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也，命也，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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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半，二人拎着大包小裹回到2501室。

北川清进屋之后，最先帮诸伏高明把购买的日常用品全都放入他的卧室，然后他打开衣柜换了一套睡衣，就将自己的被褥和枕头抱出来扔到沙发上。

接着他又折返回去简单收拾，给床铺上了新的被褥，把电脑衣服等一些常用物品全搬到了客厅。

瞧着忙来忙去的北川清，诸伏高明心口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开口道：“北川君不必如此，我睡沙发就好。”

“无妨，我睡得早起得早，若是您睡沙发明早一定会被打扰的。”北川清说道，见诸伏高明似乎还想推脱，便补充了一句，“我睡沙发更方便一点。”

闻得此言，诸伏高明也只得同意，微笑着说了声“好”，就回到卧室整理起自己的东西。

二十分钟后。

“咚咚。”

即便诸伏高明没关门，但北川清还是礼貌地屈起指节敲了两下。

“诸伏警官，这是防盗门的备用钥匙，给您一把。”他站在门口说道，分明是他的卧室，但他却没有随便进去的意思。

“喔，感谢。”

正在往衣柜里挂外套的诸伏高明快步走过来，接过钥匙，将其串在了自己的钥匙链上。

此时的他，已经脱了那件藏蓝色的西装外套，上身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衬衫。

那条浅蓝色的领带似乎是因收拾东西时不舒服，被他稍微松了松，正松垮地挂在脖子上。

没有了领带的束缚，衬衫领口此刻微微敞开着，露出小半截锁骨。

被灯光一晃，里面的皮肤显得尤为冷白，犹如山巅之上的白雪，神圣不可侵犯。

触碰了，便是玷污。

北川清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向内蜷缩了一下，他移开了视线，用一贯的理智压下了心中隐隐升起的念想。

见诸伏高明把钥匙串好了，他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您的手机还能用吗？”

“用不了了，”诸伏高明说道，“我刚才看了一眼，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打不开。”

“这样啊，那您先拿这个将就一天吧，这是我的备用机。”北川清将一部银色外壳的智能手机递给诸伏高明。

“另外，您看这样安排行不行？我后天下午没课，到时候带您去营业厅选一部手机。”

因为没有证件虽然能买手机，但买不了手机卡，所以必须以他的名义买。

“好，我听北川君的安排。”诸伏高明点头同意，接过手机，“麻烦北川君了。”

“应该的。”

北川清拉过门把手，“热水已经烧好了，您等会儿可以洗个澡，那我不打扰您了，您早些休息，祝您晚安。”

说完后，他对着诸伏高明略微鞠躬，之后退出房间，顺手帮带上了门。

......

回到客厅，北川清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杯水，拉开茶几下方的抽屉取出强效安眠药，服用了两粒。

他睡眠质量很好，平常几乎不吃安眠药，但因为作息的关系有时候需要强制休息，所以家里有备用。

今晚，就是个例外。

诸伏高明穿越到现实世界这件事就足够他激动了，更不用说现在就住在他的卧室，要是不吃安眠药，他彻夜都会陷入一种极其可怕的亢奋状态。

那么，明天就废了。

他忙得很，明天除了日常的训练、学习、上课、与委托人沟通以外，还有一大堆工作要处理。

不保持充足的睡眠，他就约等于一个废人。

所以就算再不想睡，心情再激动，也必须得用外界的方法强迫自己在晚上十点钟沉静下来。

大约几分钟过去，安眠药在体内发挥了作用，北川清明显地感觉到困意上头，意识逐渐模糊。

他打了个哈欠，拿手机给自己设定了五点的闹钟，便在沙发上盖好被子，沉沉地睡去了。

......

晚上十一点。

担心打扰到北川清休息，诸伏高明拉开卧室房门的动作又轻又缓，可一开门，却发现客厅的灯并没有关。

他以为北川清还没睡，就朝沙发看去，却发现对方早已躺下了，并且从平稳的呼吸和放松的面容来看，应该是睡着了。

这灯，似乎是怕他不好意思开，所以特意给他留的。

诸伏高明眸光微变。

他的视线从北川清的脸上挪开，移向放在桌面上的水杯和安眠药。

如果不是睡眠质量差或者需要强制休息，一般的家庭里可不会有安眠药这种东西。

微微摇头，诸伏高明收回思绪，轻手轻脚地去浴室冲了个澡，之后走到客厅，轻声关了灯。

回到卧室躺在床上，工作了一天的他，身体有些疲惫，但却一丝睡意都没有。

他今晚经历的事情，对于任何一个正常人来说，都需要时间去消化。

因为一个年轻男子的许愿，于是他就被召唤到了世界之外的世界，这种情节都是小说或电影中才会出现的，没想到他竟然亲身体验到了。

诸伏高明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漆黑的天花板，敢助君、由衣小姐、之前的部下......仿佛一切都离他越来越远。

