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母胎单身,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是头一回离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那么近。
还是在榻上。
他臂弯的温度发烫,方云襄的手肘撑着赵循宽厚结实的胸膛,贴的近了,能听见心脏有力的跳动,鼻尖嗅到的那股檀香比之前闻到的都要更醉人些。
方云襄难掩紧张,呼吸有些急促,脸颊通红,整个人都有些肿起来,暗自懊恼,自己怎么这样没出息,现在他肯定在看笑话吧?
他伸出手了,抬起她的下巴。
方云襄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睛,眼尾上翘的弧度显得那么清秀,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勇武的汉子,倒有点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然而手却不是,茧子摩擦得她有点疼,身形也不是,立在面前,壮实得像一座山。
方云襄瞪大了眼睛,受惊的兔子一般,惊讶,慌乱,不可思议。
随后,尖锐的疼痛疯狂发作,她克制着自己,拼命让自己想想他的好……
他很疼爱他的胞妹,他有男子阳刚的气概,他会奋不顾身来救她,可能他原本属意兵部尚书的孙女,现在忽要跟她成亲,却还是以礼相待。
他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人,即便不爱她,后半生应该也会过得很好。
既然如此,那就是他了吧?
“疼吗?”赵循问。
方云襄喘着气,攥紧拳头,一语不发。
疼痛忽然消失,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赵循看着她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看着他怀里的小兔子痛苦的模样,嗓音发干:“不要勉强。”
他起身,方云襄身上发凉,很快又被一层被子盖上。
“我去书房睡,今夜你好好休息。”赵循起身,披上衣服,出去了。
看见小山一样的男人走远,方云襄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
白桦闻声进来,焦急道:“姑娘,怎么样?姑爷怎么走了?”
方云襄神经一松,开始犯困:“没事,我困了,休息吧。”
花妈妈也跟了进来,将床上的喜帕拿了出来,只见上边洁白如新,不由脸色变了变。
回头见公爷走远,花妈妈一声叹气:“姑娘别多想,明日一早我去找公爷说说。”
“可是,现在去找岂不是更好……”白桦踟蹰道。
花妈妈按着白桦的肩膀:“你别管了,爷们要走不能当时就留,且等明日吧。”
方云襄很困,没在意她们的谈话,睡前迷迷糊糊地想,什么都没做,怎么就会累呢?肯定是今日没吃什么东西吧。
一夜无话。
方云襄睡得很沉,早上起来的时候精神百倍,只是醒来不久就感到腹内空虚,五脏庙已经开始抗议了。
她起身来到梳妆台前,叫雪松弄来几块点心垫肚子。
新娘子头一回跟长辈吃早饭,总不能狼吞虎咽的罢。
白桦则为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头上的发钗典雅华贵,衬得人熠熠生辉,又用黛石轻轻将眉毛描好,胭脂薄涂,将请安的常服穿上。
做完这一切,方云襄见花妈妈拿着一个小锦盒回来了,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出去时那么紧绷。
花妈妈道:“姑娘,你看。”
说罢将盒子打开,只见正是昨夜那一块雪白的喜帕,中间沾了几滴血。
方云襄当即就明白了,尴尬开口:“这是,怎么弄上去的。”
花妈妈笑眯眯的:“姑娘是有福气的人,公爷知道后,自己割破了手指,滴了血在上头,好歹今日能交差了。”
白桦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姑娘,姑爷很疼您呢。”
方云襄虽然不想在乎这些封建习俗,但这个朝代,若是叫人误会了,只怕以后无宁日,点头道:“嗯,多亏他了,待会做点好吃的奖励他。”
“噗……”白桦不知怎么,总觉得方云襄这话说得不太对劲。
花妈妈眉头一挑,将帕子装回锦盒:“姑娘该去给婆母请安了,新婚头一日,迟了不好的。”
“白桦,记得把礼物拿上。”方云襄吩咐完,提着裙子就出了门。
赵循已经站在廊庑下等她,笔挺的背影,修长的身材,与竹林配在一起,远远看去,颇有几分清雅。
“公爷。”方云襄喊他。
赵循回头看她,怔了一瞬,耳朵有些红。
明媚的女孩子,正在最青春的年纪,芙蓉花一般,头钗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彩虹的缤纷色泽,斑驳的光影落下,她站在茂密的绿荫里,眉眼弯弯,像是神秘的山中精灵。
方云襄见他耳朵红了,忽然由不好意思,变成不怀好意,起了促狭的心思,道:“公爷今日真好看。”
赵循话不多,眼睛移开,“嗯”了一声,二人一齐往太妃的住所走。
方云襄不认识路,跟在赵循后边,不一会便到了清安居。
迈步进入一座华丽宽敞的大门,进了主屋赵循率先行礼。
“孙儿拜见祖母。”
“孙媳妇见过太妃。”方云襄也跪在后边。
主坐上传来爽朗又苍老的声音,太妃颔首,道:“方氏,起来我看看。”
今日方云襄的妆容淡雅,很能衬托出年轻女子的明净,眉眼温柔,水红的唇□□人,端方大气地一立,一副闺秀的模样,很能唬人。
花妈妈将装有喜帕的锦盒递上,打开盒子给太妃过目。
“甚好,甚好。”董太妃满意道,“来人,将我那一副赤金点翠头面拿来。”
一旁的嬷嬷得了令,起身去里屋,将一个红木海棠纹的木匣子拿了出来,递给方云襄。
方云襄接过盒子,道:“云襄拜谢太妃。”
董太妃一副乐天性子,顽笑道:“怎么还叫太妃?”
