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扁毛畜生一挣脱桎梏就拍打着硕大的羽翼朝穹顶上的大洞飞去!
叶峻提刀在手,一边避让飞来的金色花瓣,一边朝夔厉鸟扑去。
眼看它就要钻出大洞,飞到外面去了,叶峻心里着急,在空中挥刀就砍。
充斥着苍日阳炎的刀气,像金黑色的光镰一样刈向夔厉鸟的身体。
可这该死的凶鸟正一个劲儿往上飞,速度快得像幽灵。
魆阴刀的刀气没把它砍成两段,只削掉了包覆着它粗壮独脚的大片漆黑绒羽。
它冲出莲心砸穿的大洞,飞到咒世塔外面去了。冲出去的时候,它堪比小型客机的身体把穹顶洞口的直径又扩大了一倍。
从破损的穹顶上又砸下来许多碎块。
咒世塔底部传来一阵叫人毛骨悚然的轰鸣。
下一秒,这妖塔仿佛被猛推一把的不倒翁似的,左右大幅摇晃了两下,然后猛地往上一窜。
接着,咒世塔的整个塔身就像蹒跚学步的幼儿一样,踉踉跄跄移动起来!
这食人妖塔真不是凡物,竟然像动物一样会走路?!叶峻怔了一下。
吃惊之余,他没时间深究咒世塔为什么会走路,爆催魂力,追着夔厉鸟从塔顶飞了出去。
王莲一毁,华莲伞盖和雾幔网门就会崩溃,万一夔厉鸟飞出巫夏海去祸害周围的界域那就坏菜了。
即便它不飞出巫夏海,飞去捕食逃到海上的那些人,也不是闹着玩儿的。
叶峻见过他怎么吃那些濒死惨叫的人鱼,不尽快宰掉这扁毛畜生不行!
·
有因坦·迹江浔给冽青云帮忙,对手又只有翳千圣一个人,夜密放心撤出咒世塔,来到外面广场上。
放眼望去,广场上到处是用护体结界罩着自己,僵着脸盯着咒世塔的祭司和宾客。
咒世塔里接连传来迫击炮连射似的爆炸声,其中还夹杂着重物坠地的声音。
气浪混着火光烟尘从咒世塔各层的立柱间喷涌出来,像蘑菇云一样笼罩着这座来自外宇的妖塔。
站在距离塔身三四十米远的地方,还隔着护体结界,夜密都能感受到爆炸产生的冲击力一浪高过一浪。
“天呐,炽云尊到底想把咒世塔怎么样啊!”一声痛心疾首的长叹从左边传来。
夜密扭头一瞧,是个穿黑袍的瘦削老祭司。他走过去问:“这位祭师,您看见湮绯月主祭了吗?”“祭师”是对年长的高级祭司的敬称。
老祭司一脸错愕,似乎还沉浸在咒世塔的连环爆炸给他造成的惊骇中。怔了怔,他才想起来要给夜密鞠躬行礼,“夜、夜密将军——”
夜密拦住他,没让他弯下腰,“您看到湮绯月了吗?他刚才提前用缩地结界出来主持大局了。”
老祭司摇摇头,“我一直看着咒世塔,没注意……对不起,将军。”
“没事。”夜密笑了一下,“别看了,祭师,这里太危险了。如果能用缩地结界,您就回妖云怆露殿那边去吧。不能用,您找个能用的熟人,叫上他一起回去。”
“我能用。”
“那就去问问周围的人,谁不能用,你带上他赶紧回那边去。”
“将军,炽云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老祭司眼眶泛泪,“魔族苦盼了四百年,盼他回来,盼他承继火厉波旬之位,他……他竟然完全不在乎魔族的复兴大业,枉费了翳尊的一片苦心啊!巫夏海……巫夏海不会出什么事吧,将军?”
“巫夏海不会有事的。”夜密拍拍老祭司瘦骨嶙峋的肩膀,“不管怎么说,还有翳尊呢。”
“是啊。万幸!还有翳尊……”
“回妖云怆露殿去吧,祭师。现在这种时候,大家都顾好自己,就是为魔族的复兴大业保存一份力量。”
“嗯。”老祭司用力点点头,跟夜密挤出个难看的笑容,之后转身朝不远处那两个年轻的中级祭司走去。
那两个中级祭司半张着嘴,盯着燃烧的咒世塔,像是被谁施了定身咒术,呆若木鸡,魂飞天外。
老祭司应该是过去问他们,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妖云怆露殿。
从老祭司瘦削的脊背上收回视线,夜密环顾四周,搜寻湮绯月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他迟疑一下,催动魂力,用意念传音问湮绯月:“没事吧?”
“我没事。”不到两秒湮绯月就回了话,“你呢?”
“我也没事。”
“那就好。”
“你在哪儿?”
“广场东边。你呢?”
