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铮云望着慕沉匆匆而去的背影也只能作罢,虽说黑云寨也派了不少弟兄在冲入英雄寨后专门找人,但至今都没找到,关人的后山那处破院子并没有见到人,只看见一个已死多时的老头,审问了几个知情的小喽啰也没得到有用的信息。
看起来慕沉这个弟弟在他心中颇有份量,认真说来,英雄寨是因他覆灭,还因此惊动了两个寨子的人倾巢而出,就是不知慕兄这位弟弟又是何般人物?听说也只有十六岁年纪,也许只是慕沉爱弟心切吧?
段铮云也没功夫多想,便去找温玉笙清点战利品往寨子里搬送,这趟下来,可解了黑云寨缺粮缺钱的燃眉之急,还把压在黑云寨心头的这根刺拔除,他觉得黑云寨这次的收获简直不能再好。
段铮云找到库房时,温玉笙正在那和春水寨的二当家对账,两边要把三份战利品清点好再搬走,因为数目不小,且种类繁杂,俩人费了好些功夫才理了个大概,最后还有几件大件物品不好做价,他到的时候,正看见俩人商量着分那几件大件。
一件是一人多高的红珊瑚,还有一套紫檀木家具,也不知英雄寨从哪截来的,家具挺全,桌子椅子书架都有,还用麻布打包的好好的摞在库房一角,再有一箱子字画。
这三件眼下都不好做价,说什么价也不合适,且还不大实用,搬运和储存都不好弄,眼下乱世当道,这些原本有价无市的值钱玩意也不好变卖,俗话说乱世黄金,盛世古董,这些东西看着值钱,却还不如几麻袋粮食实用呢。
但是若能遇上好行情,却又成了值钱贵重的上等货,有时走关系送礼,这些东西都是花钱也不一定买得到的稀罕货。
温玉笙皱眉想了一会儿,也不好办,遂提议道:“我看要不就把这三件暂时存放到我们黑云寨库房,一来我们人多能看的过来,二来黑云寨常跑商路,适当的时候带去北边边贸城,若是能交易出去,我们黑云寨除了分成再收两成辛苦费就成。”
这样做眼下看来不失为上策,然而细想之下却是黑云寨占了主动,不管卖的卖不出,黑云寨都不吃亏,且年月长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一直卖不出去就一直放在黑云寨的库房。
显然温玉笙也有拿黑云寨压人一头的意思,毕竟黑云寨比春水寨人多势众,若不是他们中间有慕沉这么个能耐人维系着俩家的关系,这俩家或许这辈子也不可能绑在一起合作干事。
春水寨二当家却不急不缓道:“黑云寨的大义春水寨实在不敢当,然这其中也有慕大哥一份,咱们也不好撇过慕大哥就把这事定了,我看东西也不好搬动,就先放在此处,待慕大哥得空了我们三家再商量此事可好?”
因为把慕沉这面大旗也扯了进来,温玉笙也不好强硬,只得答应下来。
段铮云多看了春水寨这位二当家一眼,心想:“这人也不简单,低看不得。”看来春水寨这个小寨子也是人才济济,先不说之前那些小崽子们跑前跑后配合大军行动,要说那股机灵劲那是大人们没法比得,那位大当家也仅打过一两次交道,却也是个沉稳干练的,而这位二当家的......能和温玉笙这种狐狸一样的老手对阵,竟然能打个平手,不急不躁地为自己争取到利益。
慕沉又去后山找了一圈,破院子关人那处进去细细搜了一遍,门口的地上印着一摊黑红色的血迹,死人早就被抬出去统一埋了,伤口他之前看过,老头脖子大动脉被利器划开,只这一处致命伤口就要了他的命。
那是看守窦武的瘸腿老头,慕沉审问过小喽啰们,知道这人身上还有些武功,能把这个人杀了,还是要命的大动脉,可见窦武这孩子也不是个省心的,放在原本他们的世界,慕沉真要把这孩子看好了,但放在这个世界他反而放心不少,毕竟这个世道没点本事就只能等着被人杀了。
没看他们匍一接触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就被人家给抓了吗,为此折腾出这般大动作也是无奈被逼的,不反抗自救难道还等死不成。
老头脖子上的伤口却让慕沉忽然想起另一个人的伤口,在那份窦武的判刑资料上记录着那个误杀的小库管头头,他也是被窦武划破脖子死的,不偏不倚也是大动脉的位置。
慕沉压下心里那股异样感,进了隔壁。
隔壁还关着个人,据小喽啰交代,那个人是山下绑的外乡肉票,等着他家里拿赎金来赎人,但是等了快一个月了也没见他家里来送赎金,大当家还说,再等几天月末还没见人来就杀肉票。
