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岁。

纤长的睫毛颤颤滴下金色的水来，沉入自我世界的少年手指半握，似乎要攥住什么，却落了个空。

长岁，醒醒。

他好像听见吴邪的声音了，长岁站在黑暗的空间里，伸手不见五指，他看不见前路，也无法回头。

吴邪他们在找他。少年蓦然想到，他从这里得出去。

前方骤然亮起光，一个人影缓缓走来。

白色的祭袍，金色的图腾，还有一张怪异的面具，长岁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他。

“阿塔里，你回来了。”面具下传来沙哑黏腻的声音。

好讨厌，长岁不喜欢阿塔里这个名字。

面具人走近了，透过眼睛处的洞口，长岁看见了一双布满血丝的暗金色眼睛，像沉淀了沼泽污泥，盯得人心里发凉。

“阿塔里，那几个人对你很重要吧。”

闻言长岁掀起眼睫鎏金璀璨的眸子看向面具人，引来面具人狂热痴迷视线，如同毒蛇缠绕。

长岁：“你是谁。”

面具人：“或许你该尊称我为大祭。”

大祭…久远的记忆回笼，温柔的女人呼唤着他，还有她旁边带着面具的大祭司。

长岁不说话了，静静的和大祭司对视，对大祭司痴迷火热的目光视若无物。

咔嚓…细微的碎裂声响起。

长岁抬起手，从指尖裂开漆黑的缝，像瓷器般，裂缝咔咔的往下蔓延，很快他的整只手都快布满裂痕。

大祭司看到这一幕却很开心：“你的身体坚持不了多久了，阿塔里。”

突然，长岁身上寸寸显现怪异神秘的金色文字，从心口处宛若锁链散开缠绕全身，直至攀上脖颈才停住。

神奇的是他手臂上的裂缝在文字出现后全都消失了，这些文字修复了他的身体。

同时也囚住了他的魂。

大祭司继续说道：“看来当年的仪式并没有失败，阿塔里，你是被神选中的，这是你的宿命。”

长岁没有反应，不管是神还是死亡，对他来说毫无波澜。

大祭司倏地笑起来，沙哑的嗓子发出的笑并不好听，像是沙石摩擦发出来的声音，刺耳难听。

“阿塔里，或许我换一种说法。”他的声音变得诡异起来，闻者只觉阴冷跗骨：“用你的留下，来换他们的离开。”

长岁知道他说的他们是谁，是吴邪他们。

不得不说，大祭司抓住了长岁的弱点，少年放下手，在静默片刻后主动走向大祭司。

大祭司比少年高一个脑袋，长岁不得不仰头看他，他仍旧是面无表情的，仿佛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可大祭司知道，阿塔里的心是柔软的。

这一点倒和族人大不相同，或许是遗传了他的母亲。

长岁取下大祭司的面具，露出一张只有森森白骨的脸，他把面具戴在自己脸上，还是那样轻飘飘的语气：“好。”

交易达成。

……

黑暗如潮水褪去，面前的大祭司身体也化作黑雾扭曲成一道门，外面是人间，长岁听见了吴邪他们的声音。

毫不犹豫的踏进门里，白光闪过，他在黑瞎子怀里悠悠转醒。

长岁没有出声，转而打量起他们现在所在之地，到处都是月白色晶石，一汪金池粼粼波光，飞舞的萤火虫有一只摇摇晃晃停到他的肩上。

时间回到长岁沉浸在黑暗中的时间段，五个人在这个洞里晃悠了半天都没找到出口，除了发光的石头啥都没有，几人恨不得把天上飞的萤火虫都捉来找找有没有机关。

胖子累的一屁股坐地上：“不是我说，我们真被困死在这里了啊，要胖爷手里有炸药，哪里还费这老鼻子劲儿，直接一炮炸出生天。”

吴邪叹了口气，目光一直担忧的瞥向长岁，小孩仍然是呆呆的丢魂状态。

没办法，他们当时下来的急，没带什么装备，还要庆幸背包里带了食物和水，不然就真就困死了。

再回到现在，眨巴几下眼睛，长岁撑着身体坐起，惊醒了闭目假寐的黑瞎子。

黑瞎子一脸惊喜的抱紧怀里少年，把脑袋埋在长岁颈侧蹭来蹭去：“小长岁~我的宝贝儿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瞎子了。”

长岁推了推他乱蹭的脑袋：“瞎子，痒。”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动作，是真的、活生生的小孩，黑瞎子险些老泪纵横，老天爷还是好的，怜惜瞎子。

解雨臣摸了摸小孩的额头，又理了理小孩雪白的发丝，轻声细语：“小岁，现在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长岁微微偏头，看着目含喜色围过来的几人，就连一向冷峻的小哥都柔和了眉眼，突然就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正确的选择。

大家是很好很好的人，都要好好的出去。

长岁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苍白修长，没有裂缝也没有那些奇怪的文字。

抬头，他试着勾唇去笑，抿唇半天都没笑出来，太久了，他已经不知道怎么去笑，只好认真的回应解雨臣的话：“我没事。”

胖子看着他总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小孩对他们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小孩面无表情和平常一般无二，胖子瞅了好几眼，没看出哪里不对劲。

算了，小岁醒过来就好。

轰隆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众人立马警惕的把小孩围起来，却看到水池里的水开始下降，空中零散的萤火虫聚集到一起，组成飘舞的光带在众人头上盘旋。

长岁拍了拍黑瞎子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黑瞎子的手下意识握紧了片刻，缓缓放开。

少年走出众人的保护圈，向着光带的尽头走去。

吴邪忽然拉住他的手：“阿岁……”

“没事的，吴邪。”金眸在荧光的映射下灿灿晃人眼，长岁从吴邪的手中挣脱，轻悠悠的：“…很快就能出去了。”

长岁顺着萤火虫组成的光带牵引来到洞壁下，上面画着弯月转轮般的图腾。

‘阿塔里，不要忘记我们的交易。’

长岁敛下眉眼，心脏的跳动异常缓慢。

‘你好吵。’

‘……’

五个人就看着小孩在洞壁一角站了许久，那里突然打开一道暗门。

“阿岁？”

长岁转身对他们招了招手，像是在叫他们过去。

又是一个黑漆漆的甬道，没有之前那么漫长，很快就走到了尽头。

“等一下。”小孩伸手拦住准备走出去的吴邪。

“怎么了阿岁？”

长岁没有说话，手指下意识捏紧，才发现自己的刀没在身上。

……更讨厌大祭司了。

他的手按在石壁上，不知道摸到哪里按了一下，霎时间，一排排镫台燃起火焰，照亮整个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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