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锋以包其气，露锋以纵其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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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川清薄唇轻抿，点了点头。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但还是听取了诸伏高明的话，认真思考了会儿，说道：
“等暑假结束回东京，请您监督我，无论多忙，每星期至少要给自己放半天假。”
“只有半天？”诸伏高明又问。
“半天还少？”北川清感到诧异，反问了回去，“您之前遇到命案时不都是连轴转吗？一年下来能捞着几天休息时间？”
“你不能这么比较，”诸伏高明说道，“我只是刑警，我要处理的工作只有一份，你呢？想把自己拆成多少个？”
北川清张了张嘴，刚想辩解什么，就听诸伏高明继续说：
“能把一件事做好就已经并非易事，而你，同时在做五件事，还不单单是做好，是做到出类拔萃。”
“请不要以智商高或学习能力强为借口，虽说确实有这方面的原因，但你比同年龄段的人要拼命多少倍，自己最清楚。”
听完这番话，北川清陷入了沉默，他一次次推着秋千，微垂着眼皮的样子，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诸伏高明也没再开口说话，公园是安静的，唯有秋千声吱嘎吱嘎地响。
良久，北川清很认同地回复：
“高明哥，您教育的是，我以后不会了。我会合理安排自己的工作的，会多增加一些放松时间，好好享受生活。”
他双手拉住锁链，把秋千来回摆动的速度降了下来，然后绕到诸伏高明面前，缓缓蹲下。
二人对视着，夕阳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唯美得宛如一幅风景画。
“我想，等大学毕业之后就会轻松许多。”
北川清仰视着坐在秋千上的诸伏高明，温柔的情意在眼里流淌。
“那时候，不用再考虑学业，而寒钟会的合同明年七月就到期了，我会宣布退役，以后也不用再打MMA比赛。”
“至于慈善会，我已经选好了代理会长和副会长，准备往下放权，今后的很多工作都交由他们来处理。”
“剩下的就只有侦探事务所了，平常接个委托，写写小说，偶尔去慈善会处理些重大决策，其余的时间，都可以休息。”
“我能随意去做喜欢的事，我也想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
“您看这样安排，可好？”
他用着征询意见的语气，却不知自己此时的目光在诸伏高明看来，有多直白，多炙热。
被这样看着，诸伏高明心尖的某个地方，像是被烫了一下。
今天的北川清，分明没有喝酒，却像是挣脱了一层看不到的束缚，将所有的情绪与心思铺展。
爱意如火，燃烧着。
被风一吹，火焰扑面而来，将他包裹。
就算他平常再怎么心如止水，此刻也不自然地移开了眼睛，没敢再长时间的与面前的年轻男子对视。
“阿清自行斟酌便是。”
诸伏高明没正面回答，可微微一顿后，还是轻声补充：“但我个人觉得，挺好的。”
“嗯。”北川清抿着嘴笑了，从嘴角蔓延起的笑容像傍晚的霞光，温暖而绚丽。
“那就这么定了。”
......
将近六点，二人原路返回。
晚餐北川清做了鲜虾奶油汤，得到了诸伏高明的一句夸赞——“好喝”，他心里美滋滋的。
吃过晚饭，诸伏高明去了楼上的书房，闲来无事练练书法，北川清则是在客厅继续码字，将剩下的三章小说写完。
等到了九点多，他才将电脑关机，回到自己的房间换了身睡衣，而后抬起手腕，低眸看着皮肤上的伤痕，眸光微动。
有些事，是时候坦白了。
上到二楼，北川清敲了敲开着的房门，走入书房观摩诸伏高明练字。
等对方把最后一个字写完，他才开口赞叹：“藏锋以包其气，露锋以纵其神，写的真漂亮。”
“过奖。”诸伏高明将毛笔的笔头搭在砚台边缘，看向北川清，“找我有事？”
“嗯，”北川清点头，“那个，高明哥，我想对您提出一个很失礼的请求，就是等会儿我洗澡的时候，能请您帮我刷背吗？”
诸伏高明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然后反问道：“有何不可？”
问话时，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摸向了自己浴衣的腰带，“需要我也......？”
“不不不，您穿着浴衣就好，”北川清连忙说道，“因为我之前答应过您，要跟你讲述身上伤痕的由来，但一.丝.不.挂地站在您面前似乎有点奇怪，所以我想选择在浴室。”
......
