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小敏拼命摆手,“您误会了,炽云尊。您当时中了鬼子母蛛的剧毒,整个人完全没有意识,根本没法动弹,怎么可能对我做什么!”
“那是为什么?”叶峻问。
“嗯……”小敏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
瞧她这样子,叶峻更着急了,“到底怎么回事?我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你说都说不出口啊!”
“不是您做的,是……”
“是谁?他做了什么?”
小敏不吱声。
“既然是别人做的,你为什么一见我就害臊?”
“是翳尊。”
“那家伙干什么啦?”
“他……他……”
“你是要急死我!”
“不是啦!我是……”小敏攥着拳头拼命摇头,然后凑到叶峻耳边说:“我是不好意思说呀!您刚来巫夏海那会儿不是一直昏迷不醒吗?您知道是谁每天早晚两次给您洗脸擦身吗?”
“不是孽尘吗?”
“是翳尊!”
“原来是这家伙。”
“翳尊给您擦身的时候我躲在外面偷看,看到他……”
“他怎么啦?”叶峻心底明明已经升起了一坨黑乎乎的云彩,上面用白笔写着:别问啦,不然你会把肠子悔青,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他每天给您擦身都擦着擦着就胡乱……”
“胡乱干什么?”叶峻脊背发凉。
“逮着哪儿亲哪儿!”
这变态还说他不是没品下作的男人?!
“他把您从头到脚都亲遍了,边亲还边说他有多想您、多爱您、多等不及了,却不得不忍耐。完了他就把您抱在怀里,自己在那儿……啊,我简直没法说啦!”小敏大叫着跳下床去了,“我走啦,炽云尊您保重!”
叶峻直挺挺躺在床上,已经彻底石化了。
不知道石化了多久,他左腕内侧“石化”了更久的双身缠敷咒突然一阵灼烫,脑海中随即传来了冽青云的声音:“喂,我的小咸鱼法侣在线吗?我想跟他商量一下赦生仪式那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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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朋纪二零二四年元月十六日,幻色无相第七十三任魔尊血獠·翳千圣为迎接火厉波旬继任者荧煌·炽云尊重生,苦心孤诣,兴师动众,不惜血本筹备了四百年的赦生仪式如期举行。
这天黎明之前,一场弥漫着白檀香气的喜雨洒落巫夏海全境,洗净千方尘埃,涤荡万象污秽,纾解了二十亿魔族胸口、眉间压抑已久的浊恶之气。
雨停之后,由翳尊亲口诵念的漏尽吉祥金咒在深邃浩瀚的夜空中化现为万千光明火焰,焮天铄地,为炙世妖火照彻重生之路。
咒世塔脚下,散布夜海之上的三百六十座神殿殿脊上的宝幢同时大放祥光。
以东一神殿为始,殿中的下级祭司敲响庄严肃杀的人皮鼓,鼓点一落,南一神殿中的鼓声接续而起。之后是西一、北一、东二、南二……。
鼓点声声不断,顺时针绕塔由内向外扩散,声浪层层叠叠,越来越大,震耳欲聋,既像轰天惊雷,又仿佛汇聚了整个胎藏时轮宇宙的心跳。
三百六十记鼓点敲击过后,沐浴在漏尽吉祥金咒万丈光明中的巫夏海陷入一片死寂。
这象征死亡的寂静,充斥着肌肤和精神都能感受到的巨大压迫感,比惊天动地的人皮鼓点更加震撼人心。
死寂过后,幽暗的巫夏海上细浪轻涌,浮现出无数无根无茎,无叶无蒂,宛如无穷无尽无边雪焰的清圣莲苞。
莲苞眨眼就布满了整个海面,刹那齐放,莲香四溢,弥漫全境。
莲香消弭了咒世塔的暗黑戾气,净化了暗红如凝血的塔身,让这食人妖塔在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中光耀辉赫犹如赤金,仿佛灼灼燃烧的火柱矗立在海天之间。
咒世塔的外观在迅速变化,一层地宫正厅、二层主礼拜堂、三层朝参殿、四层祝祭庭、五层虔忏院、六层精进阁……,直至第一百零八层的天宫莲台的塔身外立面,都在清雅莲香中如春雪般消融,只剩下原先矗立在层层塔楼之间,用作支撑的数万根布满精美浮雕的立柱。
于是,在异兽、灵器和术法共同运作下凝聚而成的第一缕旭日之光,乍现在遥远的天海尽头时,那山呼海啸而来的金色光流就洪水般涌入整座塔中。
