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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倾盖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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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祸主,无雅德,不堪为后。受大难不谏上事,致天诛。峨山雪难,越月有众灾,百姓流离失命。

臣等请伏惟天下,圣主不以一妇人至大周国祚绝,祖宗创业毁,臣即死谏,以报先帝,请圣主废后

—《周代宗实录·卷三十·内阁参奏》

寒食前夕,飘扬了数月的大雪终于止消,与此同时往日轰烈的中宫尊荣也一同随着白芒消散坍塌。开沐后的折子飞满了皇帝的御桌,在内阁又一位三朝元老胡崇杨撞向龙椅后,皇帝下旨褫降皇后为妃,移居太妃所。

帝王的情深义重终究抵不过社稷稳固。

况且这所谓的情深意重在发现林盛月依然对张凌旧情难忘后,就只剩下失望了。

那一日皇帝同林诗月交易,林诗月承诺可以让张凌不仅不阻拦废后,还会助他废后,而他则在事成后给林诗月想要的东西。

皇帝终究不是世间最清凉薄血之人,他对林盛月还是有情,不想要她死,即使张凌暗地里联合诸位大臣施压要他赐死废后,他依然保住了林盛月的性命。

而张凌得了这样的结果,摔了折子冷笑:“皇帝对皇后倒是情谊深重。”

林诗月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只说:“毕竟夫妻一场。”

此后又过了一月,天渐渐暖了起来,张凌的腿痊愈后林诗月就想搬回自己的院子,只他不肯。

他不肯,她也只能在他的院里,这府里谁又能忤逆他呢?

林诗月收拾了被褥,睡在了次间,半夜时张凌常坐在床榻边看她,她就在黑夜中闭着眼,只做不知。

直到一夜他爬上了床,搂住她。

“阿月,我的伤已经好了。”

我们可以同床共眠了。

人在下意识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几乎是在张凌碰到她的那一刻,林诗月就一脚狠狠踹向他胸口,她原是快要睡着,哪想半梦半醒间那人会爬床。此刻面无表情看着那跪在地上捂着胸口的人,窗外冰冷的月光洒在她苍白的下巴下,那些往日的温柔迁就散去,竟然显出尖利。

张凌惨笑了下,额前的冷汗纠缠着几缕散落的黑发,有些凌乱。

他冷眼看着她,沉默许久,撑着疼痛的身子,不管不顾爬上了榻。

他背对着她,声音平静:“你我夫妻,往日你我同在主屋,便是你睡脚踏,外人也以为你我同床。如今你自顾搬到一处,若是叫你父亲知道,觉你惹我厌弃,你觉得你阿娘在府里的日子还会好过么。”

话音落,那背对着他的人却沉默。

腮边的肉在静谧中渐渐被咬烂,他尝到口中弥漫的血腥。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人躺了下去。

她背对着他,像具温驯沉默的干尸。

张凌压抑着浑身的颤抖,背对着她,几乎咬烂了手掌,才不叫那破碎狼狈的哭音从喉头泄露。

如此熬了十几日,林诗月肉眼可见的消瘦。张凌听下人回报她白日总是莫名呕吐,饭也吃不下。他在书房沉默干坐许久,终于不再夜夜都来了。而张凌一走,林诗月睡了几日好觉,白日里也能打起精神准备几日后要带给故人的酒。

清明那日,林诗月提着素酒和香烛出了相府。瓦市鳞次栉比,早市喧闹,来往行人匆匆。她上了东街的一家茶寮,一进门就有人领她去三楼雅间。

来的人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徐平,两人都见过礼。徐平递给林诗月出城的行文,“夫人给了圣上想要的东西,圣上已经打点好了从上京到禹州一路的行府,夫人可和您母亲安心上路。

林诗月点头道:“劳烦徐公公了。”

徐平打量着眼前这位相府夫人,女子眉目低垂,温和平淡,让人联想到每一个普通的官宅深闺,熟读女戒,嫁人后相夫教子的深宅妇人。

传闻张凌与他这位庶女出身的夫人甚是恩爱,二人平日形影不离。这样一个妇人,为何会舍得下相府的泼天富贵,谋划离开。

他看到篮中白布下露出一角的素酒,状似无意的问起:“夫人是要往何处?”

林诗月回道:“祭大相国寺白浛笑。”

徐平又问:“不知国师和夫人有何故?”

“白先生是我师。”

徐平有些惊讶,如此难怪她要查白浛笑的死因,但他还是没有开口。直到林诗月平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公公若是知道什么,无需避讳。”

徐平脸上表情似乎僵硬了一下。林诗月的目光竟然有些冰冷。似乎看透了他故作的欲言又止。

徐平便直言:“夫人可知,当日为国师办理出城行文的鸿胪少府李先与张凌大人是好友?”

林诗月:“李先与张凌在小学宫读书时确是至交好友。”李先也是白先生弟子,白先生当时带她和阿娘去禹州时,就找李先办了出城文书。

她的脸色平静,窗外有凉风裹着湿雾经过,带起两侧碎发,愈发显得那双眼沉冷。扬落间却带出底下掩埋的刺破骨肉的锋利。

“禹州城门都司校尉张衙内可也是他的人?”

徐平沉默良久,才道:“是张大人族弟。”

林诗月最后像是在自言自语:“原不是林昌要我回去逼我嫁给他,是张凌自己……”

分明是没有情绪的声音,徐平的后背却不知为何麻了一下,如被寒刃粘皮刮过,起了冷汗。

一股不详的预感忽然从心底涌起,他看着前方那离开时幽灵似的白色背影,只听到那人像丢了魂一样的自语:“她本可以不用死的,她分明不用死的……”

......

