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并不怕这孩子面相凶,经过这些事他也明白一个道理,这年头不厉害点就被人压着欺负,又观周离眼神清明不像奸诈之人,就做主留下。安排他每日砍回一定量的柴火,还要帮着看护院子,他们上午和下午都去出摊,院子里就几个小孩也是不大安全,如今他们院子里吃食和钱财都不少,钱当然藏的很隐秘,但也经不住贼惦记,真要是有心来偷,钱藏在哪都不劳靠。
另外两个是女孩,一个七岁一个九岁,是对姐妹,看着本本分分,说是附近村里的,去年地里收成不好,交不起租子,地被地主抢占了,父母为了要回家里几亩地跟地主闹了一场,没要回地反把自己陪了进去,被地主派人打了一顿,父母伤重有没钱治没两天就死了,她俩就跑出来到县城乞讨。
姐妹俩就安排每日在院里干些杂务,譬如洗衣服做饭打扫卫生打杂,窦武和商洛的衣服和被褥也就不用商洛这个少东家亲自干了,杂务活有人干,他俩就能把精力都放在生意上。
听说这几个孩子都住在城外的破庙里,每日来回跑,确实有些耽误时间,再说破庙里的居住环境能好到哪去,这大冬天没有任何取暖设施,也怕传染上病菌,他们是做吃食的,干净卫生总要放在首位,不管从哪个方面讲都得让这几个孩子搬过来住。
于是当日就安排他们先收拾屋子,正房还空余一间,给三个女孩子住,原本做仓库的厢房给两个男孩住,用仓房里房东存下的木板搭了几张通铺,窦武去多订了两个泥炉放在他们屋里取暖。晚上在灶房烧了热水,用木桶让他们轮番洗了三四遍澡才洗干净,尤其头发还特意去药铺买了去虱子的药粉,指甲剪短,再换上给他们统一定制的新衣服,是一套灰色蓝边的斜襟短衣外罩衫,里面还有棉衣,也算是工作服,头发也都用布巾包着,看着是个清清爽爽利落的感觉。
第二日窦武收摊后让商洛带他们去附近一家药铺找老中医把脉,主要是检查他们身体有什么隐疾,这几个孩子在外面流浪最长的也有两年,万一有什么传染病也好早点防范,好在几个孩子就只是营养跟不上,没别的疾病。
那周离管着十几个孩子,心思比这些孩子要深,旁观两位年轻主家行事作风,与那些动则打骂仆人要不就随意找个理由克扣月钱的主家到底是两种人,心里不免惊异,私下里叮嘱这几个孩子:“这番的主家看着是个好的,你们不要不识好歹,仗着主家心善起了不该有的心思,谨记住一条,如今咱的好日子是两位主家给的,若是这两人出了事咱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主家是做吃食的,我观他们也不避着咱们,主家怎么想咱不管,你们只需管好自己那张嘴,出去不要乱说话,兴许以后有人要给银子从你们口中买消息,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我愿意护着你们是因为你们现下还没有力量保护自己,若被我发现你们其中哪个做出背叛主家的事,我也不会轻易饶过他,记住我说的话,以后好好做事,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孩子们急忙点头应下,回去再干活时,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似得,走路都是小步跑,把窦武和商洛两位刚上任的新东家看得直愣怔,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索性干活积极也不是坏事。
窦武和商洛下午把食车又推到集市,路过的熟人看到他们便打问,“两位小哥下午还要卖吃食,还是杂碎汤和烧饼么?”
