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武也不急,抱着臂躲开他两三米,站在墙边冷冷地盯着着,也不接话,他在等着对手犯病,果真没一会儿,瘸腿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脖颈上青筋爆起,显然腿疼病发了,他在强忍,再过一会儿,瘸腿终于忍不住了,大叫着开始不住抽搐。
窦武等的就是这一刻,猛然跳起,就像他打篮球那样灵活的跳到瘸腿一侧,一伸手准确地在他脖颈上抹了一下,抹脖子的是昨晚刮痧那半片破碗。
昨天还用这个东西治病救人,今天就变成了一件杀人的凶器。
可见,东西的用途不是一成不变,环境变了就要调整,利用的好杀人的也能救人。
窦武面不改色地杀了人,转身踢开支门的木棍,一把拉开大门,门外阳光普照,身上顿时觉出几分暖意,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钥匙就挂在他的门锁上,瘸腿刚才还没来得及取下钥匙就倒地了,上面还有两把钥匙,他试了试把商洛的门锁打开。
窦武开了锁没把门推开,就敲了敲,冲里面说道:“哎,呆子好了,都结束了,你可以松手。”
门里的商洛憋气憋的满脸通红,他双手仍然把着一根木棍使劲绞,绳子一头绞在木棍上,木棍又卡在小门洞里面,只要撑着木棍绞圈,绳子便会越绞越紧,商洛没多大劲,如果正面和瘸腿拉绳子肯定拉不过,但是有木棍支撑用上杠杆理论,那边就是一头牛他也能拉得住。
这便是瘸腿怎么能在瞬间倒地的缘故,倒地后还不能很快爬起来。
窦武设计的这些环节,最重要的就是这一环,只有迫使瘸腿老头不能用手上的劲,再等他因为使力后犯抽搐的老毛病,到那时那他就是只待宰的羔羊,毫无还手之力。
绳子是用窦武房间里的草编的,商洛房间里也有草垛,看来那些房间里草垛并非喂马用的,而是他们的床铺,却被窦武利用起来救了命。他们还预备了两套方案,若是那瘸腿先给窦武送饭,那装病的就是商洛了,商洛为此紧张了一上午,生怕自己扮演不好,还好瘸腿老头今天还是按照习惯先给他送的饭。
直到行动开始,他按照计划在窦武吸引瘸腿的注意力时,把事先准备好的绳套放在瘸腿老头左脚迈出的地上,等他一脚迈进绳套,就赶紧把绳套收上来卡在他脚环上,绳套系的是活套,收上来就拉紧了,他又把绳子一截一截放开,直到瘸腿停在窦武的门前。
听到瘸腿开门锁的声音后,他屏息数了五个数,然后猛然拉起已经绑在木棍上的绳子,听到“扑通”一声,他知道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然后脑子里闪现的只有窦武再三叮嘱的话:“你只需拼命绞紧木棍,绝对不要松手,最多数三十个数瘸腿就会犯病,我就能杀了他。你要是中途手松了,那我肯定被瘸腿就杀了,瘸腿杀了我下一个不会放过你。”
所以他脑子里反反复复就是窦武这句话,我手松了瘸腿就会杀了窦武,然后就会来杀我,不能松手......不能松手......
直到商洛听到窦武喊他开门,这才泄了身上那股劲,遽然放手,一摸脑袋,大冬天的脑门竟然出了一头汗。
他们成功了吗?
商洛急忙把木棍绕了好几圈手忙脚乱地从小门洞上抽下来,再拉开门,门外的阳光下站着一个清瘦的少年,他露出一个淡得看不出的笑容,轻声对他说道:“商大哥,多亏了有你的协助,我们的计划成功了,你好棒!”
