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前面这波人热热闹闹的开场，后面就很顺畅了，窦武便把勺子交给商洛，他把挨着炉子的一块面板揭开，里面还有一个正儿八经的泥炉，下面的炭火提前点着了，他就等炉温升起来往里面贴饼做打炉烧饼。

饼胚是在家提前醒发好的面做好的，油醒后的面剂子再做成千层饼的面胚，饼胚里有椒盐油酥，还有包了红糖馅的，一个个圆胖的饼胚放在定制的木盒里，一排五个，一共十排，一盒可以放五十个，木盒高度比一个饼胚的高度再略高一些，木盒都是一样的尺寸，一盒盒整齐的叠起来放在车槽里专门的位置，有卡板挡着，也不怕车子颠簸把饼胚颠坏。

今天第一天试摊，他就带了四盒两百个出来，眼看炉温上来，窦武从下面抽出一个木盒放在案板上，拿出一个饼胚沾上芝麻两下擀成椭圆形，伸手贴进泥炉的内壁，他的动作很快，也不过三五句话的功夫一炉就贴满了，再盖上木盖子，拷约莫不到一刻钟，炉子里就飘出烤饼的麦香混杂着芝麻的油香。

这香味比杂碎汤还霸道，一点点溢出来，再慢慢钻进周围人的鼻腔里，北方人原本就爱吃面食，对各类烧饼的接受度都很高。

那边喝杂碎汤的客人早就注意上窦武这边的新动作，觉得差不多了就大声嚷嚷道：“小哥，你那炉子里烤得什么饼，忒香了，怎么卖？赶紧拿两个出来咱家先来尝尝。”

窦武把木盖揭开，边用长铲子取饼边回道：“咱这是芝麻火烧，有椒盐咸口的，还有红糖甜口的，三文一个十文四个，你来什么口味的？”

烧饼取出来后更加诱人，饼皮烤得焦黄油亮，厚厚沾了一层芝麻。

那人咽可口水说道：“你这饼看着不错，先各来两个尝尝。”

窦武取了一张油纸包了四个烧饼递给他，就见他先拿起椒盐饼趁热咬了一口，酥脆的饼渣簌簌直往下掉，他赶紧用碗接住，又连着吃了好几口，顾不得说话只给窦武比了个大拇指，再尝甜口烧饼，咬开之后，甜香的红糖汁便流出来了，他把糖汁忍着烫嘴吸溜着赶紧吃掉，没一会儿就把四个烧饼就着杂碎汤吃完了，付钱的时候又让打包了十二个烧饼带走。

因三文一个十文四个的定价策略，窦武抓住大部分人都想多占便宜的心理定的价，让很多食客买烧饼时不由得就按照四个的倍数，最低也是四个起步，十二个三十文也不觉得贵，掏钱掏的极是爽快。

窦武给他用油纸包好，收了钱，又忙着接待下一位要烧饼的，烧饼配杂碎汤是绝配，会吃的人已经学会这么配着吃，眼见着酥脆掉渣的烧饼不愁卖，出一炉卖一炉，好在饼胚事先都做好了，窦武也忙得过来。

商洛那边专门负责舀杂碎汤，再等吃完的人走了把空碗收进桶里，带回去一起洗。他还兼顾收钱，算账算的也快。

两人忙活了快一个时辰就卖的差不多了，杂碎汤还有个锅底，烧饼还有四五个，早上那波高潮过去之后，也就该收摊了，原本准备卖到中午的，现在半上午就能收摊，两人乐坏了，但这乐也是藏起来悄悄乐，并不被人瞧见。

不远处有两个孩手牵着手一直眼巴巴望着这边，大的那个男孩约莫也就十岁左右，小的那个看着就四五岁，身上穿得破破烂烂的，身边也没见大人跟着，可能自觉自己的样子不受待见，故而一直没敢往前凑，窦武快收摊的时候便朝他们招了招手。

那两个孩子先还不敢过来，后来倒底还是忍不住对食物的渴望过来了，近前再看，两个孩子就更惨了，男孩子瘦得皮包骨，麻杆子一样，小的那个稍微好点，脸上还能看见点肉，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神有些发木，只看见锅里的食物时眼神才有点亮光。

窦武把锅里剩的锅底都刮干净分装到两只碗里，都只装了半碗，再一人两个烧饼，给他们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餐车后面先让吃完才放他们走，他不敢把两个孩子就这么放走，怕他们因为这点吃得被人给抢了，这县城里有不少乞丐，乞丐圈里也是欺强凌弱居多。

