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光阴不可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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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五点半。

诸伏高明从卧室出来，发现北川清早已不见了人影，被褥被整整齐齐地叠放在沙发上。

他走到沙发旁边，用手背触摸了一下表面的温度，凉的，看来已经出去好一会儿了。

“鸡鸣而起啊......”诸伏高明低声自语。

他本来以为自己起得挺早的，毕竟他初来乍到，客人应该比主人起得早一点，帮忙做些什么，这是礼节性问题。

北川清昨晚说自己睡得早起得早，所以他也打算早早地起来，但没想到，对方比他起得还早。

这不由得让他回想起自己大学的时候，早起早睡，锻炼身体，白天争分夺秒地学习，一寸光阴不可轻也。

微一垂眸，诸伏高明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的字迹干净利落、飘逸洒脱。

“早安，诸伏警官。”

“我出去晨练了，8点15分会带着两份便当回来。您有什么忌口可以打电话联系我，手机号xxx-xxxx-xxx。”

诸伏高明微微扬起一侧的眉毛，若有所思，随后他放下纸条，去洗手间洗漱，收拾完自己，他来到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

......

“唰！唰！”

清晨，太阳刚刚升起之时，短促有力的破风声响在幽暗的桥洞内，只能隐约可见一抹黑影在其中飞速穿梭。

北川清戴着眼罩，正与脑中幻想出来的对手激烈搏斗。

他的腿部爆发力极强，时机把握相当准确，敏捷地避掉对手迅猛的一记蹴击，踩上洞壁，转腰翻身腾空而起。

右腿如铁棍呼啸生风，极速似电般的朝着对方的脑袋直接横扫而去。

对方上身往下一挫，北川清右脚踹空，见对方沉身收腿发力，他立即反应到下一个动作是起脚直踢。

落地后，北川清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一个箭步上前，抬左脚下踹封对方的右脚，左臂一曲护住胸部与咽喉，右拳直刺对方的面门。

“当——！”

一声重物击打金属的震耳巨响，令眼前虚幻的画面逐渐消散。

北川清缓缓收手，被打裂开的铁桶飞撞在桥洞内壁，“哐”的一声，随后“咕噜咕噜”滚落在地上。

温热的汗水，顺着他攥拳的手腕流进衣袖，他拉下眼罩，睁开双眼，面色沉冷地盯着被击到变形的铁桶。

还行。

尽管没有视力，脑中依然能呈现出所处的场景，他对方向的感知还说得过去，但准确度差了点。

他本想击打在铁桶正中间的位置，却打在了中上方。

“嗡嗡——嗡嗡——”

不远处传来手机震动的声音，北川清快跑过去，看到来电显示是自己的备用机，眉眼间一下子柔和了。

他调整了一番呼吸，接起后放到了耳边。

“诸伏警官，您早。”

“北川君早安，我收到了你留给我的纸条。”诸伏高明说道，“我刚才看冰箱里还有食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直接做，就不用再买便当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北川清敏捷的脑子突然卡了一下，并且伴随着一股热气从脚趾传到发梢。

他要吃到诸伏警官亲手做的早餐了！？

北川清的双唇颤了颤，过了一会儿才终于从某种桎梏中挣脱，说道：“当然不介意，就是麻烦您了。”

“不麻烦，”诸伏高明似是浅笑了一声，继而问道，“北川君觉得今天的早餐吃意面搭配奶油浓汤怎么样？”

“没问题。”

北川清点头，他的声音很沉静，但手指却捂住嘴，遮去忍不住扬起的嘴角。

他在心里说着，您做什么都行，光烧白开水我也照样能喝饱。

挂断了电话，北川清把手压在怦怦乱跳的心脏上，他感觉身体亢奋了起来，体内仿佛有一团火焰，灼烧着他的内脏。

“冷静......冷静......”

他不断调整呼吸，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按照计划继续训练。

一早晨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他完成许多任务。

05:15-06:30 格斗训练；

06:30-07:00 学习，主要背一些法律条例或教材里的重要考点；

07:00-08:00 练专项、体能和拉伸。

8点之后买份便当和报纸回家，到家大约8点15分，冲个澡加吃饭，8点40分，然后开车去学校，9点上课。

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过段时间他可是要比赛的，对手的实力相当强劲，他真是一丝一毫的松懈也不能有。

虽然他心底里是不想冷静的，他很享受这种心尖发颤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瞬间移动到家里和诸伏高明一起做......饭。

可惜现实条件不允许。

大约平复了三十余秒，胸腔中的火热才渐渐消退，北川清稳定了一下心神，眸色压了下来，继续训练。

但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肾上腺素飙升，他感觉自己出拳的速度好像比以往更快了一些。

......

