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渺的外貌优越，长着一张矜贵非常的脸，气质慵懒，仿佛中古贵族家中无忧无虑的傲娇小少爷。

这样一个人因没有位置蹲在路边，左手纸袋右手串，灯光下，深棕色的长发似流淌的蜂蜜，英伦范的校服沾灰，有一种不顾他人死活的美感。

许戾燃单手打开一罐可乐，"咕噜咕噜"全灌下去，持渺吃完手上的串，掏出湿巾挨个手指细细擦拭完后托腮看着他。

在他被命盘选中却拒绝成为会长后，许戾燃许会长就找到了他，单方面与他一见如故，那时两个人都格外高级，各处的高档酒店都曾留下过他们的身影。

从几时起，他们的要求逐渐降低?

持渺仔细回忆。

好像是许戾燃毕业后时隔半年约他出来，十分自然的带他去一家大排挡里吃饭。

经历社会毒打会让人改变，持渺如是想。

不过吐槽归吐槽，他很有吃软饭的觉悟，只要有一口饭吃，管他是西餐还是路边摊。

"下一次带你去吃砂锅。"许戾燃将最后一串白菜吃完，把棍子扔到一旁的垃圾桶中。

持渺闻言低头瞅了眼时间，随后淡色的眼珠移向眼角，笑眯眯地看向许戾燃。

"择日不如撞日，let's go!"

他扬起唇角，笑容真挚友善，看得许戾燃忍不住别开脸，虚起眼。

"你没吃饱？"

持渺诚实点头，指了指自己的脸。

"我还在长身体。"

持渺这么说，许戾燃也颇为无语，内心吐槽谁长身体吃这些东西。

不过他还是驱车带持渺去到附近最好吃的砂锅店，因为与老板相熟，在满员的情况下两人还是拥有了一个包厢。

小咸鱼开心嗦面，仿佛这些是什么山珍海味。

不过······

许戾燃打开一罐啤酒，目光透过窗户看向被树枝遮挡的弯月。

对持渺来说，这些确实可以说是难求的美味。

持渺在孤儿院长大，靠着好心人的资助与自身的努力考上当地有名的私立中学知公中学。

虽然凭借优异成绩每学期都有奖学金拿，但除日常开销外也所剩无几。

本来进入奥大，以他的天赋可以吃穿用住全由学校报销，但是他执意要继续读书，加大学校的工作量——单独为他打开一扇通向外界的门。

为防止引起他人闲语，持渺申请收回发给他的特权卡。

并且因为在两边奔波时间紧凑，平时是能啃面包就啃面包。

许戾燃永远也忘不了自己顺着校方提供的地址来拜访这个被命盘选中的准会长时看到的场景——

少年个头在同龄人中算是高挑，一张精致干净的脸微微低下，只有鼻尖沁着几点汗。

听到门口的动静，泡面升起的水汽后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眨了眨，视线从泡面上移开，转向他。

出租房里没有开空调，炎炎夏日空气沉闷，少年仅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T恤，看上去清清爽爽，驱散了夏的燥热。

再之后，许戾燃就成为他的长期饭票。

"话说，为什么那个新生要向我下战书，明明我在命盘虚影略过我的那一刻就在欢呼退休了。"持渺舌头顶过腮帮，万分不解。

许戾燃微眯起眼，眸中染上几分醉意："不是谁都和你一样对权力毫不在意。"

他在凉食盘中摸索着花生，时不时丢嘴里一颗来缓解酒精的刺激。

持渺不置可否，他不解的只是新生对自己不加掩饰的敌意，仅是针对竞争对手的话，似乎太过。

持渺找不到任何形容词来形容那种敌意，对方眼中的战意一度让持渺以为自己和他有仇，仿佛自己抢走了他的爹。

啧啧，小年轻的世界太复杂。

"这还不是因为你当初退得太干脆，给了我一种错误的认知吗。"持渺用手肘怼了他一下，开玩笑道。

当初新老学生会之争可是连霸校园头条几周，虽然是新学生会解决了危机，但若没有老学生会成员在被抓后苦苦支撑吸引火力，持渺也不会有足够的时间组建学生会，调查真相。

而且命盘所选的成员全是那届新生，远没有老学生会得人心，有威望。

可是新学生会已经组建，他们是命盘在那年为对应危机而第二次选择的结果，是排除老成员后的额外选择。

历年的规则不适用，在校方苦思冥想时，许戾燃公开宣布将带领老学生会所有成员退位。

在路上因被老学生会副会长绊住脚而晚他一步的持渺只能眼睁睁看着会长徽章飞到自己手中，悲伤到脱力瘫在地上。

"我不······"持渺无力的哀嚎声被欢呼声淹没，所有人都在感叹交接的和谐，只有持渺绝望的红了眼。

许戾燃噗嗤笑出声，眼中醉意更甚："我当初为什么退得这么干脆你还不清楚么。"