“我?”夜密被问住了。
刚才四下环顾时,他只忙着找湮绯月的身影,没留意周围的景物。被湮绯月一问,他才发现他根本不清楚自己眼下在广场的那个方向。
他左右看了看,注意到广场西口的栈桥和码头就在自己背后不到五十米的地方。
“我在广场西边。”他告诉湮绯月。
“你从塔里出来了?冽青云死了吗?翳尊还好吧?度师呢?还有那个混蛋叶峻,他怎么样了?咒世塔怎么会炸成这样,他还在搞破坏吗?”
“月,你一下问这么多,我怎么答得过来啊?”
“好,你先告诉我翳尊有没有事?”
“没事。”
“炸成这样,翳尊……”
“他可是翳尊!”
“也是。冽青云死了吗?”
“快了,不过暂时还……”
“那还是得派人手进塔协助翳尊才行!你干嘛出来?”
“月……”
“你就是私心重,什么时候都最先想的都是我,我知道。”湮绯月口气不好,不过听得出来他没多生夜密的气,“溟梁师、塞琉笈多都跟我在一起——”
夜密心里咯噔一下。那外强中干的老杂毛竟然没被叶峻一刀攮死?塞琉笈多也在!
“我们正商量着让塞琉笈多进塔里瞧瞧,你就叫我了。我们想……”
“绝对不行!”夜密打断湮绯月,“现在不能进去!”
“为什么?”
“里面太危险了。以塞琉笈多……”
“就是因为危险,所以才要进去帮翳尊啊!”
“塔里现在的危险程度不是塞琉笈多的魂力能应付的!不是我们任何人的魂力能应付的!”
“那翳尊他……”
“翳尊在跟冽青云决战,度师在阻止叶峻毁塔。他们四个的魂力是什么级别不用我告诉你吧?四个人都在拼命,出手都是极招!别说给翳尊帮忙,我们就是过去站在立柱边上看一眼里面的情况,都会被他们的魂术波及,非死即伤!”
“所以你才从塔里出来了?”
“我的魂力扛不住,被迫撤出来的。”
“是这样。你真没受伤?”
“没有。”
“你可别骗我!”
“真没有,我好好的。不过,现在咱们任何人都不能进塔,进去是找死。”
“嗯……好吧,那你过来找我们吧。塔里的事我们帮不上忙,那帮什么逃跑同盟的叛徒我们能找。你赶紧过来,我们商量一下怎么办。”
“好。”夜密嘴上答应得干脆,却站在原地根本不打算挪脚。
湮绯月肯定已经告诉溟梁游叟和塞琉笈多,他让湮绯月先走,自己留在塔里帮翳千圣和浊灭度了。
待会儿他们问起湮绯月离开后塔里发生的事,他怎么回答?
据实以告是绝不可能的。
知道浊灭度重伤,叶峻正畅通无阻一层层捅破咒世塔,翳千圣正一个人应付冽青云和迹江浔,湮绯月肯定第一个冲进塔里给翳千圣帮忙。
溟梁游叟也会指示他那些儿子、侄子入塔救驾。
还有塞琉笈多这家伙,“于危难关头救援魔尊”这种邀功请赏的好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
不能跟湮绯月、溟梁游叟他们说实话,就只能撒谎。
撒什么谎才能把塔里眼下的真实情况瞒过去,事后还不给自己惹麻烦?
无论多么天衣无缝的谎言,只要他们不放心,派个代表溜到立柱前朝塔里瞄一眼,里面什么情况马上就会曝光。
到时候他们照样会进去给翳千圣帮忙。
夜密呢,势必又得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冲锋陷阵,上演“忠心救主”的戏码。
他实在不想再做这种假惺惺,装模作样的事了。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拖。
只要他拖得够久,过去得够慢,等他见着湮绯月的时候,浊灭度搞不好已经被杀了,翳千圣也重伤被冽青云和他的暗桩控制起来了。
之后,冽青云和叶峻就可以以翳千圣的性命要挟野蚕师解开尸梨密多虫灵,再让翳千圣放他们离开巫夏海。
那就万事大吉,天下太平了。
只要确定湮绯月平平安安夜密就放心了,他才不会跑去找溟梁老头儿和塞琉笈多商量抓叛徒呢,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打定了主意,夜密站在原地看着喷火冒烟的咒世塔。
这座旭日初升时通体金红,宛如矗立在海天之间的巨大火柱的妖塔,现在地面往上三分之二的塔身都包裹在烈焰浓烟中,变成了一根实打实的大火柱。
熊熊烈焰,滚滚浓烟,仿佛数以万计金色、黑色的火蛇缠绕着它。
地底不断传来犹如怪兽呻.吟般阴郁、瘆人的轰鸣,震得人耳底刺痛,脑袋发晕。
之后,广场的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