商洛好多年后还能记得这一幕,那日的阳光并不强烈,但他却觉得眼睛被刺得要流泪,窦武的长相出乎意料的秀美,看得商洛竟然呆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就是救他出来的窦武,这孩子别看年龄不大,但心智不可小窥。
他转头看向隔壁,瘸腿老头背着走廊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这人约莫坏事做多了,阴影里,脖颈下流出血又多又黑。
“窦,窦小兄弟,咱们现在怎么办?”商洛俨然把窦武当主心骨了。
“嗯,人已经死了,我们先找路出去。”窦武说完转身就走,顺手拿着那根顶门的木棍,头也不回的安顿商洛,“把你的绳子和木棍带上,也许路上用得上。”
彼时窦武杀瘸腿老头的时候,正是英雄寨大当家杀二当家的时间,待他们从后山躲躲藏藏好不容易跑到前山时,前面刚刚乱起来,沸反盈天的造反声和打杀声离得几十米便听得到,俩人顿时又退了回去,找了个院子躲进去,院里一个人也没有,他俩趴在门后面偷偷观察外面的情形,听了一会儿便明白怎么回事了,知道外面不能出去。
窦武也没把这事往慕沉身上想,毕竟他才关进来一天,他能在这么短时间反杀看守逃出来,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慕沉做为个外乡人,人生地不熟,就算收集情报摸清对手也需要点时间的。
所以他们俩都显然都错估了彼此的实力,那十几天的同行时间忒短,还不足以了解对方。
正在窦武一筹莫展之时,听到一个脚步声接近他们躲藏的院子,眼看就要进来,想是主人回来了,窦武拉着商洛躲进旁边一间不像住人的厢房,猫着腰从门缝里往外窥探。
就见一个三十多快四十岁的男人推开院门,先是探头进来瞄了一圈,见院内没人就急忙推门进来,反手把门栓插上,这才鬼鬼祟祟进了正房。
窦武认得进来这人,正是曾经一面之缘的戚老三,前天抓他进来的就是这人,窦武一见就认出来了。
他见戚三当家的这个时候偷偷摸摸进了正房,直觉有问题,于是拍拍商洛示意他待在原地,窦武则悄悄从厢房出来,快走几步,直接躲在了正房的窗户下面,脑袋伸上去一点,才发现窗户是纸糊的,根本看不见里面,急中生智用指头沾上唾沫点湿窗户纸,轻轻在上面捅了个小眼,一只眼凑到小眼上往里瞅。
就见戚老三进屋以后,直奔侧边的书房,在书架上摸摸挠挠也不知找什么,没一会儿就见他在书架上不知道按了什么东西,书架便移开一截,漏出地面的洞口,戚三一猫腰就消失在洞口,书架又移回原位,想来内部还有机关控制。
窦武回头招呼商洛跟上,他一马当先跑进了书房,商洛一直在厢房,没看到屋里的动静,一看窦武跑进去了,吓得赶紧就追。
追进去时,窦武已经把书架的暗门打开,正趴在洞口往里瞅。
商洛左右看看,走过去小声问道:“这屋大概是大当家的院子,这是个暗道,我们进去吗?”
在这英雄寨也只有大当家有财力挖暗道,他没说的是兴许里面藏了很多银钱宝贝呢,大户人家家里都会挖暗道地窖,用来防土匪,或是藏金银,商洛他们家就有暗道,是早先他爷爷那会儿发家的时候挖的。
窦武想了想,又回头打量书房,看到墙上挂着一把剑,隔壁就是卧室,约莫是刚乱起来,大当家的院子还没人想起来,故而屋里仍旧保持原样没被人翻过,便简短地丢下一句,“你去把剑拿上,再找找还有没有别的防身的,”说着就转身去了隔壁,他不但找了厚衣服,临走还把八仙桌上的两碟点心找了块干净布巾打包带走,最后拎着一壶冷茶回到书房。
商洛再没找到防身武器,可见这年代的金属兵器挺少见的,就连大当家屋里也仅有一把剑,窦武把那把剑抽/出来看了看,这把剑有些怠于保养,剑刃显然很长时间没有打磨,还有些锈迹。
这就有些奇怪,兵器在这个年代特别珍贵,尤其是随身佩戴的剑、刀之类的武器,即是身份的象征,也可以防身,按照常理来说,做为刀口舔血的土匪山寨大当家,对自己的剑更应该重视猜对,而这把剑却被挂在墙上常年不动,任它生锈长草.....
窦武压下心头的异样,把衣服给商洛让他换上,商洛接过自己的衣服,犹豫了一下又说:“我刚才找东西的时候在书桌的抽屉里还看到一个钱袋,咱们以后出去估摸还要花钱,身上没有银子寸步......”
他还没把想好的说完,窦武就转身拉开书桌抽屉拿出那个钱袋,解开钱袋倒出里面的银两数了数,分成两堆,他翻看了钱袋上的青色鸾鸟绣花,绣工也挺精细,他还挺喜欢的,于是自己还用那个旧钱袋装了其中一堆银子塞进怀里,又指了指另外一堆简明扼要地对商洛说:“这些是你的,去卧房找块帕子包一下吧。”
转头看见商洛瞪着眼看他,面色还有些涨红,便知道这人的呆劲又犯了,就多说了两句:“商大哥,出门在外事急从权,你的那些规矩该破还得破,再说英雄寨还抢了你我的行李和银钱,你家的货被抢走,人被他们杀了好几个,这些银子就是都拿了也赔不上咱们的损失。”
商洛知道这个理,但从别人屋里自取银钱的行为到底有违他自小的教养,所以刚才看到钱袋也没拿,心里还做了半天自我建设,没想到窦武拿得却没一点心理负担,窦武又一次刷新了他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