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能来到我的身边，我就放你离开。

男人面色不变，只有他自己知道，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紧紧攥着他的灵魂，撕扯着他的肉身。

他放水的意图明显到系统很容易就注意到，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系统不会让他死，顶多只会让他生不如死。

锁链用特殊材质制成，光线落在上面直接被吞噬，持渺眼中透出几点微光。

太简单了，对于掌握空间系技能的他来说，想要来到男人身边简直轻而易举。

他知道许戾燃他们也被困在这个空间里，他清楚许戾燃的实力，连许戾燃都觉得棘手，想要离开谈何容易。

“怕有诈？”男人做思考状，之后打了个响指，锁链上出现一层重影，看久了就会产生昏眩感，“这是摄魂链，只要碰到，你的灵魂就会被锁在上面。”

施加在身上的力愈加的大，男人享受般微眯起眼，在心里慰叹:“你是被抽空力量了吗，怎么这么没劲？”

【0105,请认真对待每一次的支线。】

冷冰的机械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蕴含着无穷的奥义。

大脑承受不住声音所蕴含的奥义，传来尖锐的刺痛，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这才对么，男人在心里对那个存在笑道，我不叫0105。

【你只能是0105】系统冷冰冰的反驳。

‘或许其他时候，我是0105，'男人往持渺的方向看，神情温和，‘但是起码现在，我是钱温然。'

无论小持记得多少，他都想尽可能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

[一开始觉得钱哥很难相处，记仇又冷漠，后来才看出来，钱哥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 少年当时和眼前差不多大，抱着他的手撒娇。

真是久远啊，这些与同伴们并肩作战的经历早就泛黄，却依旧清晰，是他这么多年月里唯一的慰藉。

系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加重处罚的力度。

“你可以先过来试试。”钱温然伸出手，锁链随之变换，摩擦声四起。

待下去也不是办法，持渺往前迈开一步，直接出现在寝室的尽头，距离钱温然三步以外。

钱温然翻手，锁链急速缩短变成短短一截，他随手一挥，锁链被无情地丢在门边上。

“你可以再走进一点吗。”钱温然试着开口，虽然他知道出于警惕，小持很可能会拒绝，但他还是抱着一丝的希望。

令他没想到的是，持渺竟然沉默地往前走。

他意识到什么，在心里冲那个出手相助的存在道谢。

“总得给一些甜头 。”那个优雅低沉的声音慢条斯理，转而用另一种声线和另一个人聊天。

‘你说他不会动我，这是真的？'如果可以，持渺真得很想把洛什从不知道哪个阴暗的角落扯出来狠狠摇晃，他最讨厌谜语人！

‘哥哥放心，每一个boss都有自己的执念，他的执念是他的弟弟。如果他的弟弟现在还活着，应该和哥哥一样大，或许他只是把你当成了他的弟弟，想索要一个拥抱呢。'

洛什把玩着手里的药瓶，手肘放在窗框上，侧身打量天边的月亮，以及远处宿舍楼顶端，那个孤高的身影。

‘他死后因为实力强悍，被系统强行回收，顺着时间线逆流而上，投放到这处时间停滞之地。’

钱温然眼眶微微发酸，在持渺远远处在门边开始，这一切就美好得像是一个梦境。

他从床上翻下来，张开双臂，用力地把持渺抱住。

“还是这么一小只。”钱温然的个子很高，持渺才到他的锁骨，手感很好，让人抱了还想抱。

周围的环境开始虚化，得偿所愿的boss按照约定把他送出去。

在离开的最后几秒，持渺犹豫地伸出手，很轻地回抱住钱温然。

钱温然愣住，再也忍不住，血泪从眼角流出。

寝室消失，持渺站在走廊的尽头。

为什么会这么难受，持渺手按在心口，感觉有些喘不上气，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

'boss的情绪起伏过大的话会感染周围的玩家。'洛什适时解释，‘过一会就会好。'

几分钟后，那种窒息的压抑感终于散去，持渺推开门，真正的寝室出现在他眼前。

寝室已经被烧得空无一物，墙面被熏得漆黑。

他走到记忆中男人所在的位置，手在空中一抹，无数的小气泡出现在面前。

气泡中是其他人的处境。

许戾燃手中的枪枪口急扫而过，子弹旋转着射出打在向他袭来的锁链上，将锁链打偏，但哪怕他的出枪速度再快，生存的空间也在逐渐缩小。

波塞冬在周身筑起水墙，他的肌肉紧绷，额头上满是汗，似乎坚持不了多久。

Snake冷着脸，无数的毒蛇从他身边的虚空中爬出，嘶嘶吐信，他们不是活物而是技能的具象化，不会被锁链拘住灵魂，与锁链缠斗在一起。

大部分的人已经被绑住。

其中情况最好的是然，持渺看过去的时候，他那边的场景已经虚化。

气泡突然破裂，随之门口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

“你怎么这么快。”然好奇地问，头顶问号。

“你怎么回事？”持渺反问。

然迈着小短腿小跑着进来，哥哥不在，他只好和持渺吐槽。

“我第一次遇到这种boss，你敢不敢信，他没有动手，只是把我拉过去，问了我一堆莫名其妙的问题，最后就放我走了？！〞

持渺暗道怎么不信，他也通关得轻轻松松。

他按住然的头:”行了，早点把他们救出去早点去找你哥哥。”