记忆是会消失的,但人总是会选择一样的。

在距离京郊小学宫不远的地方有一处文庙,白浛笑不是那等死板教书的人,总爱早放课,然后在傍晚提溜着彼时整日垂着头沉默寡言的林诗月一起去逛。那时的文庙有在街边卖糖人的老奶奶,有挂满书画的小亭子,有各种各样的小吃零食…

乾德三年的某一天,小萝卜头林诗月牵着白浛笑的手停在了一家卖饰品的摊贩前,然后就拽住她先生的手不动了。

说来好笑,白浛笑赚钱理论一大堆,真到自己手头那点微薄俸禄连发展的机会也没有。便是月初领了钱,左不过三五日便花在了吃食上,或是看谁可怜,充那大款捐好心。

林诗月就见过,那时她刚到小学宫不到半个月,那是一个烈日当空的午后,她蹲在小学宫偏门后的那棵大榕树下纳凉发呆。树前有个生意萧条的面摊,卖面的老板是个年逾花甲的老瞎子,因为是瞎子,所以便是收了那等黑心客人用白纸做的钱也乐呵呵,所幸也因为是瞎子,所以朝碗里下盐不知轻重,最后咸跑了除了白浛笑外的所有客人。林诗月每日都会在这地儿纳凉,于是她看到白浛笑每日都会来吃。一次白浛笑吃完了面,摸了摸钱袋子,袋里只有两块银锞子,她丢了一块给面摊老板,经过面摊时瞧见两个小乞丐,把剩下一块银锞子给了他们。

白浛笑一月的俸禄就两块银馃子。

小贩的热情吆喝和两人一贫如洗的钱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白浛笑难得见到林诗月这眼巴巴的样子,乐得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哈哈大笑,她笑了会儿牵着低着头生着闷气的林诗月去那挂满书画的小亭子里,用猜字谜换来的画换了几个铜板,对着小贩老板软磨硬泡半天,终于买下了那可怜的躺在一堆金银炫目中显得有些简陋的沉香木头,还只是块料子。老板嫌料子太破,懒得刻它。

又软磨硬泡半天,老板怕她真在地上撒泼打滚,嫌弃地丢了把雕刻刀,白浛笑喜笑颜开捡了刀,拉着林诗月蹲在亭子前,在月色下对着木头比划着。

“阿月,你属什么的。”

林诗月愣了会儿,不好意思道:“虎。”

白浛笑捏了把林诗月的脸,嘿嘿笑道:“定是那呆头呆脑雨打焉儿吧唧小鸭子一样的虎啊!”

林诗月推开脸上的咸猪手,这边推开了,转眼另一边小脸又被捏住蹂玩,于是她罕见的怒了:“虎就是虎!才不是什么鸭子!”

白浛笑难得见这小孩眼睛圆溜溜瞪着自己小牛一样,笑到快要仰倒,林诗月却怕她真摔了,用自己十二岁的单薄肩膀撑着她,二十二岁的白浛笑脸皮也厚,理所应当趴在小孩的背上笑的不知东西南北。

“先生,你是属猪的吧!我要被你压死了,快起来。”

“我们阿月真聪明,先生就是属猪的啊哈哈哈哈!”

……

半个时辰后,白浛笑手里多了几道伤口,林诗月脖子前多了个呆头呆脑的小老虎坠子。

白浛笑把那只小老虎挂坠挂在林诗月的脖子上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怨道:“这换来的画看着好看没想到这么不值钱,若是换来的料子材质更好些,我必也能刻的更好。”

那时她们身边人来人往,人群喧哗声如流水,小孩们放的烟火在天上绽放出绚烂色彩时发出不绝于耳的噼啪声。红尘如此热闹喧哗,林诗月却只是沉默摸着胸前那只小老虎挂坠,老虎那颗圆圆的头刻的有些大,显得有些呆笨滑稽,她垂头盯着它,半晌没有说话。白浛笑以为自己技术过于失败刻的样子过于丑陋让小孩失望了,连忙找补编扯那哄小孩的话: “阿月,你别看这老虎坠子为师做的粗糙,这上头可是刻了我的名字,可以护你一世平安。”

林诗月紧紧攥着脖子上依然温热的小老虎,不敢让人看清自己此刻的表情。许久后她才重重点了两下头,一手攥着脖子前的小老虎,一手紧紧抓着白浛笑的手,两人穿过人潮,走了一会儿后,她转头,人潮如织中,那双明亮湿润的眼里却只看得见白浛笑,“我会一直戴着它的。”

这些和过往有关的事物都随着时间一个个消失不见,直到现在小学宫前的文庙也搬走了,和白浛笑有关的记忆似乎找不到地方安放。

林诗月才二十岁,很多以前的事情都有点开始记不得了,但是每当看向那只小老虎坠子的时候她就能记起那天的风那天的云,以及很多很多个被落日映红的傍晚。

在失去白浛笑之后,无数个她快要被绝望和黑暗吞噬的日子里,林诗月紧拽着小老虎,像是拽着带着过去美好回忆慢慢堆积出来的安全感,像是拽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像是拽着这残酷的世上能支撑她继续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可是小老虎早就被张凌毁了。

一切都显得毫无意义。

一切的一切为时已晚,就像两年前她失去了白浛笑,那就是从那一刻失去了。曾经尚是孩童的她看不懂风诡云谲,只是懂懵望着先生沉重凝望轮回星宿的沉重脸庞,现在的她却深陷其中,拼进全力找回那过往的镜花水月。

可她也许永远找不回了。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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