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叶峻在李王二人看来是不是也很扎眼,跟其他参加拍卖会的人截然不同,就像他们在叶峻看来是如此“与众不同”一样?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否则这二位不会在拍卖会结束后立刻凑过来递上名片。
简单的自我介绍,经典的黑话寒暄,之后他们都单刀直入问起叶峻的“有偿助人为乐”服务需要多少费用。
叶峻报了价。
李忠点点头,“可以给我张名片吗?有合适的生意我联系你。”
叶峻掏出早就让小雪帮忙准备好的名片递过去——一片随手摘下的菩提树叶,小雪用鲜红的蛛丝在上面织出了血冥咒的第一个咒文。
李忠是行家,也是个实在人,接过名片一看就笑了,说:“使异界蛛名片的人才开这个价,亏了。”
在赏金艺术品大盗这行当离,用异界蛛名片的人都是拥有魂力,可以跨界域接活儿的顶尖高手。
“初来乍到,这是交朋友的价钱。以后大家熟了,我是要往上涨一点的。”叶峻笑着说。
“应该的。”李忠把叶峻的名片夹进随身携带的皮质手账本里,又客气了两句,走了。
有生意给叶峻的时候,李忠只要把雇主想要什么、这东西在哪儿、交货的时间和地点写在纸上,用火烧掉,把纸灰融进水里,把易界蛛名片往水面上一放,小雪立马就会把他写在纸上的一切告诉叶峻。
王刚年纪跟李忠差不多,四十出头的样子,穿着一身典雅的墨绿色订制西服,举手投足间却有股江湖气。
接过叶峻的名片后,他二话不说,直接给了叶峻第一单生意:“有位老板看上了幅画,就在上面那间‘墨海遗珠’里。他是临时起意,我正愁没地儿给他找人呢。你有兴趣吗?”
欢斯明女王号十八层有两间画廊,一间叫“灵色心影”,以展示油画和水彩画为主。另一家叫“墨海遗珠”,以水墨画和书法作品为主。
两间画廊叶峻都不止去过一次,也仔细看过里面的展品。这些展品不但给人看,也给人买,每幅都是明码标价的。
“墨海遗珠我去过两次。”叶峻说,“这位老板喜欢的是什么画?目前的市场价位是……?”
“是狄楚青的那幅《飞瀑松涧图》。这画他们标价七百五十万。”王刚说。
这几天做的功课叶峻都牢牢印在脑子里,所以知道狄楚青是距今六百年前,琼波·智多摩界主执政时期的丹青圣手。对《飞瀑松涧图》,他也有些印象。
“这位老板开价多少?”叶峻问。
“你二百二十五万,我七十五万。”王刚笑了一下,“这位老板是老票友,懂行。我做生意也是向来童叟无欺的。”
“价钱很公道,这活儿我接了。”最近这几年,各个界域的价码差不多就是这样,“取画人”得画作市价的三成,掮客得一成。雇主等于用不到市场价一半的钱就能得到自己心仪的画作了。
“这位老板希望后天下午三点前之后交货。可以吗?”王刚问。
叶峻点点头,“没问题。”
后天下午四点半,会有一艘从北陆西瓦达半岛起航的客轮给欢斯明女王号送来八百名旅客,同时运走二百多名预定下船的乘客。
雇主定这个时间交货,估计是要把到手的《飞瀑松涧图》趁客船转运乘客的时候带下欢斯明女王号。
“不好意思啊,这么急,只给你两天时间。这位老板实在是临时起意,不然这种事怎么着也该提前约好‘取画人’的。”王刚乜斜着眼睛,笑得别有深意,“要不我去跟他谈谈,再给你加一成?”
他看出叶峻是老手,不敢欺负叶峻不按惯例给他“急活儿加成”。
叶峻笑笑,“你去谈吧,王经理。他不加就算了,算我跟他交个朋友。他加了,你就拿着吧,算我跟你交个朋友。”
“爽快!”王刚哈哈大笑,拍着叶峻的肩膀,“小叶兄弟,你这么年轻,瞧不出这么老道!人又爽快。不错,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以后还请王哥你多多关照。”叶峻从善如流地立刻学着王刚改了口,和他称兄道弟起来。
“行。那我们照规矩来,先付一半定金,另一半交货时付。你收现金还是钻石?”王刚问。
比起需要兑换的各个界域的货币,有本事跨界域挣服务费的赏金大盗更喜欢钻石。钻石是硬通货,到哪儿都能立即出手换成现金。
“现金不大方便。”叶峻笑着说。
王刚心领神会,“好。我这就去换钻石。晚饭后我们在四层的宾果酒吧喝一杯吧。”
“吃过晚饭我有点事。”蜥蜴脑袋昨天就定好了拳击比赛的票。“下午可以吗?在五层的火烈鸟餐厅一起喝午茶?”