他在想，如果敢助君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那张不输给课长的凶神恶煞的脸，想必会显得更加狰狞吧？

如果由衣小姐也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知道原本的世界是虚构的之后，或许会惊讶到花容失色吧？

如果第二天他们发现他消失了，会不会到处寻找他？

人生起伏，如四季枯荣，他们长野县三人组分分合合聚在一起，没过多久，又散开了。

但想归想，他的内心并无太大的波澜，心海，仍然一片沉静。

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比起对过去的怀念，他倒是更好奇未来会如何。

诸伏高明暗自忖量着，眉间舒展，忽而，一道磁性而沉冷的声音跃入了他的脑中。

——夫子之说君子也，驷不及舌。既然我说过会对您负责，就决不食言。

——承蒙遇见，何其幸运。能在有生之年遇见您，就已经是上苍给予我的莫大的恩赐，我不求您的任何回报，我只希望......我只希望您能寿终正寝。

——诸伏警官，您喜欢哪种意面？没关系，我也喜欢吃意面。我喜欢蘑菇或明太子的意面，经典番茄的也可以。

想起北川清说过的那些话，诸伏高明的眼皮颤了颤，凤眸深处浅浅地掠过一丝温度。

北川君好像很......不，非常了解他的一切。

可一想到北川清赤膊的上半身，诸伏高明的神色逐渐收拢，两条眉毛轻轻皱了一下。

这位年轻男子的身份，他很好奇。

北川清的身材有型且挺拔，行如风，站如松，坐如钟，优雅端庄的仪态能在他身上充分地表现出来。

这不像是在外人面前特意维持的形象，应该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或者家教很严。

而那副身体——刀刻般的腹肌，结实的胸肌，腰身劲瘦，一看就是经历过长时间的塑造。

手背的关节处和掌心内有茧子，说明他至少有几年坚持击打硬物、抓举重物。

肌肉线条分明，走路时腿部有力，说明经常进行耐力以及力量的训练。

由此可见，北川清是一位练过格斗的人，再结合他说自己有早睡早起的习惯，说明他非常自律。

可令他最在意的是——北川清身上的伤疤。

他穿越到这里，尽管北川清很快就把衣服穿上了，但那几秒钟他凭着刻在潜意识里的职业素养足够把一个人的特征看得彻底。

据他观察，在北川清左臂上留下的伤痕，不是简单的刀伤，而是枪伤，子弹大概是从他的皮肤上擦了过去。

而他的右侧小臂上，同样有一道枪伤，子弹多半是从胳膊里穿了过去，看恢复程度大概是在两三年前受的伤。

普通人怎会接触到子弹？

再就是左手手腕上，留有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割伤，像是七八年前划伤的，似乎每一道伤痕背后都有着难言之隐。

还有他身上的数道疤痕，更加触目惊心，疤痕狭长狰狞，就像一条条弯弯曲曲前进的蜈蚣。

退休的刑警身上都不见得能有这么多伤，那年仅二十岁的北川清，究竟经历了什么事？

诸伏高明隐约之中猜到了几种可能，他轻轻吸气，闭上了眼睛。

有些问题，既然对方不说，他也无须多问。

时间会证明一切。

......

翌日。

早晨五点，手机闹钟震动，北川清把闹钟一关，丝毫不磨蹭直接坐了起来。

环视了一遍客厅他还稍微愣了一下，他怎么不睡在卧室？过了两秒钟才想起来昨晚诸伏高明穿越了。

他揉了揉眼睛，开始怀疑昨晚发生的一切是否只是一场梦，直到他走到玄关，看到鞋柜上放着的一双不属于他的皮鞋才确定不是梦。

“呼......”

北川清呼出一口气，一下子放松了，他往后撩了撩垂在额前的黑发，一种莫名的安心感缓缓充盈他的心房。

他放轻脚步去洗手间洗漱，然后换了身黑色的运动服，给自己冲了杯黑咖啡，空腹喝完。

在5点15分他拿着一本《日本刑法典》准时离开家门，充分热身之后，慢跑到一处无人的桥洞下方开始练习格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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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1）“时也，命也，运也，非吾之所能也。”出自北宋吕蒙正的《吕蒙正格言》。

白话译文：时机、命运和运气，不是自己能掌控的。这不是对现实的无奈和消极悲观，而是看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