沐浴在旭日晨光中的咒世塔退尽最后一丝狞厉,变成了一座散发着熠熠金光的巨塔,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咒世塔的光芒和旭日的沛然光流交相辉映,让漂满整个海面的清香白莲那亿万冰雕雪琢的琼瓣也浮泛着灿然金光。
巫夏海的暗夜正式宣告退场,白昼降临。
海天交接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赫然出现四团硕大的金红烈焰。
烈焰宛如奔马,从浑然一体的天海交接处朝咒世塔踏浪飞驰而来。
烈焰处过,白莲自动往左右退让。
不过短短数十秒,呼啸二来的四股烈焰已经抵达咒世塔脚下的广场,在咒世塔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天海之间形成了四条宽逾十米,一千零一公里长的熊熊燃烧的笔直火路。
三天前搭乘碧落琼音穿越华莲伞盖、雾幔网门进入巫夏海的,来自魔族散落在胎藏时轮三千八百五十七个据点的重要代表按照赦生仪式的程序规定,出现在火路那头。
东边,是来自血獠一脉和荧煌一脉各个分支的勋戚亲贵。
南边,是幻色无相分崩离析时侥幸逃过灭顶之灾的肱骨之臣。
西边,是复兴大业的中坚力量,只等翳尊和炽云尊一声令下就能冲锋陷阵,跟神族不死不休的骁勇战将。
北边,是来自各个据点有头有脸的平民士绅,巨贾富商。
这一千零一公里长的朝觐之路是有说道的,一千零一这个数字代表散落胎藏时轮千方万界的魔族幸存者纵然彷徨离散,但终究因为火厉波旬的重生、继任再次凝为一体。
所以为表示对炽云尊的敬畏和尊崇,从四条火路尽头朝咒世塔走来的人们不允许使用缩地结界,只能依靠脚程膂力。
纵是来宾们个个魂力不俗,可只用脚走,日月轮再强步伐又能有多快?不走到日上中天,这帮家伙到不了咒世塔跟前。
此刻他们看起来只是四点闪烁在火路尽头,天海之间,泛着淡金色的白光,就像四颗光润莹洁的珍珠。
南路的领头人是素湘绝,跟在素湘绝身后的是巫夏海的新老臣僚,夜密心里有数,并不担心。
西路的领头人原本定的是夜密,但夜密在仪式这天不想离咒世塔太远,就借口要协助身体刚复原不久的湮绯月做仪式前的准备,把这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让给了塞琉笈多。
塞琉笈多率领着两万将官军士,其中九成是巫夏海驻军,剩下那一成是从各个据点赶来的当地驻军代表。
兵将嘛,打起仗来是没二话,跟天兆嗣神拼魂术就差点儿意思了,也不足为虑。
叫夜密担心的,是从东路和北路过来这两拨人。如果这两拨人里混着伤脑筋的家伙,今天的仪式变数就大了。
之前各路人马的“领头羊”和“羊儿们”都是谁,他是知道的。可今天凌晨,碧落琼音临时又送来了一批姗姗来迟的家伙,所以名单就有了调整。
湮绯月不管安排这事,问湮绯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翳千圣自然是知道的。不过,最近这几天一提起赦生仪式的各项进程,翳尊就立马进入高度紧张的状态,紧张得都快歇斯底里了。稍有风吹草动翳尊就疑神疑鬼,浑身炸毛,所以夜密也不好去他哪儿旁敲侧击。
在这节骨眼儿上,还是别去招惹翳尊为妙,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没处打听东面、北面这两拨宾客的底细,夜密现在只能靠自己,站在这儿费眼神了。
但愿今早才赶到的这帮家伙里没有……
“夜密将军,您竟然猫在这儿!?”
身后传来的咋呼打断了夜密的思绪,他回头看了一眼。
经常随侍在湮绯月身边的中级祭司那苏里正从无能破王莲西侧的塔柱升降门里朝他跑来。
“朝参诵经马上就要开始了,湮绯月大人到处找不着您都快急死了!您瞧瞧您,没沐浴,没换礼服,这哪还来得及啊!”
那苏里大呼小叫,身上的珠宝璎珞叮叮当当,引得禁锢在莲心里的夔厉鸟一路用眼睛追着他,拍着翅膀乱叫。不少人鱼也从水池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盯着他瞧。
他是个白皙苗条的青年,凌厉的颧骨,冷峻的眉眼,让他清秀的脸孔看起来总是紧张兮兮的,有点神经质。
他头戴赤金打造的月桂叶祭冠,已经换上了中级祭司只在最隆重的祭典场合才能上身的配色极为艳丽的礼袍云水衲:亮橙色无领短袖上衣,外披袒露右肩的宝蓝色丝缎长袍。
此外,如果现在把他脖颈、手臂、手腕、脚踝上按规矩佩戴着的各色珠宝饰物扒下来称一称,少说得有二十斤。
真难为他还能健步如飞,边跑边吆喝。
冲到夜密跟前,那苏里抓住夜密的胳膊就往升降门那边拉,嘴里说着:“快快快,湮绯月大人都快急死了!”