听到找哥哥，然眼睛瞬间亮了，他真的很想哥哥。

“这种空间之间都有关联，找到相关联的点打通空间，只要人数够多，就可以分空间。”

然跃跃欲试地伸出手拨弄气泡，持渺感受到了淡淡的空间之力。

“你有空间类的技能？"”持渺微瞪大眼，明明他的技能告诉他目前只有他是空间系的。

然边把气泡怼一起，边回应:“不算空间类，具体是什么我不能告诉你。”

他的动作有些生疏，但是没有一点错，很快空中只剩下一个气泡。

气泡中，密密麻麻、布局相同的寝室紧密相连，最中间的那个寝室是许戾燃所在的。

钱温然收回分布在各处的分体，坐起身，他的脸上还残留着血痕，不断提醒他与持渺的相遇不是梦。

他看着许戾燃，终于知道为什么看他莫名地觉得亲切，以至于出手都刻意地放慢速度。

“是你啊。”他撑着脸，似笑非笑，“看起来你现在过得不错，这么大只。”

这处空间几近崩溃，许戾燃来不及说什么，右手斜横按在胸前，闭眼，低下头。

钱温然认出这个动作，他的肩膀微微耸动，愉悦的笑声从他的嘴里传出，只见他笑得弯下腰，脸上的血痕又划过几点血泪，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

“小朋友，我被困在这里十几年，期间杀了几千几万的人。”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唇瓣开合，吐出几个字，“我不配。”

许戾燃摇头，他的身体虚化，消失前，钱温然听到他用崇敬的语气认真地说——

您是他的哥哥。

“许戾燃，刚刚怎么了，你们的空间被屏蔽了。”持渺的声音响在耳畔边。

许戾燃没有强行被挤出空间的不适昏眩感，他向左下方转过头，看见在喘气的然。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持渺摆手:“我去找那个害群的马，你随意。”

他拉起门口还在干呕的科斯特，急勿匆就离开，仿佛房间里有什么怪物一般。

出来的人多处于走廊里，只有许戾燃因为在那处空间的中心，登出点是寝室。

他出门的时候还顺手把门给关了。

几秒过去，正打算抱起然去楼顶的持渺听到窗户被敲响。

然惊喜的喊了声哥哥。

持渺转过身，就看见窗户玻璃上方，有一只带着露指手套的手向他们挥了挥，下一秒，一个人影就直接撞破玻璃翻身进入寝室。

玻璃碎片四溅，但是都被无形的力格挡，没有伤到任何人。

“你就不能正常进来吗。”持渺无语地问，青年把然提溜过来，冲持渺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持渺顿时感觉脊背发凉，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不其然，青年敏捷地跳上窗台，伸出手摸上宿舍楼墙外的凹陷，凭着过人的臂力翻上去。

“外面都是人，只能走空路。有东西苏醒，技能被锁定用不了。”

持渺待在原地，就这么一会，又有什么事情发生？

他骂骂咧咧地走到窗台边，两只手撑在窗框突出的部分，脚下用力一蹬翻了上去，距离楼顶还有一段距离，他找准落脚点，几个起跳稳稳落地。

一个个的怨灵散发着寒意，让楼顶的地面结起薄薄一层冰，还好持渺的鞋防滑，没有摔倒。

持渺靠在墙边，双臂张开塔在粗糙的墙面上。

校服袖口的纽扣被他解开，他的手腕腕骨突出，看上去很是削瘦。

楼顶的风很大，一头的长发被吹起，遮掩住半侧的脸，月华流转在他的长发上，折射出绸缎般的光泽，耳边暗红色的流苏也混在发之间，纠缠为一体。

持渺弯起眉眼，浅淡的笑容仿佛含苞的桃花般带着欲拒还迎的暖昧。

“线索。”

一股怪异感笼罩在然的心里，他看了看持渺，又转头看了看哥哥，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青年没有卖关子，他手臂一扬，一本破旧的牛皮书被抛来。