浴室内，雾气缭绕。
诸伏高明挽了挽素色浴衣的袖子，拿起沐浴刷，动作不疾不徐，力道不轻不重，一次次刷着面前年轻男子的后背。
他必须要承认，在十多分钟之前，当他听到“能请您帮我刷背吗”这句话时，忽然觉得胸膛里有温热的东西涌动。
包括刚进入浴室的时候，他的心口都如同被潮水拍打，因为，他总算可以正大光明地打量这具身体了。
平直的肩线，宽阔的肩背，块垒分明的腹肌，流畅结实的腰线，还有即便是盖着一条浴巾，也不难感受到的有力的大腿肌肉。
真是难能可贵的身材。
真是朝气蓬勃的身体。
有这样一具几乎能满足所有对“性”的渴望的肉.体摆在面前，很少有人能不动念，包括他。
可此时此刻，他的心情只有沉重，因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触目惊心的伤痕，仿佛每一道伤痕都代表着一个被鲜血染红的故事。
他用指尖不经意似的轻触，顺着伤痕的走向慢慢抚摩，心脏似是被一点点攥紧，酸涩而疼痛。
但真正令他揪心的，也是他最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北川清左手手腕上的伤痕。
根据伤痕的恢复程度来看，大概是在七八年前留下的，可据他观察，这些伤痕并非外人所致，而是北川清......自己为之。
北川清在过去轻生过。
割腕自杀。
而且是反复割腕自杀。
他甚至凭着交错的伤痕还原过当时的情境——北川清割腕自杀被送入医院缝合，出院之后，很快又进行了第二次割腕。
反反复复地伤害自己。
一次接着一次。
假如他推断的没错，在七八年前，这个特殊的时间节点和北川清家人离世的时间，刚好能对应的上。
过去发生了什么？
为何要反复自杀？
家人的离世和自杀是否有关系？
为什么说他救过他的命？
倘若未来的某一天他离开了这个世界，穿越了回去，北川清是否还会再重蹈覆辙，轻易了结自己的生命？
这些伤痕，他从穿越之初就一直很在意。
早晨的时候，又发觉北川清被切到了手反而在偷笑，所以他才会认为北川清是想通过伤害自己来博取关注，语气也不受控制的严厉了起来。
而北川清向来机敏过人，肯定是察觉到了这点，所以今晚，才会主动跟他提起要讲述伤痕之事。
说实话，他不愿揭开北川清的伤疤，也不愿强迫让他去回忆沉痛的过往。
但，他又无比庆幸着，自己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他想了解他的过去。
他想离他，更近一点。
“高明哥，请吧。”
北川清抬眼看向镜子，见人影早已朦胧，就前倾身体，伸手抹去上面薄薄的一层水雾。
他的一双瞳仁幽黑如墨，望着镜子中坐在自己身后的诸伏高明，“您问哪道，我便开始讲哪道。”
诸伏高明应了声“好”，用指腹触碰北川清后背上的一大片挨着的刀伤，轻声叹息：“这些是为了救菅原医生留下的吧？”
“是，”北川清说道，“那天雨夜，我刚调查完委托从废弃大楼里出来，就看到一个雨衣男对一个抱着猫的男人穷追不舍，手里还拿着刀。”
“抱着猫的男人就是菅原医生，我当时冲过去，立即就将雨衣男击倒了，但就在我关心菅原医生的伤势时，雨衣男又站了起来。”
“他癫狂地朝我扔刀，我接住之后他已经拿着另一把刀冲了过来，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躲闪。”
“而且如果我躲了，菅原医生就会被砍到，所以我只能硬抗，在对方砍到第十三刀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反击机会，再次将其制伏。”
“后来我才从警方那里得知雨衣男有反社会人格，经常虐.猫，菅原医生是从他手里抢来了那只猫，所以才会被追着砍。”
诸伏高明垂下眼眸，放下沐浴刷，打开花洒，用手试了试水温，才冲向那伤痕累累的后背。
等北川清讲述完，他再次触摸那一片伤痕，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十三刀？”
“嗯。”北川清颔首。
“缝了多少针？”
“记不清了。”
“得有二百针吧？”
“大概吧。”
“伤到骨头了吗？”
“断了两根肋骨。”
听到这么平淡的语气，诸伏高明闭了闭眼，这一霎那，他的身体里仿佛被撒了一把铁针，针针扎在脏腑，每呼吸一次都在疼痛。
他的眉头紧皱着，少顷，眼睛又缓缓睁开，目光下移，哑着嗓子继续问：“右侧小腿的烧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