窦武一路上高声应道:“我又研究了一个新吃食,以后每日申时过半出摊,还请各位老友赏光捧场,新菜推出头三天七折优惠,您一会儿早点过来尝尝,新菜的数量可不多,来晚了怕是没了呢。”
韩碓是附近街上卖调料日杂的店家主,平日特别爱吃,可惜他婆娘做饭手艺一般,县城里好吃的他差不多都尝过,嘴巴也养刁了,颇有些遗憾自己生在这么个小县城,少了品尝天下美味的机会。
然而自从吃过窦武做的杂碎汤和烧饼后,就成了小食车的常客,他正给一户老主顾送完货往回走,转到街角就听到有人高声说话,听出是集市上开小食摊的小东家,窦武的口音跟他们当地人不一样,有点像官话,所以很好分辨。
听见这位小东家说下午还有新吃食推出,就急急忙忙往集市走,路过他家店铺进去取了碗筷,顾不上跟伙计说话就又颠颠地走了,走得还是个火急火燎的架势,伙计看自家老东家那样子也不奇怪,准是哪里发现了好吃的。
韩碓到了集市上就看见东头的小食车前面已经排了十来个人了,心下一急,“怎的这般快就有人来了?”快走几步也急忙排在后面,探头看过去,就见大铁锅里咕嘟嘟还冒着热气,里面是一块块透着暗红色的晶亮肉块,浓香的味道差点馋的哈喇子流出来。
因着红烧肉是事先在家里炖好的,此时就在大铁锅里,虽说是盖着盖子,但也挡不住那股咸香馋人的味道,所以一路走过来,再被窦武高声吆喝着,就有人禁不住跟着过来了,这里面有他家的熟客,也有第一次撞到的陌生人。
窦武把大锅里红烧肉搅拌了几下,冲着排队的食客喊道:“这是用精选的五花肉做的新吃食,一层瘦肉一层肥肉如此层层叠叠有五层之多,切成两指宽厚,再经过我的独家香料秘制,味道咸香微甜,汤汁拌米饭也是好吃得紧,不仅前三日七折优惠二十文一份,今日第一天首推,每位食客额外赠送两块红烧肉。”
韩磪一听今天还能多赠送两块,更是高兴,盼着前面的人动作快点好轮到他,他已经被那大铁锅里的红烧肉弥漫出的味道馋得实在受不了了。
好容易轮到了韩磪,再看锅里就只剩下小半锅红烧肉,窦武把一大铁勺红烧肉舀到韩磪的碗里,又另外加了两块,最后又添了半勺汤汁,抬头看是个老主顾,遂笑道:“韩东家,这是回去吃还是在这吃,要是在这吃就到那边打份米饭吧,今日米饭也打折优惠,两文一碗,明日就恢复到三文了,这米饭配红烧肉最是出味。”
韩磪很相信窦武的推介,平日窦武的食摊上根本不卖米饭,今日特意带了一大甑米饭,可见这新菜式是要配米饭的,随即到商洛跟前打了份米饭。韩磪也顾不得坐下,先夹了一块沾满红色汤汁的肉块放进嘴里,顿时就被嘴里的味道惊艳到了。
炖的恰到好处的外皮是微微劲道的口感,肉质就如窦武所说的是肥瘦层层叠加,肥而不腻,入口的味觉也是层层叠加,先是咸香,再是微甜,细细品味里面加了好几位香料和药材,很难具体形容出都有哪些香料,但这味道太醇厚了,再把汤汁拌上米饭,那就是一个字“绝”。
韩磪吃得有些忘我,待快吃完了才想起来再打一份的时候,回头再看锅里已经见底,一块肉也没了,就剩点汤汁了,窦武看他眼巴巴地盯着大锅,是个没吃够的意思,便把那点汤汁都舀给他,毕竟这是个老客户呢。
韩磪就挺高兴,又去打了一份米饭准备回去再慢慢吃,伙计就看自家东家挺宝贝的捧着一碗米饭回来,找了位置舒服地坐下,沏了一户热茶,把米饭拌了拌,慢条斯理的开吃起来,吃到后来便变成了吃一勺看一下碗里,感觉是个意犹未尽的意思,心里还挺稀罕。
红烧肉一经推出没经过怎么宣传就火的压不住了,每日下午食车刚推进集市,就见老地方已经排上队伍等着了,他们的大铁锅就那么大容量,一次也就三十斤,因为量有限,定价也不算低,大都是家境还不错的人家过来买,尤其是那些大户人家的管事,几乎每天都要带走三五份,红烧肉的口感老少皆宜,那些牙口不大好的老人家更是爱吃。
不是没有食肆买回去研究做法,然而不管是颜色还是味道总是差强人意,和窦武的红烧肉根本没法比。
窦武做买卖的时候并没有把找慕沉的事忘了,集市上的消息也挺丰富,每日留意着食客的闲谈八卦,有时他也假装无意把话题往英雄寨引,可是过去二十多天了依旧没什么有用的消息,两人晚上收摊后也嘀咕:怎得英雄寨造反这样大的事竟然没有传到县城来呢?
然而再怎么着急,也不顶事,两人只能先把食摊生意经营好,手上攒些银钱也好办事,以后花钱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这日收摊后,两人边往回走边小声交谈,商量着天气越来越冷,手上约莫也攒了一百多两银子,过几日还是要找一间合适的铺面租赁下来,窦武还想在添加几样吃食,没个固定的地方真得不好做。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小文迎面跑过来,跑得很急,气喘吁吁地顾不得缓就急急地说道:“两,两位东家,乔,乔大丫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