然发现朝夕相处的助手给里给气的,是个直男不慌才怪吧。】
【助手小哥意外单纯啊,属于是冲浪冲少了。】
裘惟直觉雍未榕没有告诉他实话,但见雍未榕不想说,他也没深究。
雍未榕扑扇着破破烂烂的小翅膀钻进隼舍之后才松了口气,大概是脱离人类社会久了,现在的裘惟相对好糊弄,但凭裘惟的聪明,大概没过多久就能知道直播间的弹幕究竟在说些什么虎狼之词。
所以裘惟为什么会这样?公主抱就当是正常的救援,但护着不让医护靠近也太……
“兄弟,你今天怎么一脸忧郁?也在想老婆吗?”
雍未榕下意识地“嗯”了一声,几秒钟后反应过来,做贼心虚似的回头看了眼靠在门边的裘惟,连忙否认:“没有,在想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还有什么比老婆更重要吗?”猫隼扇扇翅膀,看上去它昨天吃得很配合,原本灰败的羽毛都亮了些,也不知是不是雍未榕的错觉。
雍未榕顺着它的话说:“比老婆不重要一点的事。你不觉得这里的饭很难吃吗?”
他说着,把裘惟倒好的饲料踢了过来。
猫隼立在那儿,面露惊喜。
“你终于发现了!”雄隼扑腾一下翅膀,飞到了半米高的小树枝上,“你之前居然吃得这么畅快,我还以为你没有味觉呢!”
雍未榕无言以对。
猫隼仍在那儿逼叨:“其实啊,味觉迟钝也不是坏事,你看,像在这破地方,咱们没得选,好吃难吃都得吃,倒不如什么都尝不出来,好骗骗自己这是上好的老鼠肉……”
这悲惨的境遇简直男默女泪。
雍未榕暗叹一声,他本就只是来确认猫隼有好好吃饭,现在既然猫隼已经重燃——虽然是暂时的——生的渴望,他也就没必要再待在这儿了。
他刚打算告辞,忽听猫隼像被卡着脖子似的“嘎嘎”怪叫一声,接着,竟同被子弹射中般直直从树枝上坠落。
雍未榕立刻变回人形,一个滑跪扑倒在树枝下,才刚好把昏迷的猫隼双手接住。
门外的裘惟吓了一跳,推开门快步走进来,第一件事是把衣服给雍未榕披上。
“怎么了?”他接过猫隼,后者双眼紧闭,以鸟类的视角看,其状态不亚于面色苍白满身冷汗的人类。
雍未榕披着外套爬起来,顾不得膝盖破了皮,急匆匆地往外走:“它很不对劲,得去看看兽医。”
他没有动物园兽医的联系方式,思索之后联系了文莉,告知了她猫隼的状况。
不多时,文莉便带着一名白大褂的兽医赶来了。
“这是医院的实……咳,张医生。”文莉介绍道。
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词被略过去了?
兽医可不管雍未榕心里如何惊疑不定,反手掏出一副小型折叠仪器,对着猫隼又翻又照地不知在做什么,半晌才道表面看上去没什么问题,要带去兽医院检查一下。
雍未榕道了谢,目送文莉又和兽医匆匆走了,忽然肩膀被人一推,裘惟按着他坐在了长椅上。
“你的腿,”裘惟指了指雍未榕的膝盖,“处理一下。”
见雍未榕神情呆滞,裘惟拧眉道:“你舔不到?还真脆弱……行吧,我帮你,仅此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雍未榕:完了,遇到男同了。
画外音:你知道昨晚让裘惟靠着肩膀睡觉是给上加给吗?
雍未榕:……不是,我……怕他睡不好耽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