两个孩子狼吞虎烟把杂碎汤吃完，烧饼谁也没动，跟窦武要了一张油纸包住，那哥哥把油纸包塞怀里，想了想问窦武能不能明天还来，他们不吃饭给打杂，洗碗洗菜都行，窦武就让他们明天再过来。

收摊后，商洛把餐车先推回去，窦武则去昨天买下水的杀猪匠家里，这下水就是猪大肠、猪肚和心肝肺，因着不好处理，不管怎么煮味道都很大，故而卖得极便宜，昨天他花了二十文买回去一大筐，那一大框足有五十多斤。

今天过来把杀猪匠的下水都包圆了，比昨天的多了一倍，冬天冷，他也不怕卖不了，多得可以冻在院子里，便和杀猪匠又定了十套猪下水，让他这几天有了就给送到家里，那杀猪匠也乐意，因为窦武这次还跟他定了半扇猪肉，明日一并送去就行，把地址留给杀猪匠窦武提出借杀猪匠的车把猪下水拉回去，那杀猪匠就让他儿子赶车给送。

一并还有几根削的一点肉都没有的大骨棒，是杀猪匠额外赠送的，他那汤底还得靠鸡架熬，便路过菜市场时又买了两只鸡，见着卖板栗的就把人家剩下的半框都买了，回去准备炖板栗烧鸡犒劳一下自己，顺手买了几颗大白菜和萝卜，冬天也就这些菜，想买绿叶菜是不大可能，这些回去是自己吃得，家里还有几块豆腐镇在凉水桶里，明天出摊的够用了。

商洛已经把早上的碗筷清洗出来，倒扣在箩筐里沥水，见着窦武回来，跟他把下水和菜搬下车，窦武倒了一半板栗给杀猪匠的儿子带回去，算是感谢他借车，交情就是这么一来一往的人情走出来的。

他们这个院子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窦武和商洛一人住一间正房，还空余一间正房留着以后有客人备用的，厨房就设在厢房里，另一间厢房做仓库，放面粉和木炭之类的物件，买了多的下水处理干净后在院里冻硬了，再拿回来吊到仓房的房梁上。

院里西墙边还有口井，租院子的时候窦武就是看中了这口井，所以这个院子租金比别家同样的贵了三百文，也咬咬牙租下了。

商洛把下水端到井边打了井水处理，下水的味道可不好闻，他这个昔日双手不沾阳春雪的商家少东家，也只皱了下眉头，然后屏住呼吸干起活来。

窦武把两只鸡一起都处理了，鸡架放到汤锅里熬汤，鸡肉剁成小块，用姜葱蒜在铁锅里炒的变色后再铲入陶锅，加入清水放在小灶上慢炖，炖至七成熟时加入剥好皮的板栗，之后就不需多管，等尝到板栗绵软就能开饭。

大灶上开始卤下水，熬汤还有一口泥炉，用木炭火慢慢熬，卤下水和熬汤都是慢功夫，需要熬的时间比较久，一般到下午的时候才能熬好，只要时不时把火看好了就不用多管，故而他们也就忙乎到中午差不多活就干完了。

中午的板栗烧鸡又得到了商洛的好评，两人用晶亮的大米饭配着把一陶锅的板栗烧鸡吃了个精光，商洛也是稀奇这孩子怎么恁会做饭菜，什么难出味道的食材到了他手里就变成了美味。

就拿那人人弃之的下水来说，刚开始窦武说要做这个吃食生意时还挺反对的，等窦武把下水这般那般处理好又卤出味之后，商洛再尝一口就无话可说了，看来他还是眼界窄了，这趟出来还真是长见识。

忙了这半天，两人都累得腰也直不起来，午饭之后坐在桌前才顾得上数钱，商洛把收钱的小木箱拿出来，钱都倒在桌子上，眼睛亮闪闪地盯着一堆钱笑得可开心，别看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以前也没缺过钱花，但靠自己的手亲自赚钱这还是头一遭。

两人分开数，边数边把铜钱窜起来，每一百枚窜一串，都数完之后铜钱就窜了四串，还有六十八枚散钱，另外还有三两碎银子，合计他们今天赚了七两六十八文。

窦武对今天拿出多少食材能卖这么多钱心里约莫有个数，所以还挺淡定，他的淡定里还藏着一份雀跃和放松，雀跃是因为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应该有的回报，放松是因为至此之后不用再担心没钱吃饭的问题。

商洛却是激动的不行，把几串铜钱数了又数，“我真没想到咱们那个小食摊一天竟能卖这些银钱，除却成本能赚至少七成的利。”

他是商贾出身，自然懂得七成利的利润已经是非常高的利润，他家的生意做了三代，每年盘账也不过在两成左右的利。别看今天七成利也不过六两左右，但是常年累月积攒下来也是个不小的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