王刚犹豫了两秒钟,笑着点点头,“没问题。”然后就去淘换价值一百一十二点五万元的钻石了。
叶峻也离开拍卖大厅,朝走廊左边的电梯走去。
只有两天时间,得赶紧去踩点,争取今天把准备工作做好,明天白天搞定这单活计,交货了事。
乘电梯来到十八层,叶峻轻车熟路朝墨海遗珠走去。
快到午饭时间了,墨海遗珠里人比他前两次来的时候少了很多。
他回想着《飞瀑松涧图》大致的摆放位置,溜溜达达从左边的通道逛起,一边观察画廊各个角落的摄像头、报警系统,一边漫不经心接近目标。
《飞瀑松涧图》挂在画廊最里面的东南角上,右边是封在恒温恒湿防爆玻璃箱里的《圣光岩夜宴图》。
《圣光岩夜宴图》长十五米,宽三米,几乎占据了画廊朝南的一正面墙壁。它不是画在绢帛上的丹青,是画在脆弱的沙质岩石上的彩墨壁画。
画上是六位创世元神在圣光岩上举办夜宴时天花乱坠,地涌金莲的夸张场景。
三年前,大悦四海公司斥巨资从西陆已经严重风蚀毁损的法华藏石窟里把这幅极为精美,但也异常脆弱的壁画抢救下来,封入恒温恒湿的防爆玻璃箱,带上了欢斯明女王号。
如今,《圣光岩夜宴图》作为墨海遗珠的镇店之宝,标价五亿放在这里出售。
从立在玻璃箱右侧的简介牌上拐弯抹角的描述不难看出,《圣光岩夜宴图》历经千年风霜,已经风化得极为严重,稍有不慎就可能毁于一旦。
哪个冤大头会花五亿买这玩意儿?不用折腾下船搬回家,搞不好只要搬到画廊门口它就会变成一堆沙子了。
大悦四海把它弄回来放在这儿,不过是吸引游客进来参观的噱头。
如果有专家学者想近距离欣赏、研究它,也得一视同仁花大五位数的钱买张船票才行。
两相比较之下,《飞瀑松涧图》的保护措施就清爽简洁多了。
作为墨海遗珠里第二贵的商品,《飞瀑松涧图》得到的关照只有一个架设在它正上方墙壁上的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摄像头和两个报警器:一个装在悬挂它的金属伸缩杆顶端,一个装在金属伸缩杆下面的控制按钮上。
为了能迅速悬挂和收起,节省时间、人力,现在的画廊、博物馆、艺术馆都喜欢用这种下方牢牢钉入墙里,上端靠按钮控制,能自由升高收起的金属伸缩杆来悬挂名画。
装在金属伸缩杆顶端那个报警器通常是触发启动的,下面这个报警器不仔细看都不会注意到。它只有绿豆大,是红外线感应的,不用碰,只要有温度高于三十五度的东西试图靠近伸缩杆的按钮就会触发。
该怎么办呢?一个摄像头,两个报警器。
叶峻正琢磨这问题,就听见有人问:“你也喜欢这幅《飞瀑松涧图》?”
他扭头一瞧,右边站着个大腹便便,脖子里的金链子比人家栓马士提夫犬的铁链子还粗的家伙。
这家伙五十过半,秃顶,眼睛鼓得像癞蛤蟆,颜色跟鬓边稀稀拉拉的头发一样,是胡萝卜色的。他的面孔像河马一样肥厚,蒜头鼻上油光四射,身上的西装看起来很贵,脚上的皮鞋也价格不菲。
可惜这些昂贵的衣服穿在他不足一米六,块头却壮得像摔跤运动员的身上一点儿也看不出好来,就像套在一个又矮又结实的消防栓上。
“小哥,我瞧你在这儿看半天了。”这家伙笑眯眯地说,“你觉得这画哪儿好?怎么就能值七百五十万了?”
“这嘛——”叶峻把目光移到《飞瀑松涧图》上。
他刚才一直在观察画廊的防盗措施,根本没看《飞瀑松涧图》。
不过,前两次来的时候他是细看过这画的。这画确实好,卖这个价钱不算贵。可他不想跟这家伙掰扯。
这家伙一看就是个土财主暴发户,哪里会懂得狄楚青这画的好处?跟这种人说了也是白说。
“怎么,不想跟我分享你的看法?”暴发户笑着问。
“不是。”叶峻说,“我对画一窍不通,看不出好歹来。”
“一窍不通你盯着它看这么久?”
“我就是瞧它老贵了,好奇,所以多看几眼。”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