2501室。

看时间差不多了，诸伏高明从冰箱里取出食材，进入厨房，从柜子中找出一个围裙围在腰上。

他观察着这里的厨房用品，锅具很新，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而有一个微波炉一看就常用，垃圾袋里还有一个用过的一次性便当盒。

看来北川君平时不常做饭。

但昨晚在百货公司挑选食材时展现出来的举动，他似乎会的不少，至少很会做意面。

8点15分，北川清回到家，一开门他就闻到了一股香味，心中顿时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北川君回来了。”

诸伏高明从厨房中走出。

“回来了，真香啊......”北川清仅仅看了一眼诸伏高明，眼睛就立即移开了，连忙俯身脱掉运动鞋。

诸伏警官一改动漫中那套深沉的西装，此时的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灰色居家服，腰间系着一条墨蓝色的围裙。

尽管他没把围裙系得那么紧，但围裙仿佛有了生命一样，在不经意间收紧了他的腰部曲线，也很好地修饰了身材比例。

北川清不得不承认这一刹那他的心猛地活跃了起来，像从平地跃到半空，打个转才掉下来，还颠了几下。

他真真是不敢多看了，再看两眼，估计连学都不愿意上了。

换鞋进屋，北川清从拎回来的纸袋里取出装在里面的东西，“诸伏警官，这份报纸和这几本新闻刊物是给您的。”

“多谢。”

诸伏高明双手接过，看到报纸，他眸光微微亮了起来，“北川君想的太周全了，衣食住行面面俱到。”

“哪里，刚好我也关注这些。”北川清把纸袋折叠起来，俯身放入了储物柜里。

瞥见北川清放在玄关台面上的一本有着明显翻阅痕迹的《日本刑法典》，诸伏高明饶有兴趣地问道：“北川君学的是法律专业？”

“是，我和您一样，”北川清回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是您的学弟。”

......

把运动服丢进洗衣机开启自动模式，北川清就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等他把湿漉漉的头发吹干，衣服也刚好洗完被放进了甩干桶里。

他把运动服取出挂在阳台上，换上一身文艺的休闲装出来，早餐也好了。

刚出锅的奶油浓汤冒着热气，夹杂着意面肉酱酱汁的香气飘入鼻腔，朦朦胧胧的味道让他有些恍惚。

他好久没吃过活人做的饭了。

超市里的便当，那都是经过机器加工的。

请诸伏高明先落座，北川清才在餐桌对面坐下，二人双手合十说了句“我开动了”，便开始享用早餐。

一口汤下肚，鲜美无比。

意面进入口中，最先尝到的是浓郁的酱汁，随后是劲道弹牙的意面。

这顿早餐，无疑是味蕾上的享受。

“在下手艺如何？”诸伏高明问道。

“怎一个‘好’字了得？”北川清喝了一口汤，真心称赞，“倘若您不是刑警，米其林餐厅五星级厨师的名号说不定就是您的了。”

放下汤匙，他又问道：“对了，您平时在家自己做饭吗？”

“然也，北川君一般吃现成的便当？”诸伏高明也问。

“嗯，不瞒您说，其实我不太会做饭。”北川清说道。

“北川君过谦了。”诸伏高明用叉子卷起一绺意面，抬眼看向他，“昨晚挑选食材时，可不像是不会的样子。”

北川清微微一顿，之后把音量放低了些：“我也只会做昨晚提过的那几种意面和几道浓汤料理，比如普罗旺斯鱼汤。”

这回轮到诸伏高明顿住了，他脸上没有变化，但心里却产生了一种违和的感觉——北川君好像在模仿他。

红色雪铁龙，是他的爱车。

意面是他最喜欢吃的食物，而普罗旺斯鱼汤是他最擅长的料理。

还有东大法学专业，他们又是同一个学校的同一个专业，种种迹象，是巧合？还是......

“您是不是觉得很奇妙？”北川清忽然问道，“我好像是在模仿您？”

诸伏高明颔首，“确实有此种感觉。”

“是的，我也不怕您笑话，您想的没错，的确如此。”北川清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他凝视着对面的诸伏高明，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入对方深蓝色的凤眼眼底，“我，一直都想，成为您这样优秀的人。”

闻言，诸伏高明若有所思，片刻后，反问了一句：“北川君难道不优秀么？”

“谅腐草之荧光，怎及天心之皓月？”北川清的薄唇牵动出一道弧线，他对着诸伏高明，浅浅地笑了。

这一笑，仿佛令人看到山巅之上的冰雪在晨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周身淡漠的气质随着这一笑，一下子就淡了。

他继续说：

“和您比起来，远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1）“一寸光阴不可轻。”出自朱熹的《劝学诗·偶成》。

全诗是：“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2）“谅腐草之荧光，怎及天心之皓月？”出自《三国演义》第九十三回，姜伯约归降孔明、武乡侯骂死王朝。

翻译：料想从腐烂的稻草生出来的萤火虫所散发出的光，怎么比得上月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