"因为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又十分想毕业加入处理局。"

持渺拖长音，后又打了个哈欠，往旁边挪，也不嫌脏，就这么趴在桌上，歪头看电风扇在桌面上的投影。

扇叶旋转将白炽灯的光切割，光线有规律的明暗交替，灯罩边蚊虫飞舞。

许戾燃见他犯困，便不再久留，架起他往车的方向走。

"你是真的不清楚。"许戾燃低语。

"嗯?"持渺发出含糊的音节，眼中泛起生理性的水光，"什么?"

许戾燃把他塞进车里，自己也上后座，在小程序上叫代驾，把位置发过去后，看向昏昏欲睡的持渺。

"有瓜，吃么。"他从驾驶座后面的夹层里掏出一袋山核桃味的瓜子，一瞬间，持渺又精神起来了。

"展开说说。"他凑上去，翘起腿，手熟练的从袋子里捞出一把瓜子。

许戾燃就知道他爱听，别看这小咸鱼平时像是大太阳下搁浅的小鱼苗，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却是八卦吃瓜第一鱼，永远奋斗在吃瓜前线，是八卦界的战斗机。

"局长女儿爱上了一个普通人，为了那个人和局长搞得要死要活，天天来局里打卡，比我们都勤快，她放言要么同意婚事交出户口本，要么就断绝关系······最后还是和她的男友私奔了。"

持渺偏过头，几缕乱发垂落在脸颊边，一双淡色的眼眸在光下显得不近人情。

"私奔？都1202年了还搞这个，你们局长不管么。"

〝他老人家都快被气死了，索性断绝关系，"许戾燃想到什么，面色复杂，"我有没有和你说过，局长的妻子也是说要自由恋爱，在女儿出生后一年和情人跑了。"

你们局长真惨······持渺在心中疯狂敲木鱼，依旧没有忍住，露出几声笑。

"所以找个情投意合的伴侣很重要，因为女儿这件事，局长这几天化愤怒为动力，带着我们一起卷，工作量翻了一倍，好在我已经报名了秋季赛事，要保存体力，工作量不多。"许戾燃笑道，颇有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幸灾乐祸意味。

八卦结束，持渺又瞌睡了起来，头一点一点如小鸡啄米。

"你有什么想法么，关于伴侣。"许戾燃顺口问。

"啊，伴侣？"持渺因为困，鼻音有些重，本来清冷的音线也带上丝丝甜意，他大脑并不清醒，之前因八卦而强行驱散的睡意涌上，一波一波如浪潮，回答完全不过脑，想到什么答什么。

"为什么要找，如果孤单的话，还不如养娃，比我矮上一截，过肩的黑发，苍白却软乎乎的脸，像个漂亮的瓷娃娃，最好是黑色的瞳孔，总是瘫着一张脸，不爱说话，有起床气，讨厌吃蔬菜······"

他的形容详细到仿佛有一个参考的模板，许戾燃稍加思考，这样的小孩确实是持渺会喜欢的类型，不闹腾，也能激发起挑逗欲。

"那伴侣呢，你就从来没想过吗?"许戾燃起了好奇心，"对崽子要求这么高，那伴侣又该是什么样的?"

持渺用外套盖住头，那是他身上仅剩的干净衣服——因为放在书包，避免了尘土污染。

"帅，"他的声音从外套里传出来，闷闷的顿了顿，又道，"温柔，会照顾人，没有起床气，不要总是张扑克脸······总之，不要和······"

他噤声，止住了脱口而出的话。

不要和谁一样?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白色衬衫背带裤，白色袜子用固定带固定住，黑色小皮靴擦得噌亮，他坐在一截倒下的树干上，细长的腿交叠垂下。

像是感应到了目光，他回过头，过长的额发下，隐于阴影中的眼眸深沉不见一丝光。

持渺的意识彻底模糊，身体一歪，陷入了梦乡。

许戾燃帮他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恰好代驾也来了，可以回程。

哪怕经常熬夜，少年的肤色也只是略显苍白，纤长微翘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如同鸦羽。

许戾燃替他把碎发拢到耳后，思考了一瞬，拿出手机拍照。

他着重抓拍持渺在外套下蹭出的鸡窝发型。

"这么形容······"小咸鱼的性取向果然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