“自己看。”他说完，就站到内测的女儿墙上，往下面看。

持渺翻开牛皮书，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玩家收集到副本核心物件之一，获得蜉蝣碎片线索-- 它埋藏在校园最深处，被最可悲的谎言保护着。】

谎言……持渺几乎是瞬间就想到那个女鬼。

他记下这一点后，就暂时把他们抛在脑后。

牛皮书的封面占了大部分的厚度，真正的内容不多。

第一页——

她在哭泣，她在哀嚎。

遍体鳞伤，流干眼泪，

也没有唤起施暴者的怜悯。

第二页——

砰砰，砰砰……她翻过图书馆的短墙，憧憬着爱情的甜蜜。

砰砰，砰砰……她紧关茶水间的木门，祈祷着噩梦的苏醒。

第三页——

他是谁？父母说他如此聪明，是他们的骄傲。

他是谁？老师说他如此好学，是他们的好生。

他是谁？同学说他如此优秀，是他们的榜样。

可他，到底是谁。

第四页——

谎言埋藏真相，

金钱掩盖罪恶。

湖中水草，

随波荡漾。

第五页——

芙蓉肌理烹生香，

乳作馄饨人争尝。

第六页——

我想……

……

鬼怪高中欢迎您。

牛皮书到了第六页就结束，中间有一段被血污遮挡。

持渺捧着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拿着的不是书，而是赤祼祼的死亡史。

“怎么，起了同情心？”青年的声音远远传来，没有多少情绪，冰冷无情。

持渺顿觉好笑，他一边走过去，一边反问。

“我是这种性格吗？我只是在感叹，一个学校死这么多人还不倒闭，是有点水平在的。”

青年闻言抬起眼眸，给出一个答复:“不是发生在同一个学校，是不同的地点拼凑出来的。”

他很早就觉得学校有些不对劲，因此一直站在最高处观察，操场上种着樟树，那是南方校园最常见的树种，通往寝室的道上却种着雪松，一般只有北方校园才会选择。

持渺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觉得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持渺托起一边的腮，底下的空地上被血冲刷的恍如血色的池塘，明月倒影在其中，随波而动。

尸体残肢漂浮在上面，这种场景他只在影视里的地狱中看到过。

“有人在借助系统收集怨灵，并且把他们组合在一起。”青年笃定，他黑沉的眼睛被底下的场景印红，一抹血色在他眼中渲开，像是一层飘渺的雾气蒙在他的瞳孔中。

持渺打了个哈欠，头微微上扬，眯起的双眸中倒影出天边刚巧被云遮掩，只透出朦胧光晕的月亮。

都这么晚了啊。

晚上一直在消耗体力，又没有睡觉，他感到有点困倦，但还是强打起精神，虚心求教。

“此话怎讲。”

青年瞥了他一眼，突然出手拉过他的衣领，把他拽来，两人之间的距离急速拉短，鼻尖几乎碰到一起。

冰冷的呼吸与温热的呼吸纠缠，他们眼里只有对方的脸。

兜帽无风却脱落，露出那人一头富有光泽的黑色长发，他的面庞依旧模糊不清，但是持渺无端觉得他长得很好看，是那种一眼惊鸿的惊艳长相。

在青年眼里，眼前的少年五官也是一片的模糊，他之前以为是用了伪装的道具，可是暗中寻找了多次也没有发现。

但是哪怕模糊不清，他也能感觉出来，对方长得不差。

应该是眉眼清冽如画，笑起来时如同三月的阳光。

果然，是更高的存在在干涉。

“你们果然不是这个时间线上的人。”青年松开手，丝毫不觉得刚刚的行为很暧昧。

持渺听到他这么说没有意外，他也不嫌脏，直接就坐了下来，腿垂在空中，身体后仰，手向后撑在墙面上。

“你是刚刚发现的？"他偏过头，语气带着点嫌弃意味。

青年也不生气，淡淡回应:“一直怀疑，你就很早？"

“肯定比你早”持渺不客气道，之后心虚的在心里补充，也没有多早，也是刚刚。

从然运用类似空间类技能开始，他就有所怀疑。

无论是其他什么复制类技能，只要和空间挂钩，他的权限都能检测到，但是无论他怎么放大范围，显示的掌握空间类技能及其衍生、复制技能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自己。

这就说明，在他的时间线里，没有然。

“现在是灾厄第四纪，第三年，你们呢。”青年报出自己的时间线。

持渺瞳孔骤缩，不确定反问:”灾厄第四纪？"

他似乎听人说起过灾厄第四纪的一个大事件，一个超A副本的覆灭。

而覆灭这个副本的，是总排行榜上前几的，那两个耳熟能详的代号，这两个人的年龄似乎也对的上。

“你不会是……”持渺一脸的复杂，最后，他艰难地吐出那个至高的代号——

"【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