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页门扇向内敞开,给狭小|逼仄的客房通风换气,去去霉木头味儿。
坐在矮马扎里,盆内盛放着少量清水,冰冷的金属武器按在黑灰的磨刀石上,来回磨刀。
时不时地往石条上浇点水,滋润磨砂,多起些辅助的灰浆。
一面磨完了,弯刀翻过来,再磨另一面。长时间,耐心且认真,累得双臂发酸,热汗细密,磨得锋利锃亮,吹毛断发。
“……”
“快,这几麻袋都拖出去,扔到外面板车上,让阿耶犰他们赶紧拉走,处理得麻溜干净,一丁点儿都不要留。”指挥。
“还有你,邦尔衮,磨磨蹭蹭干什么呢,这么笨,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大棒槌!”口沫横飞地怒骂。
“赫赫,去后厢,去院子,再叫几个兄弟,让他们把手头的事暂且全部放下,先别忙了。今个儿搞大扫除,把店里上上下下全部擦得光亮整洁,一只油污盘子,一只蟑螂,一只老鼠都不能留。”急吼吼地传命令。
“你,就你们仨,去拖地啊!大堂地板不能有任何污泥,窗棂框子不能有丁点儿灰尘!”
“朵其那,你膀大腰圆,再带两个跟你一样凶神恶煞的弟兄,挨个敲门,每一户住客都通知到位。”
“警告他们在今晚之前,把屋里不该存在的违法物什,坏药也好,妓|女也罢,全部消失!如果拒不听劝,给咱店里惹麻烦,那么就退他们的房钱,暴打一顿,扔出去!……”
旅馆上上下下,忙碌得热火朝天。晦暗的走廊里来来回回,充斥着辽人叽里呱啦的契丹语,奔走得鸡飞狗跳。
停止磨刀的动作,挺直酸疲的腰,喘会儿气,略作歇息。
袖子抹掉额上的热汗,操起一口熟练的契丹语,自来熟地打招呼。
“哟,怎么了,达蛮?急成这幅德行,像被獒犬撵的雪山兔一样,团团转。”
起身洗一只干净的陶杯,当着掌柜的面,捏碎翠青的茶砖,热水冲泡开,清香馥郁。
迈出门槛,接近过去,友善自然地递给。
“来,喝口水润润嗓子,你这差当得也太辛苦了,一个人恨不得劈开当八个人使。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么?闲着也是闲着,给你们搭把手。”
一股脑喝下,热流直下食道,肠胃舒畅,汗津津上下打量着,老眼锐利,精光若野豺。
“穷鬼达蛮……”
整张脸不高兴地皱了起来。
“耶律——雄!阿雄耶!勇猛的战士!……不叫耶律穷鬼!”强调地纠正。
豪爽地大笑起来。
一把搂过,勾肩搭背,老乡情深,熊掌似的猛拍了好几下肩膀头子。
“听阿雄的口音,是上京人吧?”
“对。”
当初教我的契丹人,老家便是辽国首都,上京。
“达蛮有所不知啊,经商多艰。”叹息,“市易务的汉官偷偷传消息下来了,番市马上要遭彻查。勒令各家各店赶紧收拾干净,把铺子里不该存在的东西消失,不能有任何罪恶。否则大汉蛮们提刀来查的时候,出了事,市易务的官员也保不住。”
心沉沉地坠了下去,坠入无底的幽暗深渊。
面上不动声色。
接过脏污的抹布,卖力地帮忙干活,分担辛劳。
“番市属于外务区,宋国朝廷向来很少干涉。怎么会如此?”
“谁知道呢,”掌柜的黑亮的络腮胡随着皮肉抖动,揉着太阳穴,愁得头疼,“平时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过来捞一把,现在才几月份啊,突然整这么一出。不知道多少油水,又要被贪得无厌的蛀虫们揩走了。”
“几号开始查,持续多长时间?”
“不清楚呢,可能明天就开始了,番市那么大,看样子没两个月消停不了了。”
拎着抹布,提着扫帚,转身就走。
“欸,你去哪儿,阿雄耶!”
“上楼喊我那两个侄儿,让他们下来一起帮忙干活——”头也不回地喊。
“谢谢你,好达蛮!”高兴地感激。
“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