“祖母。”方云襄不好意思,脸红了一圈。
董太妃很是高兴:“你夫妻二人,日后要好好相处,互敬互爱,争取早日让我抱个太孙。”
方云襄知道此时自己应该继续红着脸低头。
赵循道:“是,谨遵祖母的教诲。”
“王妃和郡主来了。”外边的小丫头来报。
只见一个身着素色常服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容貌保养得不错,就是神色淡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缓缓走上副位落座。
赵循带着方云襄行大礼。
“儿子拜见母亲。”
“儿媳拜见母亲。”
王妃的声音没太多温度,道;“起来吧。”
花妈妈又将锦盒拿与王妃,王妃身边的嬷嬷接过,打开给王妃过目。
王妃看过后点点头,她神色严肃对方云襄道:“方氏。”
“儿媳在。”方云襄低头应声。
“你既然嫁了进来,便是宗室之妇,必要将相夫教子,侍奉夫君放在首位,切不可抛头露面,落人口实,虽然你曾定过婚,但我王府也不会嫌弃你,只希望你日后能争做一个贤妇,你可明白?”
方云襄乖巧恭敬道:“母亲教诲,儿媳谨记于心。”
赵循却上前一步,隐隐将方云襄护在身后,道:“母亲言重了,太祖皇帝曾取曹氏女为后,那曹氏女曾嫁过人,出身将门,善刀枪骑射,儿时还扮作男装去学堂听书,依旧能成天下女子典范。云襄曾帮过玉箫,若非她仗义出手,玉妹妹恐怕也会惹人闲话。”
王妃不吱声了。
董太妃一旁看着,笑得满脸褶皱,对着王妃曾氏揶揄道:“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你还总不信,这回你可尝到这滋味了罢?”
“母亲!”王妃道。
董太妃摆摆手:“好好好,老人家了,不要管闲事,我懂。”
“儿媳不敢。”王妃起身行礼,语气一本正经。
董太妃觉得这个儿媳挺无趣的,也不再开玩笑,转过话题:“该让玉萧认认嫂子了。”又对赵循道,“快扶你媳妇起来罢。”
赵玉萧上前,亮着眼睛看方云襄,喜气洋洋地行礼:“见过嫂嫂。”
方云襄笑应着,从花妈妈手中接过一个锦袋,取出一对金镶玉的镯子,亲昵地套在赵玉萧手上。
赵玉萧摸着手上的镯子,质地温润,莹白如雪,一对金麒麟栩栩如生,分量不轻,但不显铜臭气,很合赵玉萧的口味。
“谢谢嫂嫂!”
“好啦,摆饭罢。”董太妃吩咐道。
一行人移步到花厅用饭。
按照此时的大家规矩,媳妇嫁来的第一日是要站在一旁,伺候婆母用膳的。
方云襄从善如流,站在王妃身后布菜。
“嫂嫂怎么不一起坐着?”赵玉萧问道。
“这是规矩,”董太妃道,“是新妇的职责,你日后若是嫁人了,也要如此侍奉婆母。”
赵玉萧想出言劝劝王妃,让方云襄坐下一块吃,但转头看着王妃冷冷的脸色,不太敢说。
赵循眸子一抬,不动声色地给董太妃一个求助的眼神。
方云襄却不太在意,殷勤得很:“母亲,儿媳伺候您净手。”
“母亲,您想吃哪道菜?我看那道肉羹不错。”
“母亲,早上喝些热的,对肠胃好,您多进一些。”
方云襄鞍前马后,堆着笑脸,殷勤得有些聒噪,王妃的冷脸也挂不住了。
董太妃收到赵循的眼神,笑得意味深长,开口道:“瞧瞧,多机灵的媳妇,”说罢长叹一声,“我怎么没享受过这种福气。”
王妃性情沉稳正经,当年嫁过来时小心谨慎居多,没有方云襄此时的长袖善舞,一时语塞,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语气柔和了些许,道:“你也别站着了,坐下来一齐吃罢。”
方云襄乐得清闲,应了一声就坐在末座,甜甜笑道:“多谢母亲。”
女孩子的嗓音清脆,好看的人儿笑起来如画中仙女一般,瞧着让人舒服。
赵循剥了一颗鸡蛋,放到方云襄碗中。
王妃眼风扫去,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忽看见赵循手指上一道边缘整齐的伤痕,伤口还有些渗血,回想了一下帕子上血液的颜色,似是新鲜的……当下脸色变了,心中怒极,却碍着太妃跟赵玉萧,生生克制住了,看着方云襄的眼神也狐疑不善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这样描写不知道o不ok,大家觉得呢?
今天没吃什么特别好吃的。
隔壁家又吵架了,我已经习惯了,但身为一个有道德的公民,如果他们俩吵得太厉害我是会悄摸报警的。
谢谢大家的祝福,我会努力码字产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