现在隔壁门大敞着,很明显是被窦武一起带跑了,就是不知这俩人跑哪了。
慕沉爬到高处往四周搜寻,期望能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窦武现在到底跑哪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地方是哪,周围黑漆麻黑的,身后跟着呼哧呼哧直喘气的商洛,他们已经在这个地道里走了约莫快两个多时辰,还没走到头,两人从逃出来到现在一口水也没顾得上喝,肚子饿不说,腿脚也像灌满铅,已经快累的走不动了,但是退回去也不行。
下地道的时候便听到外面吵吵的厉害,窦武趴在墙角听了一耳朵,通过几个跑过去的小喽啰只言片语分析出来,英雄寨大当家和二当家的人内讧,打起来了,寨子里现在乱得很,出去了怕被误伤。
先把时间倒回中午。
看着日头一点点接近送饭的时间,商洛紧张地靠着大门里面,心跳加速,手心里冷汗直冒,忍不住在裤腿上擦了又擦。他长这么大还没干过一件出格的事,就连小时候邻居家的男孩子都皮得上树掏鸟蛋这种事他也没干过,现在更别说马上要杀人,要不是还有隔壁的窦武小兄弟时不时提醒他一下,商洛甚至一度怀疑自己会紧张的晕过去。
听到院外传来“得踏得踏”的响声,他俩都知道马上就要行动了,那是瘸腿老头一瘸一拐拖着他那只残腿过来了。
脚步声停到商洛门口,瘸腿每天先给商洛送饭,商洛在门后悄悄地咽了口唾沫,蹲下等着门下方的小洞被从外面打开。
“啪~”小门被拉开,统共一个巴掌大小的门洞,就能伸出一只手拿饭,商洛伸手出去把今日的黑饼子拿进来,又磨蹭着说水碗不知放哪了,让他找找,老头有些不耐烦地呵斥他快点,不然就不给他倒水了,就在这时,听见隔壁发了疯地砸门。
他忘了关上商洛门上的那扇小门,转身走了几步停在窦武的门前,把小门打开,往里扫了一眼,屋里光线昏暗,就看见窦武抱着肚子蹲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喃喃道:“大爷你救救我吧,他们前儿晚上把我棉袍抢走了,昨天就冻得发烧了,现在身上软的一点劲也没,你就行行好给我看看,能给点治发烧的药不,再不济把门开开让我出去晒会太阳也行,再这么冻着我可能要死了。我要是就这么发烧死了,我家大哥赶明拿赎金过来要人要不到的时候,想来大当家的也不会轻饶了你吧。”
这人关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是个娇气的小少爷,身上穿得也是好衣裳,有长又暖和,那顶帽子他也喜欢,可惜被二当家给抢走了,这事他知道,这会看他那巴掌大的小脸惨白惨白,不像是装的。
瘸腿老头犹豫了片刻,到底不愿担上这个罪名,骂骂咧咧把门打开想先查看一下,若是真发烧儿还是得报给当家的,给不给药是他们的事,到时候也不会找到他头上。
门一打开,脚刚迈进来两步,就觉得自己头重脚轻“晃荡”一声就砸在地上,他百忙之中发现瘸着的那条左脚上不知什么时候被套了个绳套,这只腿瘸了以后就没什么知觉,被什么时候套上的绳子也没察觉。
转念就想到一定是隔壁那个人趁他转身之际把绳子套上的,但一截绳子还难不倒他,他伸手就要拽,只要把绳子拽住手上一用劲,绳子就能拽断。
还没等他伸手过去,一直蹲着的窦武一下跃起身,把门“啪~”一声推上,将绳子卡在了门缝上,而且绳子被绷得也越来越紧,瘸腿老头的手虽说已经够到了绳子,但他没法把绳套拉上来,要用劲也是两只手一起扯才能扯断绳子,但现在绳套卡在脚脖子上勒得死紧,没有足够空间他手上再有劲也使不上。
那门是从外向内开的,这会儿窦武把门推上,还找了根木棍把门从里面顶起来,瘸腿老头倒地的时候是面朝下倒的,也就导致这会儿左腿在里右腿在外,支门的木棍在左腿这个方向,那条好腿也没法反转过来踢开木棍。
瘸腿老头干有劲使不上,气得大吼,知道自己着了这两个小王八蛋的道,最主要是装病的小王八蛋,这不是很明显嘛!隔壁那个憨子哪有这样的脑子,有这脑子早跑了。
瘸腿也知道自己现下很危险,但不多慌张,毕竟这就是个小毛孩,身上瘦巴巴的连点肉都没有,他把脑袋支愣起来,放狠话:“小兔崽子,你要是敢动爷爷,爷爷能把你头拧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